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諺有云:Every man hath his hobby-horse,翻譯過來就是:人各有癖。我查了一下全世界各民族的俚語俗話,英雄所見略同,猶太人阿拉伯人也都有這么一說。清朝的張潮就說過:“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元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在此之前,明朝的張岱說得更邪乎。他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說是這人吶,要是什么癖好歪想都沒有,沒勁透了,不值得跟他去做朋友,因為這樣的人啊沒心沒肺的:沒有缺點的人也沒什么意思的。因為這樣的人啊。沒點兒真氣兒,你何必整天跟個“假人”。逢場作戲?
要說到有怪癖的名人,Michael Jackson可真算得上一大怪。不僅涉嫌有戀童癖,而且還有整容癖,把一張臉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過我們能不能對他寬容一點兒呢。我們認識他首先是通過他的音樂,至于他的生活,我們還是給他保留點兒有“癖好”的權利。
另一個世紀怪人薩爾瓦多·達利也是怪癖多多。在他寫的自傳和公開的日記里,他多次對他的大小便津津樂道。甚至把他的大便當作非常嚴肅的一件大事。他在日記中寫道:“我今天排出了非同尋常的大便,兩條犀牛角形狀的糞便。如此少的大便令我感到不安……可是還不到兩個小時,我又不得不再進廁所。這次排便正常了。顯然,兩條犀牛角乃是另一過程結束的標志。對于這一極其重要的問題,我今后還要論及。”可是找遍他這整本書,我也沒找到他后來要論及的大便哲學問題。
為了刺激創作,作家、藝術家常用一些極端的辦法來達到高潮。海明威就曾在巴黎的咖啡館里站著寫作,巴爾扎克呢,是猛灌咖啡,一天最少要喝6—7杯濃黑濃黑的咖啡。有人告訴他說這樣喝是慢性自殺,他回說:是夠慢的,我活了65歲還沒死呢。
有偏嗜癖好的人肯定是有癮,所謂癮就是追求達到了極至。放縱自己的欲望是一種癮,而克制自己、讓自己難受也同樣是一種癮。這種難過也能讓藝術家獲得靈感和刺激。比如達利在描述他創作時,這樣寫道:“我在準備寫這部日記時,求助于我那雙閃閃發光的皮鞋。這雙鞋我從來不能穿久,因為它太夾腳。在去做公開演講時,我通常是在開講之前才穿它。讓鞋子對腳掌持續而疼痛的壓迫達到最大限度,能夠擠出我的演講才能來。這種高度敏銳、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使我唱得并不比夜鶯或那不勒斯的街頭歌手遜色。——順便說一下,他們也是穿很緊的皮鞋。我由于自己的閃光皮鞋而感受到的從內心直接產生的肉欲,以及越來越厲害的痛楚,使崇高真理的詞匯從我口中進涌而出,真可謂妙語連珠、無比凝練,高度集中,高度概括。而這一切都得力于我腳上的這雙閃閃發光的皮鞋所造成的強烈痛苦和折磨。……我就是這樣穿上自己的皮鞋,像受虐淫患者那樣,不急不忙的講述自己被超現實主義團體開除的真相的。”
“癖”到了極至,非它不能活的時候,這“癖”就化仙成精成良藥了。雖不是良藥卻勝似良藥。清朝的李漁特別喜歡吃楊梅,一吃就是一大斗。不知道這清朝的斗有多大,不過楊梅是水果,盛水果的斗想必也是挺大個兒的,有一年,他老家發了瘟疫,他也病了。一病呢,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楊梅。醫生跟他講,說楊梅呀怎么熱氣,怎么上火,他現在這樣兒根本不能吃那個,嘗兩顆解解饞就行了。李漁不信邪,偏偏要吃,一吃又是一大斗,嘿,這一吃啊,病自個兒就好了。所以他在書里馬上寫下這么幾句話:酷嗜之物可當靈藥,可卻病養生。癖之所在,性命與通,劇病得此,皆稱良藥。
所以要是有朋友喜歡琴棋書畫、種竹栽花或者垂釣養鳥什么的,都應該多多鼓勵,這些嗜好能延年益壽。但要是有人閑了喜歡喝兩口小酒,抽幾只神仙煙,或者偶爾吃點讓人高興的藥。那也沒啥大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