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2\\6軍團巧渡金沙江

1936年3月，紅2、6軍團經過烏蒙山的回旋戰后，在盤縣、亦資孔地區進行了休整。敵軍4個縱隊進至北盤江左岸，沿江布防，滇軍1個縱隊扼守云南邊境，與紅軍形成對峙局面。這時，敵軍5個縱隊約50多個團，大多已被紅軍拖得疲憊不堪，急欲休整。實力最強的孫渡縱隊，其目的也僅在于阻止紅軍入滇，不敢突出冒進同紅軍作戰。而紅2、6軍團卻仍有1.7萬人，保持著相當于從桑植出發時的兵力，而且經過休整，士氣旺盛。這一帶的政治、經濟以及自然條件有利于紅軍開展活動。軍分會進駐盤縣后，召開會議討論決定:“在滇黔邊活動，集全力首先擊潰孫、郭兩敵，以開展新的局面，創立根據地”。正當紅2、6軍團在此如火如荼地打土豪、分田地、開創根據地的時候，一份署名朱德、張國燾的電報改變了紅2、6軍團的計劃。

北上會師遭圍堵

3月23日和30日，張國燾以朱德和他的名義兩次來電報，要求紅2、6軍團北渡金沙江，與紅四方面軍會師。接到朱德、張國燾電報的當日，賀、任、關立即將肖克、王震、張子意從亦資孔請到盤縣，并召開會議，討論下一步如何行動，經過分析研究，軍分會取得了比較一致的意見:朱德、張國燾電報中明顯希望紅2、6軍團北上，這是中革軍委的意圖。在全國民眾抗日救國呼聲日益高漲的情況下，紅2、6軍團北上與主力會合，開創西北革命的新局面，將更有利于全國的抗日反蔣斗爭，也便于紅軍直接開赴抗日前線，同日本侵略軍作戰，擔負起挽救中華民族危亡的重任。這是當前最重要的政治任務，紅2、6軍團的戰略方向應服從于這個政治任務。會議最后決定“堅決北渡金沙江，爭取與中央紅軍會合”。因此，軍分會經過慎重研究，決定經普渡河在元謀渡江，而后沿華坪、永勝北進。萬一過不了金沙江，可向瀾滄江方向游擊。

肖克對于決定渡江北上的情況回憶說:“這時我們對一、四方面軍會合時張國燾鬧分裂及中央的情況一點也不知道。當時我們還想在滇黔邊站住腳，雖然查明來包圍這地區的敵人比進攻黔西、大定、畢節地區的少了，但也還在50個團以上。時間久了，敵情也可以變化，是否能站得住，是個未知數。總司令部要我們北上抗日，我們從當時整個國內形勢看，認為北上抗日是大勢所趨，經軍分會的考慮，決定執行總司令部的指示，與四方面軍會師，北上抗日?！?/p>

4月5日，紅2、6軍團開始行動。他們沖破滇軍防線向普渡河急進。蔣介石覺察出紅軍的意圖是北渡金沙江，遂在4月5日拍電報給龍云指出，紅軍的“目的仍在西昌會理”，不是返回湘黔邊，遂急令劉建緒率領樊嵩甫、李覺、郭汝棟三個縱隊入滇“追剿”。并派顧祝同飛往昆明，組織“黔境各部分路追剿”。之前，劉建緒生病回湘休養，其前敵總指揮一職由彭松齡代理。彭松齡數電龍云，言及率部入滇“追剿”紅軍之事，雖然用詞極為客氣，但均未得到回復。原來，龍云害怕“中央軍”入滇，威脅到自己在云南的統治地位，所以對彭松齡來電采取了不理睬的態度，并把從平彝到昆明公路上的一切汽車予以扣留，斷絕這條路的交通運輸。龍云的態度使彭松齡意識到，不得到這位“云南王”的允許，自己是不能帶兵入滇的，于是不得不暫時把其部隊停留于滇黔邊境。在貴陽的顧祝同得知此消息后，急電彭松齡，說他本人即日飛赴昆明同龍云會商“剿共”事宜，要彭率部繼續前進，彭松齡這才率部入滇。幾天以后，蔣介石又親飛昆明，任命龍云為“滇黔剿共軍總司令”，李覺、郭汝棟、樊嵩甫三個縱隊均歸其指揮，以示對其信任和器重。龍云受寵，行動積極起來，命令滇軍全力堵截紅軍。

