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大學的界線：該干的與不該干的
——讀弗萊克斯納《現代大學論》

● 熊華軍 李 偉

現代大學的界線：該干的與不該干的
——讀弗萊克斯納《現代大學論》

● 熊華軍 李 偉

大學自誕生日起，就有自己的邊界。弗萊克斯納認為，現代大學應從事富有創新性和批判性的科學研究，而不是社會服務工作：一方面，大學進行科研能夠滿足人類、社會和科學發展的要求；另一方面，現代大學把興趣定位在崇尚社會服務性的話，將面臨三種危險：大學的價值觀缺失，真理放任自流，浪費人力、物力、財力。這就是大學的界線。只有很好地確立現代大學的界線，現代大學才能更好的發展。

現代大學；界線；科學研究；社會服務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大學作為處于時代社會結構之中特殊的機構，應既能表現社會的時代性，也能成為對社會的現在和未來產生重要影響的力量，能夠推動社會的進步。但隨著現代社會科學的、民主的和其他力量的發展，大學發生了變化，開始迎合社會，不斷地滿足社會的欲望。這使得大學把大量的精力花費在一些諸如技術教育之類的事情上。為了使現代大學擺脫凡此種種，弗萊克斯納認為現代大學必須要確定分界線，清楚自己應該干什么，不應該干什么。

一、大學該干的事：科學研究

真正的大學是“一種以崇高的和明確的宗旨以及以精神與目的的統一為特點的有機體，以文理科研究生院為中心。”[1]那么，現代大學應該干什么呢?在弗萊克斯納看來那就是：現代大學必須從事擺脫實際責任壓力的創造性活動和富有成效性的批判性研究。在這里，弗萊克斯納所說的批判性研究是指：一種不擔負實際責任的、無功利性的、追求理性的純科學研究。這種研究的 “課題必須是嚴肅的或具有嚴肅的含義；目的必須是沒有私利的；不管研究結果對財富、收入或物欲的影響多么大，研究者必須保持客觀的態度”[2]。所以，弗萊克斯納指出，收集信息不是研究，報告不是信息，對售貨員、速記員、破產者的描述都不是研究。

可見，現代大學的科學研究“是在盡可能有利的條件下深入研究各種現象：物質世界現象、社會世界現象、美學世界現象，并堅持不懈的努力去發現相關事物的關系”[3]，而不關心實際的效用和效果。為什么大學要進行科學研究呢?弗萊克斯納認為，正因為大學是能夠深入研究各種現象，也因為大學聚集了各種基礎性人才，能夠滿足大學自身的要求，也能夠滿足人類、社會和科學發展的要求。所以，大學進行科學研究工作比任何地方都有效。

（一）大學自身的要求

大學作為民族靈魂的反映，它具有民族性，不同的國家和民族有不同模式的大學，但不同模式的大學又具有共性——它是探究的場所和思辨的領地，大學的學者和科學家都會關注四件事：“保存知識和觀念、解釋知識和觀念、追求真理、訓練學生繼承事業”[4]。這些事可總結為：科學研究和培養人才。所以現代大學要進行科學研究。

(二)人類社會的進步要求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類社會發生了變化。一方面，人類長達數世紀的緩慢進化過程中，是依靠經驗探索來調整自身的。如今科學的發展打破了人類調整自我的方式——以現代科學技術代替經驗探索。在這種情況下社會必須做出適當的調整，以明智的行動代替盲目的、愚蠢的行為。作為人類學問中心的大學，必須以其實力和聲望對社會采取明智的行動施加影響。大學必須探究上述問題，產生理論并使理論與實際結合，還要培養探究和講授真理的人。從而，推動人類社會的發展。

（三）科學的發展要求

現代科學的發展的后果令人窒息。科學進步帶來實際的后果的同時產生了一些問題。諸如，環境問題、核武問題。現代社會正承受這些問題產生的壓力，勉強應付是不可以的。但誰有能力去研究這些問題?誰能提供解決方案?而且，如今研究越來越需要合作，越來越需要各種人才和設備，還需要用以進行問題研究的土壤。大學不僅能深入研究各種現象，還匯集了各類人才。所以，大學能夠滿足這些條件，從事科學研究，推動科學的發展。

（四）社會發展要求

社會要成功地推行民主制，必須要有一定的社會和政治環境。無論是西歐還是美國，只有當民主條件得以滿足，人民才可以生活的更好。誰來創造這種環境?弗萊克斯納指出，這種環境的營造不是靠那些耍嘴皮子的政客而是那些心底無私且具有治世之才的大學精英。所以，“大學必須保護和培養思想家、實驗家、發明家、教師和學生，讓他們在不承擔行動的責任的情況下，對社會生活的現象進行探究從而努力理解這些現象”，[5]以此促進社會民主的進步。

