關于在教育思想中融入普世價值觀的思考＊

王 長 樂

(江蘇大學 教育研究所,江蘇 鎮江 212013)

關于在教育思想中融入普世價值觀的思考＊

王 長 樂

(江蘇大學 教育研究所,江蘇 鎮江 212013)

普世價值觀是指人類共同認可的道德、倫理、文化、思想觀念,在社會實踐上表現為人類社會共同的善惡標準和思想原則。我國從長期的“革命”氛圍中走出來的教育思想,由于沒有積極吸收帶有先進、文明性質的新的教育理念,因而依據的還是帶有被動特征的“工具論”教育思想,致使教育雖然在規模和形式上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在精神形態上不僅依然故我,而且有向功利化、庸俗化墮落的趨勢。普世價值觀可以為教育的發展提供文化基礎和精神方向,可以使我國教育從根本上擺脫長期的精神和思想困境,達到“治本”的目標。所以,積極地吸收普世價值觀的精神意蘊,確立主體性的教育思想和觀念,讓教育依據自己的本質和邏輯自主地活動,是教育思想革新的時代任務。

普世價值觀;教育思想;工具論觀念;教育自主

近些年來,隨著教育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教育思想研究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許多具有先進意義的教育思想,經過研究者們的反復言說和媒體的廣泛傳播,已逐步變成了社會共識。比如,關于素質教育的思想,公民教育的思想,學生健全人格教育的思想等。然而,由于在教育領域中沒有對計劃經濟意識和思維進行深刻的反思和批判,因而在教育的實際活動中,一些體現舊體制觀念的教條主義意識還依然在主導著教育,影響著教育體制改革的深入,使行政化的意識、功利性的意識在教育領域中大行其道,扭曲了教育的性質和宗旨,產生了許多悖逆教育品格和精神的問題,使教育頻頻受到社會的指責和詬病。審視教育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可見問題雖然出現在實踐領域,但根子卻在思想和理論領域。而教育思想和理論的最大缺陷,就是缺乏一種具有文明、先進性質的價值觀念的指引。所以,在我國的教育思想中融入包括文明、理性、民主、自由、科學、法制、正義等內容的人類普世價值觀念,就顯得尤為必要。

一、普世價值觀的基本內涵

那么,什么是普世價值觀呢?普世價值觀,簡單地說就是人類應該共同認可的道德、倫理、文化、思想觀念,或者說是全人類共同承認的價值觀念,它在社會實踐上表現為人類社會共同的善惡標準和思想原則。普世價值觀的基本內容,可以說就是人類社會目前普遍崇奉和接受的自由、平等、民主、正義、科學、理性、人權等思想和觀念。這些思想和觀念一方面具有歷史性,因為它是人類社會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不斷追求和發展起來的,因而既是人類社會先進思想的結晶,又是人類社會精神、制度、文化發展的方向;另一方面,它又具有文化知性和精神理性,因為這是人類在追求文明的過程中,經過比較、淘汰而沉淀下來的,是人們普遍理解、認可的精神原則,社會對此可以說并不陌生。這些思想和觀念,已經在人類社會中的許多地方實踐,并且得到不斷地完善和發展。

普世價值觀其所以是普世的,是因為這些價值觀中集聚了人類的共同意愿和共同意志,是人之稱為人的共同底線。由于普世價值觀凝結的是人性中的真善美情愫,因而其表現形式是個人主義的,平等主義的,普遍主義的。正因為如此,普世價值觀才可以沖破地域、民族、國家的界限,成為地球人共同遵守的底線倫理。其存在原因用馬克思、恩格斯的話來說就是:“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1]。

