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劍
(1.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 430079;2.湖南科技學院外語系,湖南永州 425100)
純粹自我的浪漫主義追求
——北村透谷文學觀初探*
張 劍1,2
(1.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 430079;2.湖南科技學院外語系,湖南永州 425100)
19世紀后半葉的日本處于傳統與變革的騷動期。面對西歐浪漫主義的沖擊,北村透谷自覺地吸收了主情和個性自由的觀點。在一系列的文學實踐中,北村尤以評論見長。北村的創作特點與日本浪漫主義主情的一面是完全相同的。他的文學實踐極大地豐富了日本浪漫主義的表現形式和方法,擴展了浪漫主義的文學視野。
純粹自我;浪漫主義;北村透谷;文學觀
浪漫主義(Romanticism)文學思潮和浪漫主義文學運動在歐洲發生、發展、繁榮并走向沒落,共經歷了從18世紀后半葉至19世紀上半葉近百年的歷史,一個世紀后的20世紀,當這股席卷歐洲的浪漫主義風潮波及到日本時,雖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但卻出現了以北村透谷為代表的、追求自我、向往自由、謳歌青春之美的“精神界之戰士”。[1](P236)他們接受了德國感傷型和英國“湖畔派”的浪漫主義影響,形成了以告白自我、抒發主觀情感為特征的日本浪漫主義文學性格。北村透谷的純粹自我的文學表現論就集中地凸顯了這些性格。
要研究日本近代浪漫主義文學,就必須要對北村的文學觀進行深入地探討。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我國研究界對這方面的研究從現有資料來看,相關文章僅五篇。①其中有對其文學主題研究的蘭明的《“透谷文學世界”的基本構成》;武繼平德《北村透谷文藝思想管見》;金煥鞏、陳淑敏的《北村透谷的生命文學論》以及蘭明的《人類“做的是同一個夢”——寫在北村透谷的〈蓬萊曲〉之后》.有比較研究方面鄭憲春的《:屈原與北村透谷散論》另外,王向遠的《東方文學史通論》中對北村透谷的思想及作品進行了一些簡單論述。因其著作的通論性質,所以并沒有單獨對北村展開論述.這些論文或論述其與屈原的異同,或探討其文學世界的構成要素,或闡釋其生命文學論。而在日本國內,早期的諸如島崎藤村、唐木順三、色川大吉和谷秀昭等主要進行的是一些入門性研究,后來的鹽田良平和平岡敏夫等大家的論著也大都是從日本的傳統文學觀或者歐美文學理論的范疇對北村透谷進行研究和評價,帶有明顯的時代特征與局限。明顯的缺憾是,中日兩國研究界對北村透谷直接或間接地給予中國現代文學中浪漫主義思潮的影響重視不夠、認識不足、論述也不充分。①如塩田良平“北村透谷”(巖波講座“日本文學”、巖波書店、昭和6年)、坂本越郎“北村透谷”(弘文堂、教養文庫、昭和15年)、舟橋聖一“北村透谷”(中央公論社、昭和17年)、宍道達“北村透谷”(寶文館、昭和24年)、笹淵友一“北村透谷”(福村書店、昭和25年)、坂本浩“北村透谷”(至文堂、昭和32年)、平岡敏夫“北村透谷研究”(有精堂出版、昭和42-6年)、色川大吉“北村透谷”(東京大學出版會、平成6年)日本文學研究資料刊行會編“北村透谷”(有精堂出版、昭和47年)桶谷秀昭“北村透谷”(筑摩書房、昭和56年)小沢勝美“北村透谷”(勁草書房、昭和57年)等等,尤為值得一提的是笹淵友一在大的時代背景中對北村文學地位及影響進行分析研究的大作“文學界とその時代”(下、明治書院昭和35年),但令人感到不滿的是沒有更為具體地切入文本.盡管如此,這些研究成果為我們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和先期成果。為了進一步深挖北村透谷的浪漫主義文學內涵,本文將以此為研究視域,分析其純粹自我式浪漫主義理論和文學追求。