二、大學不該干的事：社會服務

大學是做學問的場所，追求真理的圣地，培養的是遠高于中等教育水平之上的學生。因此，在最高層次意義上說，“追求科學和學術的工作屬于大學。星球的構成，原子的構成，俄克拉荷馬、但澤和肯尼亞的憲法，在星球中、原子里和俄克拉荷馬發生的事情，在決定社會發展的過程中政治家的作用越來越小，而企業家和理想主義者的作用越來越大，這一事實會產生什么樣的社會后果和政治后果——所有這一切都是重要的研究對象。但對上述情況采取什么行動，則不是大學的事”。[6]所以，弗萊克斯納認為，現代大學不應追求現代特色，不能把大量精力致力于服務社會。

（一）大學的社會服務

大學的社會服務是指在教學和科研以外，為了獲得更大的社會財富所從事的社會工作。這些工作使現在大學成為社會服務機構，并且具有商業性和工具性。正如，弗萊克斯納在總結大學這些社會服務性工作時，同意一位大學校長的觀點，認為現在人們把大學教育視作商業財產，作為一種工具，“看作通向能夠帶來財富、動力與物質進步的明天的石階”[7]，現代大學不再追求理性，而去追求商業性和技術性。

（二）過分追求社會服務的危害

弗萊克斯納認為，現代大學比以往中世紀的大學需要思考更多的東西，擁有更多的興趣。如果現代大學把興趣定位在崇尚社會服務性的話，它將面臨三種危險：大學的價值觀缺失，真理放任自流，浪費人力、物力、財力。

價值觀缺失。大學是一個獨立的思想中心，它有自己的精神，有自身的價值取向。如果把大學的價值取向完全導向社會服務，那么大學的價值觀將難以保持。在美國，大學有三部分組成：“招收青少年的中學和學院；招收高層次學生的研究生學院和專業學院；招收公眾的‘服務站’”[8]。三者的職能模糊，學院與服務站混淆，又與研究生院重疊，并且研究生院還有部分是職業學校。這很難使大學的學術價值得以保持。在英國，大學被看作政治領域的服務機構。例如，英國的公學主要是為階級服務，它只生產一種類型——紳士。蔡元培先生曾說過，大學應為純粹研究學問的機關，不可為養成資格之所。這些足以使大學的價值失去內涵，流于形式。

真理放任自流。大學是追求真理的殿堂，不是服務機構。如果過分注重社會服務，將使真理放任自流。在英美等國，為了更好的服務社會，在大學開設了很多的職業課程，沒有捍衛學術性和理智性。以哥倫比亞大學為例，課程有：廣告原理、廣告研究、實用家禽飼養、書評寫作、家庭烹飪、家庭社交生活、著裝基本問題等。整個大學課程把職業訓練、家政訓練、科學教育、中學教育、學院教育混雜在一起。不難看出以上開設的課程不僅損害了各種教育和訓練還使最高層次的大學教育損害巨大，在弗萊克斯納看來，大學不是一個垃圾場，無所不包。大學的“專業是學術性的，是深深的扎根于文化和理想主義的土壤之中。…專業的本性來自理智”[9]。大學要經過對事物的探索和研究，提供理性的理論方法。而不是不顧人們的需求、愿望和能力為眼前的利益而追求技術。顯然，這些技術使學術變得膚淺，導致真理放任自流。

浪費人力、財力、物力。實用性的社會動機使大學成為商業性的實體，大多數的大學生把大學看成獲得社會技能的場所。大學的研究得不到應有的嚴肅對待，而去開展大量的不該干的服務工作。在美國，許多大學為了獲得更多的社會捐贈，開始為商業機構培養廣告人才，還經常在學校內宣傳一些商業活動。甚至它們不顧學生的年齡和受教育的經歷為所有人提供職業式的大學教育。不論你是在校生還是函授生，只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和精力，通過學習一些職業課程，并達到一定的學分就可畢業。例如，一名售貨員認為獲得一份商科專業的證書就能加薪，所以就參加哥倫比亞大學的推廣班和函授班。這無疑降低了大學的教育水平、理智水平，還浪費了人力、財力、物力。

總之，在弗萊克斯納看來大學要把為社會服務作為重要職能的話，大學將不再是為科學研究而研究，而是為商業發展而研究，這將使得大學變得廉價、庸俗和機械。所以，大學不應從事社會服務工作。

三、確立大學邊界的保障措施

現代大學的邊界是進行純科學研究而不是社會服務。那么，如何保障大學走純科研這條道路呢?

