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當看到網上關于河北“艾滋女”事件的新聞,我被震驚了。這一切,與我一年前的經歷如此相似。
從長沙到深圳,因為網戀
2007年10月,我結束長沙的工作,提著碩大的行李來到了深圳。在火車上,李烈的短信不時而至:“到哪里了?我恨不得立刻見到你。”我的心甜蜜至極。
我和李烈是網戀,之前他去過長沙一次,起初我有點失望:他的長相與他在網上說的高大英俊差得頗遠,但是他的熱情與出手大方彌補了這個不足。他說他在深圳很成功,力勸我去深圳。他還說,就算我找不到工作,他也能養活我。
可是一到他租住的地方,我那熱乎乎的心立刻冷了半截:陰暗潮濕狹小的房間,竟是他這個月入上萬的業務精英住的地方嗎?
然而他卻輕描淡寫:“深圳這地方,寸土寸金,你知道這樣一間房子要多少租金嗎?1000塊!這就是我睡覺的地方,我還留著錢買房子呢。”我半信半疑地走了進去。
洗過澡躺在床上,他的身體已經湊了過來,我僵硬地任他動作。忽然間,我覺得有什么東西爬到我耳邊來,轉頭一看,是一只碩大的蟑螂。我尖叫起來,可正在興頭上的李烈不讓我動彈,他喘著氣說:“你不理它,它就走了。”
那夜我無法入睡,看著身邊睡得香甜的李烈,再看看他瘦小的身材,四周太過簡陋的家具,我的心里開始后悔,后悔沒有聽姐姐的勸阻來了深圳。
臨行前,姐姐對我說:“誰知道他會是個什么人?灰姑娘的故事,怎么可能在現實中存在?”然而23歲的我,相信奇跡與童話。
20天的同居生活
第二天一早,他上班前對我說:“晚上我回來吃飯,你去買菜吧。”醒來后,我將屋里仔細打掃了一遍,才去買菜。
手機響起,姐姐發來短信問:“還好嗎?”我一愣,淚就那樣落了下來。在長沙,我住在姐姐家,寬敞明亮的房子,家務從不用我動手。
見我長時間沒有回復,姐姐一急,就打來電話問:“干嗎不理我,我還擔心你被賣了呢。”我哽咽起來,斷斷續續地將來這里的經過與感受告訴了她。姐姐考慮了半晌說:“如果李烈就是一普通工薪階層,反而讓人放心些,只要人好就行了,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會有好日子過的。不過一旦發現他人品有問題,就要立刻回來。”
姐姐這樣一說,我的心定下不少。確實,雖然每個女孩都會希望對方有錢有勢,但實際的生活,只是普通的女子遇到普通的男子。
然而我心中總有芥蒂,因為我所見到的與他以前告訴我的,相差太遠。也就是說,他以前在說假話。
黃昏的時候李烈回來了,樣子十分疲憊。我端上飯菜,他匆匆地吃著,看到菜里的辣椒時,說了一句:“以后炒菜時別放辣椒,你可以買點辣椒醬蘸著吃。”
第五天,是周六,我對李烈說:“我想去歡樂谷玩。”李烈說:“那有什么好玩的。要玩啊,以后帶你去香港的迪士尼樂園玩。”我不再提要求,那個周末,他把我按在床上,一遍遍地做愛。
第10天,我終于知道他只是一個小業務員,朝不保夕。
第11天,我開始找工作,還想著要與他一起認真經營生活。
第15天,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他簽下了一個大單,要請我外出吃飯。我們去一家大排檔吃了火鍋,他喝醉了,將他的上司與同事都罵了個遍,說總算也簽到一個大單了。我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大單你能提成多少錢呀?”他笑嘻嘻地回答:“八九千呢。”我鼓勵了他一番。
第17天,他與我吵架,因為我去很遠的地方面試,回來晚了,沒有做飯。他很生氣,還告訴我,這么遠的工作,就算是面試上了也不能去。我下樓,去小店里叫了一份我最想吃的虎皮尖椒。可是,深圳的辣椒一點兒也不辣。
第19天,是我生理期,可是那天晚上,他非要做愛。我們在床上打起來,最后,我被他“強奸”了。
第20天,等他上班后,我猶豫了許久,終于收拾行李,坐火車回了長沙。
噩夢的開始