純粹自我,在這里不同于胡塞爾的現象學中所談到的現象學意義上的“純粹自我”,這里指北村透谷的純粹的自我的主觀世界;文學表現,可以說是作家的主觀意志依托于作品,來選擇一種最為恰切的表達方式。表現的好與壞,在北村看來,不在于表達的外在形式,而在于作者所要給讀者展示的內在的主觀純粹世界。這里的主觀純粹世界,就是指在尊重個性自由和擴充自我的基礎上,尋求不受外界約束,可以由作者主觀感受來編織的純粹的、主觀的理想世界。于是,北村在“文學表現”的前頭加了一個“純粹自我”的前綴。顯然,他是在反對文學的有用論,而極力主張文學的純粹性。文學的純粹在于作者只在乎自我內在世界的展示,不受各類外界因素的干預和影響,不用華麗的辭藻和乖張的表達形式來討巧,迎合讀者,以達到作用于讀者的目的。這就好像如今的商業影片和藝術影片的差異,獲獎的藝術影片往往叫好不叫座,如果只用票房來衡量影片的好壞,那么純粹的文學只能存在于透谷所構筑的理想世界了。
北村所要強調的文學的純粹自我表現,恰恰是針對文學如何才叫有用這個問題所提出,正如銀質的筷子為何逐漸被竹筷所取代而得到廣泛應用一樣。如果從造價上來看,竹筷顯然更為經濟;從使用便利上看,竹筷方便攜帶、不擔心丟失,而且耐用度決不亞于銀筷;從美觀上看,銀制的筷子也許比竹制的筷子更加精致,卻叫人擔心時刻會被他人竊走。那么,文學的有用在這里就好比竹筷,具有實用性,可是為什么具有多種優勢的竹筷的價值始終都不能超過銀筷呢?在北村看來,文學的價值顯然不等同于文學的有用,而在乎它自身所包含的特質。換句話說竹筷的特質是竹材,銀筷的特質是金屬銀,其自身特質所決定的價值自然就不同了。那么,在文學表現上所要體現的就是作者個性的張揚和自由的追求,一種純粹的內在張力。
而他的這種要求“純粹自我”的純粹自我文學表現論,在《內部生命論》中得到了集中的闡述和論證。
自我的擴充,是純粹自我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是對自我生命存在形式的肯定和張揚。具體說,其實就是強調自我主體的真實,最根本的就是樹立人的內部權威,將人的靈性絕對化。自我的內部生命作為絕對的真實,而所謂真實的基礎是人在本質上的自我滿足、是愛欲,強調的是自我主體的絕對崇高。這在《內部生命論》中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現。
《內部生命論》創作于1893年,并在當年5月31日的《文學界》第五號上發表。而在之前的4月15日的《圣書之友雜志》第64號對65號的預告中,該作品的標題為《生命北村透谷》,可以想象,北村本來是要發表在《圣書之友雜志》上的。而在《文學界》發表時,題目的下方標有(第一)的字樣,文章的末尾標有“此論未完”,結果編輯者不得不在《文學界》第六號刊登了道歉文:“本來應該刊登的《內部生命論》續稿,由于作者身體的原因,不能實現刊登的約定,特在此告知,以示歉意。編者。”[2](第二卷,解題,P441-442)②日譯漢,本文作者,文字責任自負,以下同.
這里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北村最初發表時為文章定下的題目是“生命”,這就突出地強調了他對生命本體與文學關系的極度重視,只是后來轉移到《文學界》發表時改成了現在的題目;其二是透谷創作本意里的《內部生命論》第二部分最終沒有面世,這成了文學史上永久的遺憾,也可能透谷自己也寫不下去了,因為文章發表后的同年12月28日,也就是說半年之后,他在家中割喉自殺未遂,又在半年后的1894年5月16日拂曉在家中自殺,使得《內部生命論》幾乎最終成為作者的遺作。
