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代女作家很少。據(jù)《左傳》記載,《詩經》里的《載馳》是春秋時代許國的許穆夫人寫的。這是見于記載的第一個女詩人。漢代也出現(xiàn)了班婕妤、班昭等幾位女作家,但真正稱得上杰出的女詩人,第一個是蔡琰。
蔡琰。字文姬,陳留(今河南省杞縣)人,東漢著名學者蔡邕的女兒。她博學多才,精通音律。初嫁衛(wèi)仲道,衛(wèi)早亡。漢末大亂,在戰(zhàn)亂中被董卓將軍所擄。歸南匈奴左賢王,后為左賢王妾,生二子,流落匈奴十二年。曹操統(tǒng)一北方后,因念好友蔡邕沒有后人,用金璧將她贖回,再嫁給董祀。蔡琰“感傷離亂。追懷悲憤”,乃作《悲憤詩》。詩作二首,一為五言詩,一為騷體。后者有人疑是偽作。另有《胡笳十八拍》一篇,相傳也是她的作品,但也有人疑為偽作。
這是一首自傳體的五言長詩。作者通過抒寫平生慘痛遭際,展現(xiàn)出一幅漢末軍閥混戰(zhàn)所造成的社會殘破、瘡痍滿目的陰暗畫面。詩里真率地表露了歸漢前后悲喜交集的思想感情,極為凄切動人。敘事、抒情結合有致,富于藝術魅力,這首詩成為建安文學中具有廣闊社會意義的杰作。
詩中許多場面令人觸目驚心:
“馬邊懸男頭,馬后載婦女”,男人的頭被胡人割下來去報功,婦女們被抓去受蹂躪,上萬的婦女在胡兵的折磨下,“且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真是慘絕人寰。在滯留塞外的漫長歲月中,她日夜思念父母。常常“哀嘆無終已”。有時,“有客從外來,聞之常歡喜”。可是,“迎問其消息,輒復非鄉(xiāng)里。”在絕望中,她好不容易盼到歸漢的日子,卻又面臨著母子生死離別的痛苦:“兒前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孩子們的哀告懇求,激起她內心的劇烈痛苦:見此崩五內(五臟),恍惚生狂癡(迷迷糊糊發(fā)了癡狂)。號泣手撫摩,當發(fā)復回疑(車子開動時又遲疑地不忍心走)。”最后寫她再嫁后心中的隱痛:“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厲(勉勵)。流離成鄙賤,常恐復捐廢(遺棄,拋棄)。”這四句的意思是:現(xiàn)在又嫁了新人,努力自勉,好好生活下去吧。經過多年的流離生活,成了被人輕視的人,常怕又為新人拋棄。在這里,婦女的(尤其是再婚的)可憐地位被充分地反映出來。詩的最后兩句:“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以悲嘆身世,無可奈何地作結。
這首自傳體敘事詩精心選材,結構謹嚴,條理清晰,概括性很強,細節(jié)描寫生動,心理活動真切,敘事與抒情緊密結合,悲憤之情洋溢于字里行間。這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篇文人創(chuàng)作的長篇敘事詩,沒有親身的生活經歷和切心的感受是寫不出來的。而且,這之前的文人敘事詩還沒有達到過這樣高的水平,因此文學史家把它與漢樂府民歌《孔雀東南飛》并稱為建安時代長篇敘事詩的雙璧。
《胡笳十八拍》共十八拍,每拍成一章節(jié),與五言《悲憤詩》同寫一個題材,均是自傳體,但風格迥然不同。如第八拍:“謂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謂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何殛我越荒州?”真是呼天搶地,悲痛絕倫。全詩氣勢貫注,感情洶涌澎湃。蘇軾和朱熹都認為五言《悲憤詩》遠不及《胡笳十八拍》的藝術成就;郭沫若認為這首詩“實在是一首屈原《離騷》以來最值得欣賞的長篇抒情詩”。
《胡笳十八拍》在《樂府詩集》中獨具一種風格,蔡文姬很好地繼承了“楚辭”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并汲收了漢末五言詩、七言詩、雜言詩及樂府民歌的特點,形成自己的藝術風格。
《悲憤詩》是現(xiàn)實主義敘事作品,《胡笳十八拍》則是浪漫主義的抒情作品,二者都以較高的思想藝術成就,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