普世價值觀的核心為“普世”二字,其根本含義就是能夠在世界范圍內通行。對此曾有人提出疑問,一是認為人類社會各具特色,各個國家、民族差異巨大,因而并不存在一種統一的價值觀。二是有人認為,普世價值觀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我們平時所熟悉的思想和觀念,根本沒有特別強調的必要。對此本人以為,普世價值觀是人類社會追求文明、進步的思想結晶,是一種客觀存在。普世價值觀產生于人性之中,是對人性中真、善、美情感的系統化表述。普世價值觀既是面向所有人的,也是適用于所有人的。試想,在人類社會的實際生活中,有誰不喜歡公平、正義和人權(假如社會對他不公平,假如他的人權被剝奪,他會滿意或接受嗎)?有誰不熱愛自由、平等和理性(假如社會讓他無辜地失去自由,假如讓他長期生活在恃強凌弱的暴力環境中,他會愿意嗎)?所以,普世價值觀的惠澤,不以國別、民族、膚色、人種的差異而有區別。亦即凡是追求、承認、維護普世價值觀的人,都應該享受到普世價值觀提供的權利和尊嚴。同時,普世價值觀是一種系統化了的價值觀念,是人類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追求和創造出來的。普世價值觀是許多仁人志士努力追求、艱苦探索的結果,是人類用巨大的代價和犧牲換來的。因而與一般單個的價值觀念不一樣,其結構是整體性的,其實踐是邏輯性的。雖然在我們的社會實踐中,也曾涉及過普世價值觀中的部分內容,但由于其實踐缺乏邏輯性和系統性,因而對社會的影響是局部的、時期性的、淺層次的,對社會性質進步的促進也是有限的。而我們要推進教育的實質性進步,就應該理解和倡導普世價值觀,以促進教育在思想層面的進步。

在此應該說明的是,普世價值觀對我國社會而言,可以說并不陌生,因為我國執政的中國共產黨在自己早期的革命活動中,就曾將追求自由、平等、民主、公正作為自己的革命目標和活動綱領,并以此贏得了社會各界人士、特別是知識階層及民主黨派的支持和擁護,進而取得了革命的勝利。而許多革命先烈在對敵斗爭中的堅貞不屈、慷慨就義,就是以這種革命理想作為自己的精神寄托和力量源泉的。在我們黨的歷史文獻中,就有許多這方面的記錄。比如:我黨的創始人之一毛澤東就曾說過:“中國的缺點,一言以蔽之,就是缺乏民主。只有建立在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的自由與民主選舉政府的基礎上面,才是有力的政治”[2](P3)。另外,在我黨主辦的《解放日報》社論中,就曾這樣寫過:“民主與不民主的尺度,主要地要看人民的人權、政權、財權及其他自由權利是不是得到切實的保障,不做到這點,根本就談不到民主……我們決不空談保障人權,而是要尊重人類崇高的感情與向上發展的愿望。”[2](P254)

不僅是歷史時期,就是在現階段,我黨也是倡導和接受普世價值觀的。2006年4月,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在耶魯大學的演講中就曾說過:“我們將大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依法保障人民享有自由、民主和人權,實現社會公平和正義,使13億中國人民過上幸福生活。”2008年5月7日,他在會見日本總理福田康夫時也說過:“為進一步理解和追求國際社會公認的基本和普遍價值進行緊密合作,不斷加深對在長期交流中共同培育、共同擁有的文化的理解。”他在這里所說的“國際社會公認的基本和普遍價值”,其實就是對普世價值觀的另外一種表達。此外,2007年2月,溫家寶總理在發表的題為《關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任務和我國對外政策的幾個問題》文章中,也對普世價值觀的內容作了明確的闡述。他寫道:“科學、民主、法制、自由、人權,并非資本主義所獨有,而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共同追求的價值觀和共同創造的文明成果。”他在同年全國人大會上答記者問時,又再次重申:“民主、法制、自由、人權、平等、博愛,這不是資本主義所特有的,這是整個世界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共同形成的文明成果,也是人類共同追求的價值觀。”其實,胡錦濤和溫家寶這些話,與我黨過去及歷來的主張是完全一致的,而且一點也沒有超出過去、歷來主張的范圍。這表明,我國社會各界在對于普世價值觀的認識上與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已經形成了基本的共識,將其融入到我國的教育思想中,不會有理論及意識方面的障礙。