這部作品發表在其辭世的前一年,發表當時并沒有引起太大反響,只是1905年在他的全集出版以后,才得到社會的重視。其主要原因就是,他的文學觀第一次扎根在人性的自我解放和人本身的內部生命之中,探究人生的最終極的取向。北村有很多論述生命的文章,但最突出的是《內部生命論》。北村生命文學論的宗旨是:文學要揭示人類生命,塑造人類生命。他指出:“就文藝或者純文學而言,揭示內部生命是一切文藝工作者的天職。”全文共20個自然段,主要論述了三個方面。開篇提出人心與自然的對比,自然是亙古不變的,然而人心卻千差萬別。進而指出人心是自由的,人類是有生命的,并強調東西方思想的最根本沖突在于生命與非生命的區別。最后,歸于文藝上,從戲劇、道德、理想、靈感等方面闡述了文藝也是有生命的,是內部生命的本質體現。
在《內部生命論》中,北村提出作家要“主觀地觀察內部生命”,“主觀地觀察內部生命的百般顯象”,強調“靈性只不過是對人的精神,即內部生命的一種反應”,而“這種感應成為再造人的生命,這種感應成為再造人的內部經驗和內部自覺”,即文學存在的根本目的是表現人的“內部生命”,從個人內部來把握作為平等的人各自要求的自由和解放。自我主體的真實,最根本的就是樹立人的內部權威,將人的靈性絕對化。
可以說,日本浪漫主義的文學理念是將自我的真實、自我的內部生命作為絕對的真實,而所謂真實的基礎是人在本質上的自我滿足,是愛欲。所以,日本浪漫主義的特點之一就是脫離外部生活,超越物質、現實和理性的境界,依靠內部生命即精神生活來理解人的本質,這奠定了日本浪漫主義自我主體形成的基礎。
日本浪漫主義的自我擴充,還表現在藝術上就是對藝術自由的追求。所謂藝術自由,是自由而直接地表現觀念上完全解放被時代和現實壓抑的自我,自由而直接地表現生活感情和表白個性實感。所以,在北村純粹自我表達的文學觀指導下,日本浪漫主義文學多從主情性出發,尊重感情的因素和感情的開放,始終尊重人的感情的真實,并通過藝術純化人的內部生命。
在尊重自我和自我擴充上,北村都將日本的浪漫主義推上了一個徹底實現自由主義的新高度。在哲學思想上實現徹底的自由主義,在精神上追求自我的完全解放,而在藝術上則強調人道主義及其本身的價值,試圖通過內部生命的發展深層之發現,來肯定人類生存的意義,同時在主觀和空想中著力美化現實,在自我內心世界中創造一個虛構的現實世界,一個超越現實的、比現實更高的、理想的藝術世界。
在《內部生命論》里,北村把生命思想和非生命思想相對立,而主張生命思想,并將其與宗教、哲學相提并論,認為生命與非生命是東西方宗教、思想上的重大差異。他認為:
我相信人類是有生命的。與其說當今思想界是佛教思想和耶穌思想之間的競爭,毋寧說是生命思想和非生命思想之間的戰爭。……我是想以生命思想消滅非生命思想。……生命與非生命,此乃東西思想之一大沖突。[1](P247)
東西兩大文明的要素,只是存在著有宣講生命的宗教和無宣講生命的宗教的差異。優勝劣汰的起因便存在于此。平民道德的先驅者、社會改良的先覺者、政治自由的倡導者,有誰不是向斯民宣講生命的人?……即使不講宗教而若講生命,也已是出色的宗教,即使不談哲學而若談生命,也已是出色的哲學。[1](P247-248)
在這里,他從是否宣講生命的角度來判斷宗教的優劣,從而認為耶酥教思想(西方文明)優于佛教思想和儒教道德(東方文明)。
同時,他還認為:倫理道德和生命密切相關,生命(內部生命)是倫理道德、宗教信仰、人性人情的根源。他說:“所有倫理道德必然或多或少的與人的生命相關。與人的生命相關多的東西多有益于人,而與人的生命關系少的東西則少有益于人。”“善也好,惡也好,原本不是道德學上的制作物。善惡正邪的區別最終不能脫離人的內部生命而獨立存在。”“生命!此語中包含有何等深奧的意義啊!宗教的源泉在于此,沒有它便無從有宗教,沒有它便無從有道,沒有它便無從有法。……若無內部生命,天下怎么會有人性、人情呢?”