4月6日，紅2軍團6師攻占尋甸。在昆明的龍云認為，紅2、6軍團可能沿紅一方面軍走過的路線從元謀渡金沙江，因此，他急令其近衛1、2團，工兵大隊和警衛營從昆明趕到普渡河鐵索橋兩側防堵;命令孫渡縱隊加快追擊紅2、6軍團的速度，將紅軍阻止在普渡河東岸。孫渡受命后，即分兩路尾追紅軍，并與張沖混成旅相配合，形成對紅軍的夾擊。滇軍傾巢而出，加上蔣介石“中央軍”的三個縱隊，紅2、6軍團要在元謀渡江，困難很大。

佯攻昆明 揮軍滇西

怎樣才能渡過金沙江呢?賀龍、任弼時、關向應、肖克、王震聚在一起研究對策，他們認為，當務之急在于能否甩開滇軍主力，爭取幾天機動時間，這是渡江的一個重要問題。對此，賀龍提出，在蔣介石的三個縱隊追到之前，佯攻昆明，以甩掉滇軍主力，此乃上策。賀龍說:“現在有一個渡江的重要問題，就是怎樣搶在樊嵩甫、李覺、郭汝棟圍攏上來之前，甩開滇軍主力，爭取幾天機動時間。龍云把老本兒都掏出來了，把牌押在普渡河，他那個省會昆明成了空城。他要唱空城計。我們不是司馬懿，沒那么膽子小。我看，我們就打昆明。龍云，還有那個顧祝同，準會嚇得靈魂出竅，把兵調回昆明。這時候，我們一掉頭向西，就能甩掉滇軍，起碼爭取到3~5天機動時間。這樣，我們可以到石鼓、麗江去過金沙江。江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一定到元謀去渡江呢?天下地方大得很，我們走我們的，不跟他糾纏。”賀龍這個大膽而巧妙的計劃，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于是，佯攻昆明的方案就決定了，說打就打。

第二天，紅2、6軍團掉頭南下，穿過孫渡、張沖兩部之間的間隙，向昆明撲去。當天，先頭部隊紅2軍團6師18團突然出現在昆明以北地區，并派小部隊前出距昆明15公里之處。第三天，兩軍團全部進入距昆明20公里的富民城，擺出一副即將攻打昆明的架勢。這可嚇壞了顧祝同與龍云。龍云更是驚恐萬分。這是他的老窩，要是被紅軍占領了，他便什么都沒有了。昆明全市緊急戒嚴。龍云一面組織城內守軍守城，一面發出十萬火急的電報，催孫渡、張沖回援昆明。

4月10日，紅2、6軍團先頭部隊闖進昆明境內，前鋒到達城北沙朗。為了壯軍威、嚇敵人，部隊黃昏前向空中發射了一枚信號彈，灰白色的煙云在夕陽中經久不散，全城居民有目共睹，此時昆明城內亂作一團，不少達官貴人，收拾細軟，準備出逃。有的達官顯貴以為“天將亡我”，悲呼哀號，鬧了一場虛驚。4月11日，紅6師18團攻占離昆明只有三四十里的富民，全殲守敵，昆明震顫。龍云急得一會兒喊副官通知第9旅張沖趕來省城保駕，一會兒命令軍官分校的學員全部上城墻守城。此時，雖然“中央軍”樊嵩甫、萬耀煌、郝夢齡縱隊和受蔣介石指揮的湖南、四川隊伍已經進入滇東和滇北，可是龍云有苦難言，不敢用他們保駕，生怕蔣介石重演去年借口追擊紅一方面軍一舉搞掉貴州軍閥王家烈的故伎，整掉自己。