當然,教育與普世價值觀的關系,是一種包含了相互促進、相互影響等多方面內容的復雜性關系。一方面,普世價值觀可以為教育進步提供方向的引導和規則的基礎。另一方面,教育既為普世價值觀的創造提供了豐富的思想源泉和精神力量,亦即是普世價值觀的創造要素之一;又為普世價值觀的發展和完善提供了人才和文化資源方面的支持。因為教育活動中的創造性活動之一,就是對普世價值觀本身或普世價值觀組成內容的創造。人類社會中最早創造普世價值觀內容的蘇格拉底、柏拉圖、盧梭、狄德羅等思想家,其在創造普世價值觀內容時的個人身份都是教師,其棲息地都是學校或學園(早期的學校),他們對人類社會思想進步所發揮的重要作用,在形式上也屬于教育的作用。

二、教育思想進步需要融入普世價值觀的內容

之所以強調要在教育思想中融入普世價值觀,是因為長期以來,我國的教育指導思想還基本上停留在“工具論”的形態,依然將教育看成是滿足社會各種時期性、方面性需要的工具,不允許教育有基于自己本質和邏輯的主體思想和核心理念,導致教育缺乏反映自己本質和宗旨的主體思想和精神,品格和信念水平低下,社會文化意義和文明影響力微弱,未能發揮文明社會風氣、提升社會品質、推動社會進步的作用。所以,是“工具論”的教育思想和觀念,造成了真正的教育靈魂和精神無所歸依以及功利性、行政化教育觀念大行其道的現象。而對這個問題進一步的追問是,為什么“工具論”的教育思想能夠一直在教育活動中發揮指導作用?其深層的制度和文化原因是什么呢?

縱觀我國教育多年的狀況可見,我國在建國初期所確定的教育宗旨,是在對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思想和文化缺乏系統、深入批判和轉換的情況下制定的,因而一方面,由于缺乏對傳統文化和教育觀念進行深入的分析和批判,致使傳統觀念中的許多消極性意識和思想,被延續到新時期的教育思想之中,對教育的現實活動發揮著直接的影響作用;另一方面,由于對現代社會的性質和意義缺乏清晰的界定,因而對處于現代社會中的專業性活動權利缺乏理性的認識和積極的保護,沒有在教育學的意義上進行教育思想的研究,而是繼承了傳統社會中的“政教合一”教育模式,以政治的理念、實際上是以政治領導人的教育理念,作為國家的教育核心理念進行推行,從而形成了教育在制度和文化方面的政治化特征。這種模式的顯著特征是:教育應該為政治服務,為經濟服務,為領導人的教育思想宣傳服務。其消極性影響是:遮蔽了教育的理性精神及專業特征,膨脹了政治的目的和意志。以政治時期性的目標作為教育發展的方向,所確定的教育思想是一種或者將教育視為實現社會某些方面目的的“工具論”思想,或者將教育視為幫助受教育者“改變命運”及教育組織及其人員謀利的功利性思想。

顯而易見,這些思想和觀念與教育核心的文明社會、發展受教育者健全人格和智慧的目的都有一定的距離。這些目的在教育現實活動中的“反客為主”,必然使教育的方向和目的出現偏差,本質和宗旨發生異化,價值和意義難以體現,反過來阻礙本真的教育目的的實現。而以這種思想指導的教育實踐,普通教育被扭曲成強烈追求政治、經濟、文化功利,也就是升學率(主要是高考升學率)的應試教育,高等教育則被引導成簡單化地追求就業率或就業資格的職業教育(以忽視學生健全人格養成為特征),以及泛濫著官本位氣息及政治和經濟功利主義意識的準行政機構,亦即時人詬病的官場、商場、名利場。而教育本來應該具有的培養學生健全人格、提升社會文明品質的目的則被束之高閣,一些真摯地追求教育理想和精神的人,亦因為與這種功利性、行政性教育品質格格不入而被邊緣化。

