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舞

又遇見了他。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過身來，是一個明亮笑容。少年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微微遮住了眼睛，露出的牙齒閃耀著太陽的光芒。我回他一個笑，然后轉身離去。終于釋然了。

很難想象一個6歲女孩的思想。在老師哄著幼稚園的小朋友時，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一切:哇哇大哭的孩子，焦頭爛額的老師，還有我旁邊睡著的小男孩。我笑出了聲，然后所有的孩子都往這邊兒看，兇狠地瞪了我一下，又乖乖地轉過身去。我看膩了，有點兒困，拿過同桌男孩的手臂，伏在上面。他醒了，看著我不敢出一聲，我嘿嘿笑了一下，就睡了。醒來的時候，口水流得滿桌都是，他拔下胸前的小手絹幫我擦了擦，指了指我，“你流口水了。”無辜而美好。我朝他挑了挑眉毛，“你睡覺難道不會流口水，嗯?”“不會。”這是不怕死的回答。

幼時的光陰就停留在這上面，無法再更深層次地回想。時間的斷層，我活在不知名的意念中。

上了小學，完了就是初中，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成長的打磨，學會慢慢收斂自己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溫暖的微笑構成了現實生活中的我。

我叫菫，我喜歡的男孩叫漾，就是在幼稚園每天拿手臂給我做枕頭的那個男孩。

我默默地做自己，按時完成作業，安靜地聽老師教誨，努力地學習功課，有時會看一下天，看著北方來的鳥從我頭頂飛過，然后朝它們招手。

男孩，那個時候我已經忘記了你的名字和樣子，只記得你溫暖的笑容，還有無辜的眼神，你駐扎在我的心中，不曾離去，那份揮之不去的銘記牢牢地牽制住我的思想，丟棄不掉。

很幸運的，初中和你同班，你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身旁的男生開著不痛不癢的玩笑，偶爾發出一些笑聲，我裝作不經意地望了望你，然后迅速地轉過頭去。我問旁邊的女生，“那個男孩叫什么?”問完我就后悔了，別人會不會以為我對你太過注意?女生說，“他叫漾，很優秀的男生。”心里竊喜了一下。那么，我也要變得優秀，這樣跟你說話的時候才可以注視著你的眼睛。

安排座位，一人一桌的環境，很戲劇化的，你坐在我的后面。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驚慌失措，我把背挺得直直的。你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好，我是漾，你是菫?”我慌亂地望向你，“哦，你好，我是菫。”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我低著頭，慢慢地轉過身去。

后來的日子，我們沒有說話，最多在遇見的時候點頭微笑，然后擦肩而過。你漸漸顯露出了才華，極好的朗誦，優異的成績，溫潤的性格。你有很多朋友，只是每次放學的時候，我都只見你一個人慢慢地整理書包，推著單車獨自在校園里行走。你是寂寞的，看著你頎長清瘦的背脊，光輝從你的身上褪去，漾，你還好嗎?

記憶都是我這樣一點一點地編織出來，形成一張巨大無邊的網，把我套在里面，我向外張望，不肯離開這個囚禁著我的地方。

可能是熟悉比較長時間了，偶爾的會跟你開個玩笑。你對我說，“菫，原來你也會開玩笑，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嚴肅的人，看來我的判斷錯了啊。”我突然很窘迫的樣子，說，“你學習吧，不打擾你了。”

漾，于你，我應該用什么樣的態度來對你。

之后到來的就是十一假期，全校都很興奮，你我也不例外。那天，我和你面對面聊天，你在燦爛地笑，我跟隨著你的思路，你傾聽著我的絮語，兩個人第一次那么開心地聊，你甚至把你的QQ號給了我，你說，是朋友都會有的。那么，我是你的朋友了，是不是我該做一些什么呢?

我是懦弱的，來到了機房，躊躇著要不要加你，看著企鵝頭像一亮一亮，我的心情忽明忽暗，關機再開機，開機再關機。鼠標點在查找的地方，只要輕輕一按，你就會出現，會對我說，“菫，你也在啊?”我要怎么回答呢?是傻傻的“呵呵”，還是客套地回一句，“好巧，都在呢!”自言自語地想象著我們的對白，你微笑的弧度，我緊張的聲音。

懦弱羞澀的我最終把寫著你號碼的那張紙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又有點兒后悔，不過我沒有去把它撿回來，既然已經丟了，那么就丟掉。有些東西丟了就拿不回來了。

國慶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把長頭發剪了，無論多么的不舍得，我還是剪掉了。你看到我，很詫異的樣子。我說，“因為我要給自己一個空間，忘記一些人和事，所以剪掉了。”呵呵的笑著，我順手把包丟給你，你把我的書拿出來放好，然后問我，“有什么不會的就問好了。”我朝你嘿嘿地笑，拿出了整理好的題目，你低頭認真地看著題目，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打著，我細細觀察你的手指，指節分明，微微泛出一點兒蒼白，已經有了力量的味道，你把袖子擼了擼，露出一節小臂，少年獨有的清瘦，我看見靜脈微微地突起，還有你握拳時突出的骨頭，很瘦卻很有力量。你稍稍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菫，在想什么呢?”我朝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你在紙上熟練的解題，筆尖刷刷劃過的地方，思路變得一片清晰。

你不知道我曾經是有多么多么喜歡你，你也不會知道我就是那個一直欺負你的女孩。對于你，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驚慌與害羞，我看著你削瘦的側臉，已經感覺很淡然了。漾，你知不知道，現在我才發現，對你的感情不是喜歡，更多的是心情的寄托，沒有開始也沒有落幕。

這是我一個人的舞臺劇，沒有觀眾，也沒有燈光。黑暗之中，只是我的心在翩然起舞，舞中我朝你釋然的一笑，然后繼續一個人的行走。

#1050833;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