（一）人才：引進與培養

大學要進行科研就必須要有人才。那么大學如何尋找人才?弗萊克斯納認為有兩方面：一方面要引進人才。大學的任務是科研與教學。因此，大學要引進的人才有兩類：一類是學術大師，要具有科學研究能力；第二類，要引進善于啟發誘導學生的教師，這類教師能把別人的科研成果融會貫通于教學中，培養學生的能力。另一方面要培養人才。怎么培養?弗萊克斯納強調，培養人才要靠大學的真正的專業教育。真正的專業就是指“學問高深的專業”[10]而不是各種職業，它具有學術性、理智性和利他的目的，所以專業教育不是職業教育。大學的人才應有什么品質?弗萊克斯納認為應該是“思維嚴密、知識豐富，具有批判精神而不是書呆子，這些人可以任性其事”[11]。

（二）學科設置：時代性與學術性

如何保證大學的人才思維嚴密、知識豐富呢?專業設置就要有學術性，但大學作為時代的產物，要與時俱進，要隨著時代的變化而做出相應的改變。所以專業還要具有時代性。所以，大學需要新的科類來表現其時代性，但新科類必須有理智價值；必須獲得學術上的承認；知識必須是高度專門化的。實用性和技術性的知識不應成為大學的學科。這樣才能保證大學的科學研究走的是純科學的發展道路。

（三）合理使用資金：科研與教學

要保障科研和教學的最優化，大學就要有人才、實驗室、圖書館等硬軟件設施。而這些設施的擁有依靠的是資金的合理使用。弗萊克斯納批評了美國大學把經費花在大量的建筑上和體育項目上，而不是用在教授的生活、教學和科研上，正如弗萊克斯納所說的，“磚和砂漿不是最重要的”[12]。因此大學要合理的支配自己的費用——建設師資隊伍、購置科研必要設備、進行教學。而不是在蓋幾座大樓或從事無關之事。總之，就是要把資金用于能夠更好的履行大學職能的地方，才能取得理想的效果。

（四）科研環境：組織性、靈活性與文化性

在弗萊克斯納看來要進行科學研究，還必須營造良好的科研環境。那么，怎樣營造？營造什么樣的科研環境呢?首先，大學的組織必須是嚴謹的，它不能混亂不堪。這樣才使得有些人不會游手好閑、效率低下。其次，大學還要為師生營造有利于個人發展、組織發展和群體發展的適宜環境。也就是大學要具有靈活性，要兼容并包。再次，大學要有大學精神。弗萊克斯納認為這種精神是一種文化平衡——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的統一。弗萊克斯納強調大學不僅要追求科學精神，還要有純潔性的、欣賞性的和人文性的精神，為科學研究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

（五）大學與社會的關系：距離與接觸

要保證大學進行純科學研究，除大學內部創造適宜的科學研究環境外，大學與社會的關系應保持距離式的接觸。所謂的距離是指：大學是一個獨立的學術機構，有自己的運行機制。社會有社會的運作規則。各自在各自的領域進行。就如弗萊克斯納說：“如果社會科學要作為科學來發展，它們就必須脫離商業行為、政治行為”。[13]所謂的接觸就是指大學不是完全獨立于社會，它應對社會中的各種問題進行研究，為社會提供理論與方法的指導，但不關心實際效果和用處，不承擔實際行動責任，對社會施加一種明智的影響。簡言之，就是通過學術研究提供社會服務。

總之，所有的保障措施都基于現代大學的科研要堅持一種無功利性、無實用性的純科學研究道路。

四、結語

弗萊克斯納對現代大學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的觀點的論述，既有其合理的方面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從合理方面來看，創建良好的大學科研環境，特別是有利于個性發展、有利于建設性交往、合作精神和維護學術標準仍是現代大學孜孜以求的。在專業教育方面的論述，為大學設置學術性的專業和如何培養學術型人才提供了借鑒的標準；從不合理之處來看，首先，大學如果過分注重純科學研究忽視其社會應用性，大學的發展將失去存在的可能性。因為大學是處在時代社會結構中的，既要表現社會時代性還要對社會的未來發展起到重要的影響作用。所以，科學研究要應用于社會，服務于社會，起到引領社會的作用。其次，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社會需要多元化的人才，而大學只培養單一的學術性人才是遠遠不夠的。所以，現代大學既要培養學術型人才還要培養應用型人才。總之，弗萊克斯納對現代大學的批判是深刻的，雖然有些地方如大學服務性的論述有失偏頗。但他的嚴肅的、批判的態度是值得學習的。

[1]克拉克·克爾著.高銛，高戈等譯.大學之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3.

[2][3][4][5][6][7][8][9][10][11][13]弗萊克斯納著.徐輝,陳曉菲譯.現代大學論[M].杭州:浙江出版社,2001,108.18.4.7.19.112.36.23.23.24.12.

[12]王綻蕊.一流大學應該做的和不應做的[J].比較教育研究,2003,(9):37.

熊華軍/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博士后流通站科研人員，教育學博士，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研究。 李 偉/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研究。

(責任編輯:劉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