紅軍閃擊昆明，滇軍急如星火朝昆明趕來。賀龍卻指揮紅2、6軍團突然轉向滇西，完全甩掉了滇軍，使敵人完全陷入了被動應付的局面。紅2、6軍團立即分成左右兩路，賀龍、任弼時、關向應率領紅2軍團為左路;肖克、王震率領紅6軍團為右路，不顧敵機騷擾轟炸，日夜兼程向西猛進。賀龍下達作戰任務時，第一突出地強調要快，他說，“只有走得快，才能甩掉屁股后面的敵軍，贏得渡江的時間”，第二強調繼續佯動，以真真假假的動作迷惑敵人，造成對方指揮上的失誤。在他的指揮下，左路軍連克楚雄、鎮南、祥云、賓川，右路軍連克鹽興、牟定、姚安、鹽豐。行軍速度之快，把敵軍先頭縱隊孫渡、李覺甩下幾天的路程。

4月11日，左右兩路軍突然離開滇西大道，在北面的賓川會合，猛烈攻城。這一行動成功地迷惑了敵人，因為賓川北鄰永勝、華坪，那里有金沙江的傳統渡口，地勢開闊，便于大部隊運動，與紅四方面軍距離又近。所以，紅2、6軍團在賓川一會合，蔣介石就認定賀龍要在永勝渡江，馬上派郭汝棟縱隊從元謀渡江，搶先趕到北岸堵截;又命令孫渡、李覺和樊嵩甫的人馬沿滇西大道拼命追趕;自己還親自坐飛機飛到昆明督戰。

敵軍這樣一折騰，當然貽誤時間，耗費力氣。當蔣介石忙著調兵遣將在永勝、華坪迎擊賀龍的時候，賀龍卻率領紅2、6軍團大踏步地西進了。

賀龍指揮紅2、6軍團分兩路西進，日行百里。這些地方沒有敵人的正規軍，只有民團，紅軍勢如破竹，幾乎每天占領一座縣城，橫掃滇西。4月17日，賀龍、任弼時、關向應電告朱德、張國燾說:我們決定采取鶴慶、麗江中甸路線前進?，F我們已抵鎮南、姚安之線，估計快則10天，遲則兩星期可趕到金沙江邊。

4月23日，紅2、6軍團占領鶴慶。賀龍命令前衛部隊——紅4師12團北進麗江，占領石鼓渡口，大部隊暫留鶴慶。鶴慶靠近永勝，也是渡江的重要地段，距離不遠的梓里鐵索橋是古往今來溝通金沙南北的要道。賀總指揮這一手，又給蔣介石造成了錯覺，他以為紅2、6軍團仍然準備從永勝渡江，于是沒有改變兵力部署。他派出的偵察飛機和孫渡的先頭部隊也說賀龍將“從梓里渡江”。直到4月26日，他發現紅2、6軍團主力到達石鼓及其附近地區，才如夢初醒，發覺上了賀龍的大當，再拼命也趕不上了。此時，急得顧祝同操著一口漣水話直罵娘，但關山阻隔，追擊已經來不及了。

兩兵團順利渡江

紅2、6軍團開動“鐵腳板”，把尾追的滇軍孫渡縱隊遠遠地甩在后面。4月20日，兩軍團在賓川會合，23日，占領鶴慶縣城，休整一天兩夜。軍分會在此召開了會議，確定渡江部署。

4月25日，紅2、6軍團按照軍分會的計劃，分別由鶴慶進至麗江縣城和石鼓鎮渡口，準備渡江。賀龍同任弼時、關向應、李達、甘泗淇等到達麗江后，隨即在獅子山東麓翠文街設立司令部，后又轉移到江邊的石鼓鎮。

石鼓是歷史悠久的渡口，三國時諸葛亮率兵南征七擒孟獲，有一路人馬就是從這里過的江，至今留有諸葛嶺、武侯坡等遺址。元世祖忽必烈大軍南征，也是走的這條路線。此時，國民黨各路追兵已經被甩下3~6天的路程。江對面的藏族土官、國民黨江防總指揮汪學鼎懾于紅2、6軍團的聲威也已經撤離江邊，逃往山上。賀龍到石鼓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示部隊沿金沙江迅速找船。當時，除紅4師偵察連在海洛塘找到一支來不及隱藏的小船外，其它船只均已擺過江東。為了找船，賀龍以第3路軍總司令的名義親自給魯橋鄉副鄉長、納西族開明紳士王贊賢去信，態度謙恭，禮貌待人，請他幫助解決渡河船筏。這封信后來起了重要作用，王副鄉長慷慨獻出了隱蔽在東岸的一條船，還替紅2、6軍團找來了4名船夫。

