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燕子歸來報道春消息、大雁南飛捎帶游子鄉思一樣,杜鵑,也因其獨特的啼鳴與“望帝啼鵑”的傳說而成為古詩詞世界的一個多情的符號,沉淀了豐富的文化意蘊。
子規啼:傳達春消息。
杜鵑鳥,又名杜宇、子規、望帝、布谷、蜀鳥等。杜鵑體長33—35厘米,身體黑灰色,尾部有白色斑點,腹部有黑色橫紋。春末夏初常晝夜啼鳴。古代詩人常以記錄杜鵑啼鳴描繪暮春景色,點明時節,烘托氣氛。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這是蘇軾游沙湖,見清泉寺“有王逸少洗筆泉,水極甘,下臨蘭溪。溪水西流”而寫作。上闋中借“子規啼”。點明暢游的時間是春日,也借助于子規鳥鳴,烘托出沐浴瀟瀟春雨而漫步松間小徑的輕松愉悅,與“蘭芽短”、“路凈無泥”一起,為下闋言身處逆境仍胸懷曠達、信念不移的思想感情設定了基礎。“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蘇軾《西江月》)詩人解下馬鞍作枕,斜臥在綠楊橋上稍事休息。空山月明,萬籟俱寂,杜鵑的一聲一聲啼叫,喚醒了野外春天的黎明。“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開篇擇取楊花、子規兩種富有季節特征的事物,點明“聞王昌齡左遷龍標”的時節,烘托出一種哀傷的氣氛。
杜宇叫:渲染抑郁、凄涼氣氛。
古代詩人喜歡借描寫杜鵑叫聲。從聽覺的角度渲染悲切壓抑的氣氛,烘托情感:“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李白《蜀道難》)月夜空山子規啼,蜀道難更是讓人心寒:“遠客何處歸?孤舟今日發。杜鵑聲似哭,湘竹斑如血。”(白居易《江上送客》)“杜鵑不解離人意,更向落花枝上啼。”(無悶《暮春送人》)。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這杜鵑哀哭悲啼,讓分別更是沉浸在壓抑難耐的凄涼之中。“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暮”(秦觀《踏莎行》),杜鵑聲里,孤館春寒益發凄涼難耐。
之所以成為悲情象征,源于關于杜鵑的種種傳說。“望帝修道,處西山而隱,化為杜鵑鳥,或云化為杜宇鳥,亦日子規鳥,至春則啼,聞者凄惻。”(張華《禽經》)。又揚雄《蜀王本紀》載:鱉靈,長江鱉精修練而成,每夜都與出于江源之井中的情人朱利幽會。聽說西海水災泛濫,便沿江而上到蜀國。望帝任用其為相,治水。后朱利到蜀找鱉靈,與望帝邂逅,被強納為妃。鱉靈治水有方,望帝設宴慶功,鱉靈醉留宮中。朱利與鱉靈相認,各訴思戀之情。望帝得知而悔恨交集。草擬詔書,禪位鱉靈,悄悄隱人西山修行。望帝在山中思念朱利,郁郁死去,靈魂化作杜鵑鳥飛回蜀都。無論是哪種傳說,望帝都是凄惻、抑郁的悲情角色,杜鵑的哀鳴也就成為渲染悲涼氛圍的首選。
望帝泣:年年啼血動人悲。
據載:“子規即杜鵑也,蜀中最多,南方亦有之,狀如雀鷂,而色慘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鳴,夜啼達旦,至夏尤甚,晝夜不止,鳴必向北,若云‘不如歸去’,聲甚哀切”。“不如歸去”,每一聲啼喚都飽含著他鄉游子的千般思念、萬縷鄉愁。
“春心如杜鵑,日夜思歸切。啼盡一川花,愁落千山月。”(向子諲《生查子》);“春暖煙晴,杜鵑永日啼芳樹。聲聲苦,勸人歸去。不道歸何處。 我欲東歸,歸去無門路。君提舉,有何憑據。空設閑言語。”(丘處機《萬年春杜鵑》)聽杜鵑,若言“不如歸去”,而游子有家難回,思鄉之痛更深切。“昨夜分明夢到家,飄飖依舊客天涯。故園門掩東風老,無限杜鵑啼落花。”(文天祥《旅懷》)“惆悵多山人復稀,杜鵑啼處淚沾衣。故園此去千馀里,春夢猶能夜夜歸。”(顧況《憶故園》);“杜鵑啼斷回家夢,半在邯鄲驛樹中。”(劉言史《泊花石浦》),就是在夢中,故園杜鵑總是聲聲呼喚游子回鄉。“蜀地曾聞子規鳥,宣城又見杜鵑花。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杜牧《子規》)游子心中,杜鵑聲盧斷腸痛。“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勝凄斷,杜鵑啼血。”(賀鑄《憶秦娥》)三更夜,月照梨花,杜鵑凄厲,使人倍思親,傷心欲絕。詞人通過夜月、梨花和杜鵑聲描寫,渲染氣氛,抒發幽深的鄉思。“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唐人秦觀《踏莎行》)、“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宋人王令《送春》)等,都以杜鵑鳥的哀鳴。來表達哀怨、凄涼或思歸的情思。
“綠滿山川聞杜宇,便作無情、莫也愁人苦。”(朱淑真《蝶戀花送春》)千百年來,杜鵑就是啼血鳴叫“不如歸去”,用憂傷熏染和凈化人們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