但是,他又強調文學與宗教、哲學是不同的,文學應該是思想與美學的統一:
文藝是思想與美學的結合,有思想而無美學不是文藝,有美學而無思想也不是文藝,惟有華文妙辭難以達到文藝之上乘,同樣惟有思想也決不能成為文藝。[1](P248)
北村的“思想”在此不僅僅是某種哲學思想、宗教思想、自然觀或是民權思想,他所強調的正是一種由多種不同層次、不同體系的思想觀念雜糅在一起的“內部生命”思想,無須抽絲剝繭,更不需要互相獨立而自成體系,而是以一種原始的狀態,用最自然、質樸的文字加以表達。文藝也不外乎于此,全身心地體驗人與自然的神秘感應,誠如他在《內部生命論》中所認為的:自然與人心是相互作用的;人的意志有很大的自由度;自然與人心是相統一的。他說:“造化不變,但因與之相對的人心有異,故造化亦會出現不同的意趣。”“造化支配人類,但人類亦支配造化,人類中存在的自由精神是不肯默從于造化的。造化之力甚大,但人類之自由亦甚大。”不過,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存在著一種于現象之外支配現象的根本性東西,那便是“法”、“根本之法”、“宇宙精神”、“神”、“實在”,這在他的《萬物之聲與詩人》一文中也有所提及。
而在《內部生命論》中,“造化亦是宇宙精神的一種表現,是神的形象的顯現。”也就是說,透谷心中的思想(內部生命)是在“宇宙精神”的支配下,用文字的方式將“神”的形象展現出來,在這里,人性的自我解放與表達變成了“神”的驅使,在本文中他又認為自然是不變的。似乎與他開始所倡導的人類與造化相互作用的思想有所違背,帶有主觀形而上學的色彩。那么,純粹的文學在內部生命中的顯現就加上了外在的驅動力和約束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透谷的自由民權思想在本文中也得到了很大的彰顯。一直關心平民命運的他認為“明治的思想不可不經歷一場大革命,不可不打破貴族的思想,而創立平民的思想”,他宣稱:“如果探尋人的根本的生命,或傳授平民道德或圖謀社會改良,稱得上是在沙丘上建筑巴別塔的話,那么,我們甘愿成為建筑巴別塔的人力之一員。”這里我們不難看出,透谷文學思想中的另一個閃光的地方,那就是他把探尋生命根本與平民道德建設以及社會的改良結合在一起進行考量。
自我的純粹,其實就是將作家的真實感受融入作品,不受眼前所見或所聞的影響,不受讀者或社會環境的影響,超脫于世俗的想象空間,是他所追求的“純粹自我”對文學表現主題的高層次要求。這在他的《蝴蝶的芳蹤》和《雙蝶的離別》中表現得尤為充分。
《文學界》從創刊至北村透谷殞命,在一年多的時間里發刊近20期,在此期間,他相繼發表《懷念富岳詩神》(1893年1月)、《人生相涉論》(1893年2月)、《明治文學管見》(1893年4月)、《內部生命論》(1893年5月)、《國民與思想》(1893年7月)、《漫罵》(1893年10月)、《詩劇的前途如何》(1893年12月)等論文和詩作《蚯蚓之歌》(1891年)、《路倒》(1892年)、《彈琴與嬰兒》(1893年)、《螢》(1893年創作,1898年1月發表在《文學界》第58號上)、《蝴蝶的芳蹤》(1893年)、《睡蝶》(1893年)、《雙蝶的離別》(1893年)等。這些論文和詩作,從諸多側面闡明了北村的浪漫主義文學觀和詩觀。
概括起來,其核心就是強調尊重人,尊重人的感情的真實,在人性上追求徹底的解放,在藝術上主張絕對的自由。強調文學家既要敢于正視和批判現實世界,又要善于想象和描繪理想世界。北村的這些激烈的主張無疑是積極的、進步的,無可非議地應該肯定,但他的這種理想世界在現實中又是難于實現的。就在他寫文作詩的年月,客觀的外部世界,依舊是封建殘余猖獗,世俗的功利主義和物質主義橫行。自由民權運動被扼殺,排外的國粹主義又開始抬頭。他著意描繪的虛幻的理想世界又在哪里呢?結果,在這位激進的浪漫主義詩人的生命內部,投下了虛無和絕望的雙重陰影。正如他在《蝴蝶的芳蹤》一詩中所描繪的那樣:
你要翩躚地飛往何處?
歡歡喜喜可是發自內心?