要使教育發揮引領社會風氣、提升社會品質、促進社會進步、提高國民的文化和道德素養、推動社會實質性前進的作用,則有賴于教育思想和觀念的根本轉變。而教育思想和觀念轉變的基本思路,則應該是將我們長期秉持的“社會工具論”思想轉變成“教育本體論”思想,將“行政主導”的制度和文化轉變成“教育自主”的制度和文化。其轉變原則亦如蔡元培先生所言,“把教育交給真正的教育家去辦”[3];也如溫家寶同志所言,“讓懂教育的人辦教育”,從而讓教育真正成為一種完全立足自己宗旨和邏輯的專門性事業,并且從自己的本質和規律中,自然地成長起表現教育自己理想和信念的教育思想及教育模式,自然地產生服務社會的作用和意義。而要使教育達到這樣的水平及形態,就需要在思想和觀念層次上,引入一種更高水平的教育哲學、信念、境界,對教育的思想和理論進行置換。這種具有更高水平的教育哲學、信念、境界,應該既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產物,又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體現。它在教育思想和理論層次上,必須順應人類社會發展的文明趨勢;在教育思想和理論的內容上,必須吸收人類社會中各種先進的教育思想和精神成果,融匯世界教育的先進制度和文化,繼承我國傳統教育中的優良思想和方法,使教育思想能夠兼具中外教育思想和理論的精華,成為能夠名副其實地推動我國教育發展和進步的指導方針。這種新的思想和觀念,就是我們在前文論述的普世價值觀。

三、普世價值觀對于教育思想進步的意義

普世價值觀在教育發展中的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為教育的發展提供文化基礎和精神方向。因為教育作為促進人品格和智慧綜合發展的事業,既具有歷史性,又具有普世性。作為歷史的教育,其內容會隨著社會的變化而更新。作為普世性的教育,其思想、制度、文化、精神、方式都可以世代相傳,并且可以跨地域、跨國別地進行交流和傳播。教育的這種國家與國家、歷史與現實之間可以交流、借鑒、移植、繼承的特性,已經為我國教育的實踐充分地證明。對我國社會轉型發揮了重大作用的現代學校(三三四制)及大學制度,就是我國早期教育及大學的締造者們在“遠效泰西、旁采日本”的思路下移植過來的。所以,教育在具有其時代特殊性、階級性之外,還具有貫穿古今的連續性。除這種連續性外,教育還具有不以國別、民族、文化、歷史、宗教等差異為轉移的共同性。這種連續性和共同性所依據的價值觀念,就是以促進人類精神解放和人格尊嚴保護為基礎的自由、民主、公平、正義、科學、理性等思想,也就是我們上述的普世價值觀的核心思想和精神意蘊。而普世價值觀作為在哲學和觀念層次決定教育本質和目的的“綱”,對教育的制度和活動方式方面具有“綱舉目張”的作用,可以使教育的許多枝節問題迎刃而解。另外,由于普世價值觀能夠引導教育的性質和宗旨,引導教育的發展方向和基本原則,為教育事業發展提供廣闊的文化和思想空間,保證教育的進步永無止境,因而從另一方面來說,教育對普世價值觀的崇奉和吸收,無疑會豐富和充實教育的內容,提高教育的品位和境界,堅定教育的理想和信仰,使教育能夠為社會培養出具有普世情懷的高尚而卓越的人才,創造出具有文明、理性品質的文化、思想和科學。