蔣介石得知紅2、6軍團在石鼓渡江的情報后，一面命令空軍出動飛機，到石鼓一帶沿江轟炸;一面命令地面部隊全速追擊。滇軍孫渡奉命率四個旅向麗江尾追，原來向鶴慶包抄的劉正富旅向石鼓迫近，李覺縱隊沿滇西大道向大理、鄧川一線急追。

強敵壓來，時間就是勝利。紅2、6軍團從4月25日開始搶渡金沙江。當時，紅2軍團紅4師12團擔任前衛，團長黃新廷到達江邊時，看到民團首領汪學鼎已將渡船全部撤到北岸，將民團散布在北岸一帶山上，只在渡口的海洛塘一處找到一只未來得及撤走的木船。于是決定由他率一個加強班，利用這條木船到上游木瓜寨渡口先行渡江，占領對岸灘頭，尋找船只，勘察渡口，為大部隊過江創造條件。隨后，他們又在松坪子找到一條木船，分出一部分部隊在離木瓜寨3公里的木取獨渡口過江。經過一夜奮戰，全團于4月25日全部渡江，無一傷亡。26日，又征得幾條木船和若干木筏，在木瓜寨、木取獨、士可、格子四個渡口同時渡江，軍團部和紅4師全部，紅5、6師一部順利過江。27日，又擴大了巨甸余化達渡口。這樣，就在石鼓以上60公里的地段，從5個渡口、用7條木船同時搶渡，形成了渡江高潮。至28日，兩個軍團的主力大部渡江。為了跟敵人搶時間，有水性的同志拉著騾馬的尾巴游過了江，還有的抱著木頭，拖在船后過了江。

經過4天3夜不停地擺渡，到28日晨，紅2、6軍團1.7萬余人及數百匹騾馬，全部渡過金沙江天塹，創造了一大奇跡。那天，當火一樣的朝霞染紅了江面和兩岸山頭的時候，紅2、6軍團的一排號兵從士可齊聲吹出了勝利的號音，接著大江上下各部隊的號兵都吹起了雄壯的軍號，干部戰士歡呼雀躍，顆顆信號彈騰空而起。這一天的上午，敵人追擊部隊中跑得最快的滇軍孫渡縱隊劉正富旅蹣跚趕到，他們氣喘吁吁地摸進石鼓鎮，連紅2、6軍團的影子都沒有找到，迎接他們的只是紅軍留下的帶有嘲弄口吻的巨幅標語:“嚇死川軍，拖死滇軍，氣死中央軍，英雄是紅軍?！薄敖有?，送石鼓，多謝，多謝!”劉旅官兵望江興嘆，看到這些標語簡直哭笑不得，只好隔江胡亂放一陣槍了事。

了不起的奇跡

渡江勝利結束后，紅6軍團軍團長肖克興奮之余，欣然命筆，賦詩《北過金沙江》一首，形象地概括了紅2、6軍團長征過云南的光輝歷程:盤江三月燧烽飚，鐵馬西馳調敵忙。炮火橫飛普渡水，紅旗直指金沙江。后聞金鼓誠為慮，前得輕舟喜欲狂。遙望玉龍舒鱗甲，會師康藏向北方。朱德、張國燾發來賀電:“金沙既渡，會合有期，捷報傳來，全軍歡躍;謹向橫掃湘黔滇萬里轉戰的我2、6軍團致以熱烈的祝賀和革命的敬禮!”

紅2、6軍團佯攻昆明，巧渡金沙江，成為賀龍元帥軍旅生涯中的神來之筆。相比中央紅軍渡過湘江時的慘痛損失，這次幾乎毫發無傷的渡江，連同2、6軍團之前與國民黨反動派的周旋，被毛澤東稱為“了不起的奇跡”。

(選摘自《戰斗的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