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無法設想2020年的語文生活,定格在2020的我的語文烏托邦,只有憂傷與苦澀,現代化的陣陣凱歌正是語文的一曲挽歌。請允許我,繼續往前,飛躍,降臨在半個世紀后的、已走過陣痛與滄桑的2060。
我抽身反觀,于是看到一個年輕的“新我”,和“新我”的語文。
——題記
季節,不詳。學校,不詳。
太陽已經在東方高高地升起,溫暖地撫摩過每一個人的臉龐,叫人的心里奇妙地漾起許多美好的感覺。我最愛在這個時候來到校園的湖邊,邊走邊想,抑或邊走邊什么都不想。
真的不用多想。走在湖邊,那湖的波影水聲,足以叫人浮想聯翩。梭羅說:“一個湖是風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著它的人可以測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淺。”湖水里的陽光綢緞般泛著金光,與不斷吹過的風嬉笑著。校園有了湖,頓時擁有了童話的眼睛,與我們得以時時對望。閱讀日本作家黑柳徹子《窗邊的小豆豆》時,便十分向往巴學園的電車教室。而我們的“巴學園”,便是讓孩子們同樣流連的“湖畔教室”。
更何況。走在湖邊,耳邊會時時捕捉到不遠處飄來的瑯瑯書聲。美好的一天正在來到,迎接這一切的,是校園里孩子們稚嫩的童音。你聽,一個少年的歌喉:
不,我不會完全死去——我的心靈將越出
我的骨灰,在莊嚴的琴上逃過腐爛
我的名字會遠揚,只要在這月光下的世界
哪怕僅僅有一個詩人流傳
每一次,我都會為這樣的聆聽心潮起伏,也因此,每一天的日出我都格外期待。走在這并不漫長的湖邊,每次我都會快快樂樂地設想,這樣的詩句是由誰人的口中誦出?他的小小的胸脯是否在激動地起伏?日日以詩句叫醒太陽、叩開每天的生活,這樣的童年與少年,該是如何的豐滿與富足,在將來的回憶中,又該有怎樣驕傲的光澤?
這些今天的童年,明天的回憶,正在詩的陪伴下一路向前。在他們的詩生活中,留駐著任溶溶的風趣、金波的美好、顧城的透明,飛揚著斯蒂文森的“詩園”、謝爾·希爾弗斯坦的“閣樓”……詩,就這樣在人生的黎明生長。
湖邊,走在童聲里,我停下腳步。再過不多久,我將在這“湖畔教室”繼續開始我們的童話之旅。
其實是孩子們的倡議,將童話的課堂設在了這明媚的水邊。記得那個歡呼的瞬間,我一陣恍惚。“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古老的場景立時在眼前復現,這其實是我一直企盼與想象的遙遠未來。如今,未來從遠古走到了跟前。
記得第一次上課,我們在湖畔的小松林里大聲讀著《柳林風聲》。那個胖胖的小男孩,眼睛閃閃地盯著一旁的湖面,仿佛在尋找故事里的伙伴。掙脫了教室里現代的光電,逃離標準化制作的聲音圖像,聽著風聲水流,蟲鳴鳥唱。孩子們說,這才是童話,這才是課堂。
于是,我們語文里的童話課堂,返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爺爺奶奶們坐著的地方。
于是,語文,終于象征性地回到了她誕生的故鄉。
再過一會兒,將“寫作”我們今天的童話。對的,是寫作。每一個經典的故事,都將在幼小的心中種下,在小小的心里被一遍遍揣摩翻閱,被一遍遍幸福地重新書寫。
今天要讀的是《小王子》。
那將會是怎樣的場景?
“夜晚,當你望著天空的時候,你知道我就住在其中一顆星星上,我在那顆星星上笑著,那么對你來說,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你看到的是會笑的星星!”
“一旦你馴養了我,這就會變得十分美妙。麥子的金黃色會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會愛上那風吹麥浪的聲音……”
遼闊的天地,一遍遍回響著“馴養”的承諾,“會笑的星星”掛在太陽的身后。干脆演一演吧,惟妙惟肖與差錯不斷并無緊要,關鍵是主動的投入與自由的表達。
“一個人用心靈去看,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質。真正重要的東西,肉眼是看不見的。”
有孩子開始了默默的思考。我“馴養”了誰?又為誰所“馴養”?我找到“最重要的東西”了嗎?
龍應臺說:“除了岸上的白楊樹外,還有另外一個世界可能更真實地存在,就是湖水里頭那白楊樹的倒影。”
湖畔教室,帶給孩子的正是那白楊的倒影。走進、路過,甚或想起,我們的心頭就會搖曳一棵棵水中的白楊倒影。
美國小說《特別的女生薩哈拉》中,波迪小姐把那些共同熱愛詩歌的人叫作“尺碼合適”的人。我們每一次的童話課堂,正是“尺碼合適”的人的一次次文學聚會。我期待,緊接著的課堂上,我們將評選出最童話的聲音、最明亮的眼睛、最奇異的冥想……所有的人都是文學的美好中心,所有的人都是繆斯女神的作品。
永遠的小王子,永遠的星空微笑,就住在湖畔教室的上空。
歡蹦的腳步已經撲來,清脆的笑聲正在靠近,“湖畔教室”的童話課堂就要開始,我向著陽光,張開了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