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俗,我愿意他問我吃了沒有?胖了沒有?問我要不要吃巧克力?俗氣,才是煙火的味道,而這味道,有腳踏實地的溫暖。
用文字腌制時間,煮字療饑,過鮮衣怒馬生活,享受銀碗里盛雪閑情,在三生韶光賤的光陰里,指尖上捻花,孜孜以求,散發微芒。
煙火氣是喜人的,帶著喜氣洋洋。西門慶與瓶兒有了官哥之后,越來越像夫妻了。他醉酒回來之后,瓶兒接過衣服,西門慶問:官哥睡了沒有?如果睡了,叫他睡吧,休要沉動著,只怕唬醒他。寫得如此瑣碎家常,非常暖人。瓶兒死了,他抱著她大哭,讓人忘記情與欲,完全是煙火夫妻的感覺。
一女友以為遇到愛情,向我訴說,我問:他說愛你什么?
她說:傾慕我的才情,又說我氣質絕然,再有,說我畫得好。總而言之,他說離不開我,愿意與我做精神伴侶。
我付之一笑。這算什么?沒有半絲煙火氣。
他與她玩曖昧,說思她念她,半夜給她打電話,一說3個小時;可她發燒了,他不曾問一句;她沒有錢了,他亦沒有幫助一下。
經濟危機,她被裁員。打電話向他訴苦,他信誓旦旦地說:有我呢。但他依然只說她的香吻如何甜,說到反胃……這樣不染煙火的愛情,持續時間頂多3個月。
還有一個女友,遇到一個死纏爛打的男人,一天8個電話,問的與藝術不沾邊:你吃了嗎?吃的什么?你今天穿什么衣服?你今天要多喝水……女友學起來,一臉的不屑,這樣絮絮叨叨,好像我媽轉世。
結果呢?談藝術的全完了,反倒談吃喝拉撒的修成了正果。一年之后,第二個女友生了孩子,然后和夫君開起夫妻店,生活如意愛情美麗,從此成為小神仙。
煙火氣是愛情里重要的因素。你愛我?用你的嘴嗎?我覺得用你的心更好。用心的愛情有心疼,愛情里有了心疼,那就是牽著骨頭連著筋。
潘金蓮和西門慶,調情的成分多,煙火氣就少,所以,她只能抱著琵琶唱:“好教我提起來,又是疼他,又是那恨他。”想必也是一肚子氣,他沒有把熱好的酒給金蓮吃,倒想著給瓶兒吃,這就是煙火吧。
看《鋼琴別戀》,我最喜歡里面的一個煙火細節:
她為他彈鋼琴,他要看她的玉腿,于是,爬到桌子底下。
他看到的,是露了洞的黑色網襪。
看他摸著那個洞,我感覺很心酸。她看似平靜,可是,眼睛里分明有東西。是的,誰,能注意到這個洞呢?
這個洞,是這樣破,裸露著,顯露著她的破敗底線。她過著不富足的生活,雖然表面上看著如此華麗。
他注意到了,摸著那個洞。
這個動作,是愛情的,是難忘的。
還有兩個朋友,他們人到中年,卻癡情相愛了。記得有一次去他們家,他們正在為對方染頭發。他們有了白頭發,可是,不去美發店,他們相互染,戴著手套,然后披著塑料布,嘻嘻地笑著為對方染頭發。
還有他。
他在意她是否胃疼了,到處為她打聽偏方;她出門旅行,他準備好那么多隨身帶的藥品,甚至連濕紙巾都要疊好了告訴她在哪里。他不在乎她胖了多少、頭發又有了銀絲,不在乎她臉上的皺紋,她一減肥他就說是胡鬧,她一病了他就急得頭疼……她也在乎他:他血壓高,看到他抽煙她就發怒;看到他喝酒她就鬧。總之,兩個人吵吵嚷嚷,在煙火氣十足的生活里,過得有聲有色。
我想,這是煙火的愛情,比坐在保利劇院里談愛情要厚實很多。好像那個盛著飯的碗,瓷實、確定,讓人覺得穩妥;好像練武的人,一招一式全有來處,怎么著也是有底氣的。
所以,如果我談戀愛,我希望這個男人給我煙火氣。我不怕俗,我愿意他問我吃了沒有?胖了沒有?問我要不要吃巧克力?問我喜歡不喜歡今年新款的鉆戒?問我要不要安瑞井的裙子?
我不嫌俗。
因為,俗氣,才是煙火的味道。
而這味道,有腳踏實地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