走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留戀。李烈不是適合我的人,這是我第一天晚上到深圳時便明白的,但我依然堅持了20天。網戀與現實之戀,原來差得太遠。
上火車后我發了個短信給他,告訴他我回長沙了,以后就做朋友吧。他打來電話,氣急敗壞地罵了我一通,還問我有沒有趁著他不在家時拿他的東西。我聽著他用最惡毒的語言謾罵著,連電話也不會掛了。這時,信號沒了。
我回了株洲老家,想休息一陣再去長沙重新開始。
幾天之后,姐姐氣呼呼地打電話來質問我:“你在深圳時到底干了什么?”我本能地回道:“什么也沒干呀。”姐姐咬牙切齒:“那個李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吧?”我還來不及反應,姐姐已經嚷了出來:“他在網上到處發帖,說你騙了他多少錢多少感情,還將我家里的地址、電話全都公布在網上。還說你如果不還他錢,就來長沙住到我家不走了#8943;#8943;”我整個人都麻木了,李烈怎么會是這種人?太可怕了。
我二話沒說,急忙搭車去鎮上的網吧,我要看看李烈的帖子怎么說。果然,一搜我的名字,就出現了李烈的帖子。他竟然在帖子里說前前后后共為我花了十來萬,我將錢都花光了,就跑回了長沙。更離譜的是,他將我的照片都發在網上了。我氣得牙根都要咬斷,毫不猶豫地在網上用我的真名注冊了,然后憤怒地在他的帖子下回帖,將他所謂為我花的錢一一算了出來:他來了長沙一次,住了兩天賓館,為我買了一部手機、一套衣服,一共不會超過3000塊。我去了深圳住在他家,為他做了20天保姆,他一共給過我500塊錢做生活開支。可是我的損失豈不更大:去深圳來回的火車票,我還為他辭了長沙的待遇還算不錯的工作,還在深圳為他做了20天不付錢的保姆。他在長沙時騙我說他是月入萬元的業務精英,可在深圳時他小氣又自私。
我的回帖令帖子的點擊率更高。看帖者分成了兩派,一派相信我,一派質問我。兩班人馬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我坐在電腦前,頻頻地回帖。
黑白顛倒的可怕經歷
李烈當時并不在網上,不能與我對著罵。罵完之后我回家了,感到出了一口惡氣。可是沒想到,當天晚上已經很晚了,家里的電話鈴響了。我還以為是姐姐,興沖沖地提起話筒,電話那端傳來了陌生的聲音:“賤貨,賣一次多少錢呀?”我憤憤地,還以為是無聊的人打錯了電話。可是過了半小時后,電話鈴再一次響起,我接起來,是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問:“你是張文竹?”我說是,那人還算理智,問道:“你真得了性病嗎?那就趕緊去治呀。”我聽后如同五雷轟頂,嚇得趕緊掛了電話,立刻意識到是李烈的帖子有了新的內容。
我整夜都在狂怒中,所幸還沒有打攪到父母。我害怕還有電話打進來,直接將電話線拔了。我第一反應是,找人去砍了他,當然,這不可能;第二個反應是,我要馬上去網上發帖,然而這樣有什么用呢?第三個反應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更可怕的后果,會不會騷擾到我的父母?
第二天我就跟父母說清楚了這件事。父母開始是震驚,然后是憤怒,再然后也沒啥了。畢竟網絡不在他們的生活中。他們覺得,李烈在網上造的謠傷害不了我。
然而他們想錯了,后來接到過數十個電話,有的侮辱,有的好意詢問。在長沙的姐姐家更是被迫換了電話號碼。還好,在老家,知道這事的人并不多,幾個月后,帖子沉底了,再沒人提起。
半年后我去長沙求職,面試官是個年輕的男人,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問:“我覺得你的名字與你的面孔都很眼熟。”我一愣,條件反射地想到了李烈的帖子。
那場面試糟糕極了,毫無疑問,我沒成功。
不過幸好,第二次面試時,我找到了工作。可是回想起那件事,仍然心有余悸,我真怕有人忽然問我:“張文竹,你認識一個叫李烈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