在那秋天的原野盡頭,
我向迷途的蝴蝶問詢。
你在同一座關山來回翻飛,
飛過來,又向遠處飛去,
在百花盛開的山野飛舞,
蕭索的野外也是本身的歸宿。
眼前是空虛,身后也枉然,
“命運”之外原沒有“我”在,
你翻飛著雙翅翩翩翱翔,
都在夢幻與現實間往來。[2]
在這首詩作里,我們明顯可以感受到北村對自由民主前途的迷茫、對現實與理想斗爭結果矛盾的心境,面對著蝴蝶喜悅地翩躚飛舞,卻又在“同一關山”來回的翻飛,似乎是對自己舉步不前窘境的寫照,更可悲的是自己在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飛過來,又向原處飛去”。“眼前是空虛,身后也枉然”,面對殘酷的現實,發現一切美好愿望和理想難以在如此復雜的政治社會環境中實現,于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得不到任何的鼓舞和激勵。這對于有著敏感體質的北村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命運’之外原沒有‘我’在”,讓北村最終帶著不可超脫的苦悶和絕望,斷送了自己年輕、天才的生命。“你翻飛著雙翅翩翩翱翔,都在夢幻與現實間往來”,在夢幻與現實中不斷尋求自由與真理,最后只能將一切歸為宿命,消極的尋求生命的終結與他激進而向往理想世界的人生,形成了強烈的沖突,種種矛盾的想法,使得北村的文學觀念在不斷的辯論中得到更加純粹的升華。在“外界”即明治社會這一“現實世界”不能獲得的自由和真理,便從人的內部進入“理想世界”來追求自由和真理。通過追求這種精神的自由和人類的真實等內部的東西,試圖確立近代新的文學理念。
在《雙蝶的離別》一詩中,兩只蝴蝶最后無奈的分離,暗喻著脆弱的愛情終將抵不過殘酷的現實。在不能一起達到幸福彼岸的時候,選擇放棄似乎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北村在創作這首詩的時候,正是在明治初期仍帶有半封建性質的壓制愛情自由的社會現實環境下,當然日本浪漫主義將戀愛作為人生的第一要義的特點,也是在這一環境下出現的。贊美戀愛自由,實際是對形式的倫理和偽善的道德的反叛,是對近代新的人生觀和戀愛觀的準確把握。這個時期的日本文學作品所描寫的戀愛,多寫戀愛的神圣思想與冷酷的現實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由此而超越人生,依靠信仰“內部生命”來求得精神上的解脫,含有幾許作為時代精神的“近代的悲哀和苦悶”。他們歌頌的愛情是悲劇的愛情,不是失意的分離就是死別,很少有喜劇的結局,隨后伴之以對未來的奔放空想。對日本浪漫主義來說,戀愛是作為一種精神的憧憬,是從理想這個側面加以捕捉的。
北村在主張藝術上的徹底自由主義、擴充自我、解放個性的同時,以戀愛作為普遍的主題,高唱自由戀愛的神圣。他說:“戀愛是人生的秘密鑰匙。有戀愛然后有人生,抽出戀愛,人生就毫無意義。”(《厭世詩家與女性》,1892年)于是,戀愛不僅是作為戀愛本身而受到關注,而且作為“內部生命”的解放而受到尊重。愛情和感情解放是聯系在一起的,是一種追求自我解放的熱情的宣泄。由此可見,日本浪漫主義的愛情觀,首先是肯定人性、自我感情的開放,認為愛情是人的感情的自然流露,歸于自然才顯得真摯和熱忱,也就是說,始終尊重人的情緒的真實性和自然的真正的愛戀。
通過以上論述和具體文本的分析可以看出,作為一位理論家,北村透谷認為理想世界是浪漫的、美麗的,而現實世界則充滿人世的丑惡與煩惱。為了追求理想,必須與現實的虛偽、非人性作斗爭。作為文學家,其使命就是在自我營造的藝術世界獲取生命的價值。為此,無論其愛情觀,還是人生觀都滲進了透谷的文學世界里,并表現出日本浪漫主義所一直致力與向往的純粹的“理想”境界——即將作家的真實感受融入作品,不受眼前所見或所聞的影響,不受讀者或社會環境的影響,超脫于世俗的想象空間,這便是北村透谷所追求的“純粹自我”。
[1] 卞崇道,王青.明治哲學與文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2] [日]勝本清一郎.北村透谷全集[M].東京:巖波書店,1950-1954.
A Pursuit of Pure Egoism Romanticism——A Tentative Study on Kitamura Tōkoku’s Literary Concept
ZHANG Jian1,2
(1.College of Literature,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
2.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Yongzhou 425100,China)
After the 19th century,Japan was in traditional and the transformation tumult time.Facing the Western Europe romanticism’s impact,Kitamura Toukoku has absorbed the main feeling and the individual free viewpoint.In a series of literature practice,Kitamura specializes in comments.Itamura’s working are the same with the Japanese romanticism in emotion.His literature practice has greatly enriched the Japanese romanticism.
pure egoism;romanticism;Kitamura Tōkoku;literary concept
I106.4
A
1008—1763(2010)03—0103—04
2009-06-28
湖南省教育廳課題(09C453)
張 劍(1980—),女,湖北宜昌人,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學,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