第二,教育作為一項以培育人才和發展文化為宗旨的事業,既有專業性,又有社會性。在專業性方面,教育有自己獨特的價值追求和精神主旨,有自己獨特的活動邏輯和行為原則,這是社會中的任何其他要素都無法代替的。在社會性方面,教育需要與社會中的其他要素相互促進和合作,共同推動社會的進步。這樣,一方面,教育需要與社會其他要素遵循共同的精神信仰和價值追求,而這個精神信仰和價值追求,應該是比所有社會要素單方面觀念水平高、但又可以包含所有社會要素價值觀念的、具有社會普遍適用意義的普世性價值觀念。教育與社會中的其他要素,可以在這種普世價值觀的指引下,形成社會活動中的分工與合作關系,并實現各自的社會價值和意義。所以,普世價值觀既能為教育與社會其他要素的協作和互助搭建平臺,又能為他們提供方向和意識方面的引導和啟發。另一方面,教育的專業性方向和活動方式,是無法從教育外部的任何社會要素中獲得的,只能是在教育自己的歷史和傳統中繼承,或者由教育在自己以往的基礎上創造。這種繼承和創造的動力,也無法依賴教育外部其他要素的力量,只能來源于教育內在的自覺和責任意識。然而,教育自覺和責任意識的形成,是需要一種更先進的社會和文化意識來引導的。而這種具有先進性質的社會及文化意識,就是內涵著“自由、理性、民主、法治”精神的普世價值觀。在此值得說明的是,雖然教育與社會中的其他要素一樣,具有奠定自己不可替代的專業性的理論自覺性,亦即教育的本質和宗旨是在教育對于自身傳統的忠實繼承和自身使命的自覺體認中產生的,但是教育對自身使命的自覺體認,則是需要以一定的社會哲學、文化、政治、經濟、科學等思想為基礎的。若沒有這些文化和思想為基礎,教育就不會有豐富的內容和深厚的內涵,也不會成為一種充滿生命力的社會事業。而在教育所依據的這些社會文化和思想中,普世價值觀就是其中最具文明和先進性質的精神和思想。普世價值觀中對人權利和尊嚴維護的精神主旨,與教育本質和傳統中培育和熏陶人的健全人格的本質和宗旨,是息息相通的。

第三,之所以強調要在我國目前的教育思想中融入普世價值觀的內容,是因為我國教育在長期的“階級斗爭”意識形態中,膨脹了“工具論”的價值觀念,使普世價值觀處于被批判、冷落的地步。而普世價值觀的缺失,使教育缺乏了長遠的、基礎性的文明及理性觀念的關照,成為一種充滿世俗性、功利性、工具性、技術性、但缺乏鮮活靈魂的教條性活動。普通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完全蛻變為純粹的應試教育,學生修養的只是應試意識和能力;高等教育則在一定程度上轉化成純粹的職業教育,滿足于職業技能培訓及使社會眩目的就業率,并且將簡單化地適應社會發展要求、滿足社會發展需要作為自己的核心理念。這種現象使教育對社會文明創造、社會品質提升、社會道德弘揚、受教育者高尚心性養成等方面的職責和使命被遮蔽,導致教育在思想、觀念、制度、文化等方面都出現了危機,產生了許多與教育文明、高雅、純潔本性相悖的問題,成為被社會嚴厲批評和指責的行業,其社會聲譽和行業尊嚴都嚴重受損。而審視教育現實中存在的許多問題,可以說都是由處于基礎位置的政治性、工具性、功利性教育觀念引起的,而要使教育從思想、觀念、制度、文化等方面擺脫困境,就必須吸收人類社會普世價值觀的內容,為教育確定新的發展方向和目的。這種新的教育方向和目的,就是著力于培養以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理性、科學為思想基礎的現代社會合格公民,以及人格健全的道德人、現代人、智慧人、文明人,使教育從以往世俗性、行政性、工具性、功利性的泥坑里走出來,真正成為傳播文明、促進社會進步的神圣事業。

