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愛的花是什么?
經常有女孩這樣問我。也許她們希望聽到“芙蕖,風露清愁令人嗟咨惋嘆”,或是“玫瑰,法蘭西百年來不老的傳奇”,抑或是“郁金香,它艷麗得叫人睜不開眼睛,完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這樣的回答。但其實,我熱愛草木勝于花朵。如果一定要說,那該是牡丹:容色無雙,不需要文人無病呻吟地為它增添矯飾的詞句,單是那驕傲絕麗的姿容,就能輕易征服一切目光,使之駐留。
所以我是不喜歡芍藥的,我以為它是在拙劣地模仿著牡丹的絕艷。從詩詞里發現它妖嬈無格,缺少一份大家風范;從圖片上發現它姿色泛泛,缺少一種直指人心的力度。古往今來,又少有文人騷客為它粉飾,它不像那被傳誦成“傲霜斗寒”的菊花,不像那被歌頌為“不染纖塵”的芙蕖。然而不喜歡并不意味著我不該尊重它,因為它終究是特別的。
一個星期前,我們去城市的遠郊觀看芍藥花開。今年氣候異常,因而有不少芍藥還只是含苞待放,我聽見旁邊一個女孩語氣微有不滿地說道:“只是因為天氣寒冷便不肯開放,真是掃興得很。”我聽了這話,覺得有趣,回頭看她們幾人,個個都點頭稱是。于是那個女孩微露傲氣地繼續說道:“這就是芍藥與菊花的不同了。菊花可以在嚴寒的環境中盛開,而芍藥只能寄希望于天公作美。這是菊花的傲骨。卻體現了芍藥的軟弱。”其他人紛紛表示同意,話題便轉入“做人要做菊花而不能做芍藥”這種升華性的命題了。
我看見她們如此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不禁也有些心動,于是走至第一個說話的女孩面前,對她說:“這位同學,你的言論真是‘發人深省’。只不過你剛才說,百花盛開似乎只是為了供人們觀賞。那么這份折了腰的傲氣,果真算是傲氣嗎?”
她一愣,沉默了很久,欲反駁又沒有反駁。我笑笑。揮手和她們道別。走出幾步后,我聽見一個女孩大聲說:“同學有何高見?我們愿聞其詳!”
高見?我自然是有點想法的。不過算不上什么高見。
就依照她們的話說吧。芍藥從不會在嚴寒的時節里盛開,實在是沒有菊花梅花般具有人格魅力。
然而,這世界上,需要有花在嚴寒的時節站出來,成為百花的精神領袖,也需要有許多花,經過漫長的蟄伏后,完完整整、傾盡所有去盛開屬于自己的爛漫,為太平盛世增添亮色。
不開則已,若開,便要開得傾盡天下,驚泣鬼神。即使單獨的個體不能姿容絕世,也要和千千萬萬個同伴一起創造這盛世繁華。
你說前者是勇士,后者何嘗不是?
我們畢竟還年輕,需要有一份沖殺闖練的勇氣與血性。個人英雄主義有時的確能讓人眼前一亮,為之神往,可那不長久,它太單薄,不能支撐起整個盛世的美好,更多時候,我們需要千千萬萬的芍藥,將這個盛世撐起——芍藥才是這個盛世真正的守護者。
天氣轉暖,我收到了朋友發來的遠郊芍藥盛開的照片,照片上芍藥齊開,姹紫嫣紅。一瞬間,再華美的詞句都不能說盡那樣宏大的盛況。我只能說,在那一剎那,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團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