第四,普世價值觀在教育思想中的融入和實踐,可以使我國教育從根本上擺脫長期的精神和思想困境,達到“治本”的目標。因為只有堅持自由和民主的教育觀念,教育中的民主制度和文化才能夠真正地建立起來,擁有教育主體性的學校在辦學中才能夠各顯神通、百花齊放,教育才不會在行政權力的支配下“千校一面”,教師和學生才能夠真正地擁有教、學的自由權利,影響學生創造性思維形成的應試教育模式才能夠真正被打破,促進學生個性發展的素質教育制度也才能夠真正地確立起來。只有堅持法治和公平的教育觀念,國家對農村及邊遠地區加大教育經費投入才具有思想和理論方面的依據,才能打破目前的戶籍限制,讓所有的中小學生都在同一個標準下進入各級學校學習,而目前的同樣分數對于有些農村孩子只能上“二本”甚至“三本”學校、而大城市的孩子卻可以上“一本”學校的不公平教育現象就可以得到糾正,也能夠使延續多年、制造特權和腐敗的重點學校現象成為歷史。只有遵循普世價值觀中的文明思想和高尚精神,堅定地實施建立在教育公平基礎上的所有高校完全自主招生制度,才會使目前人們熱議的“文、理分科”問題失去意義。因為所有高校的完全自主招生,將會使中小學校的應試教育失去基礎,使素質教育成為必然,從而保證教育的起點公平和過程公平。只有堅持普世價值觀中的民主、法治觀念,教育偏離培育學生健全人格和社會合格公民目的的工具性、功利性現象才能夠得到糾正,教育過程中被功利性追求扭曲的種種非教育、反道德現象才能夠得到克服,高等教育中的“文憑——就業”思路才能得到提升,學校德育才能夠從簡單化的灌輸性方式轉變為促進學生高尚品格自然成長的文化熏陶、心性涵育方式,使教育真正地回歸到自己的文明和純潔本性上來,成為社會中最被人信賴和向往的事業,進而成為國家優雅的文化景觀和軟實力的加油站。所以,在教育思想中融入普世價值觀的精神意蘊,對我國教育的進步和發展意義巨大。而通過教育觀念轉變促進我國教育由“行政主導”轉變為“教育(自我)主導”,讓作為教育人格化的教育家辦教育,則對我國教育而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立足我國目前的教育和文化實際,有人可能認為將普世價值觀融入教育思想太難,因為這樣使教育思想所拐的彎太大了。對此本人認為,一是現在教育發展中之所以面對的問題幾乎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問題、難問題,那是因為我們過去把容易做的事情都做了,所以現在只剩下了難問題。由于這些難問題是現行的教育思想無法解決的,因而需要吸收普世價值觀的思想和精神,提高教育思想的水平,引導教育進入真正的現代教育時代。二是我們以往的改革,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一種被動性改革,亦即都是在問題積聚得不得不改革的情況下才改革的,改革的方向沒有選擇,因而在改革的認識上容易統一思想。而我們今天的改革雖然也有不得已的成分,但也有未雨綢繆的成分。在教育主動進行改革的情況下,對自己熟悉和習慣的東西進行改變,難度肯定是比較大的。因而,首先需要改變自己的認識,而吸收普世價值觀的思想和精神,可以開闊人們的視野,改變人們對教育本質和目的的認識,為教育的真正進步提供思想基礎和意識前提。否則,教育將無法走出目前的問題叢生的狀態,貽誤教育發展的時機和時間。

[1]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254-255.

[2] 笑蜀.歷史的先聲[G].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1999.

[3] 蔡元培.教育獨立議(大學精神)[M].沈陽:遼海出版社,2000:231.

On Blending Universal Values into Educational Thoughts

WANG Chang-le

(The Institute of Education , Jiangsu University , Zhenjiang , Jiangsu 212013 , China)

Being originated from the long period of revolutionary atmosphere and without the positive influence of the modern civilized educational ideas , the educational thoughts in China still passively follow the idea of utilitarian values. That makes the education situation remain spiritually unchanged even though there are great changes in form and scale. It is vital to absorb the spirit of universal values and to establish subjectivity of educational thoughts in order to keep the independence of education.

universal values ; educational thoughts ; utilitarian concept ; education autonomy

G40

A

1672-0717(2010)02-0016-05

2009-12-15

全國教育科學規劃教育部重點課題“現代大學制度的哲學理論及歷史依據”(DIA080125);江蘇大學研究生處資助課題“研究生研究性教學的理論及實踐研究”(2009020)

王長樂 (1952-),男,陜西華縣人,教育學博士,江蘇大學教育學研究所所長,教授,主要從事教育機制理論及大學理論研究。

(責任編輯 李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