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榮譽充溢著興奮的面孔
人們常說,孩子的第一個啟蒙老師是父母,而我的啟蒙老師是我的小學班主任袁老師。
小時候,爸爸在千里以外的部隊工作,媽媽是個事業心極強的人,整天忙于工作,對于孩子的關愛僅限于吃飽、穿暖,至于講故事、談心之類的心靈交流,對我而言基本上算是一件奢侈的事。我唯一的“忘年交朋友”就是袁老師了。
她和媽媽年齡相仿,她的女兒也和我同齡。因為我家住得離校遠,所以,中午和下午放學后,袁老師常常把我帶到她家去,和她女兒一起做作業。作業很快就完成了,我就在袁老師家大大的書柜里找書看,袁老師總是很熱心地給我介紹一些適合我讀的書。她總說,開卷有益,好的書籍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讀小學三年級時,我已不再滿足于那些兒童讀物了,開始半懂不懂地讀《西游記》《紅樓夢》等,只要有空,袁老師就會給我解惑釋疑。我發現讀書讓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即使一人獨處也不再感到寂寞和孤獨,仿佛書中的人都成了我的好朋友,我深深地喜歡上了書。那時,我寧愿不吃零食,不穿新衣裳,把零花錢攢起來就往書店里跑,我認定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并下定決心:將來要做一個寫書的人,去安撫更多寂寞的心靈。
當老師在課堂上,把我的作文當作范文大聲地朗讀時,我感覺自己就要成為寫書的人了。
有一次,在一本少兒雜志上讀到一首兒歌,我覺得很生動、很有趣,真希望那就是自己寫的。我的欲望太強烈了,以至于那首兒歌真的“走”進了我的作文本。袁老師曾經問過我:“這首兒歌寫得很好,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想到要這么寫的呢?”看著袁老師注視我的目光,我的心開始發慌,但不知是一種什么東西在推動著我,我竟然把“是我寫的”這句話說了出來。袁老師以為我的寫作水平有了很大進步,很高興地推薦這首兒歌參加了學校的征文比賽,并且還獲了獎。
我被一種虛幻的榮譽感包裹著,興奮極了,以為自己真的是一顆正在冉冉升起的文學新星。
后悔的淚水蓄滿了惶恐的眼睛
但很快我就開始忐忑不安,那種怕被人識透的恐懼緊緊纏繞著我,我就像生了大病一樣,成天心神不寧、魂不守舍,連平日自己最心愛的書也沒有了閱讀的興趣。
我討厭自己說謊,也欺騙了老師,但我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只是想拼命掩飾:我把那本雜志撕毀扔進了垃圾堆,覺得從此不會有人知道這事了。
然而很快便東窗事發。那天放學時,校長一臉嚴肅地把袁老師叫到辦公室,我跟著也走到了辦公室門口,袁老師和校長在激烈的爭辯著什么。我又走近了些,聽見袁老師說:“沒有那么嚴重,她只是個10歲的孩子,德和才都不是天生的,需要我們去正確引導……”接著,我斷斷續續地聽到校長說:“一個合格的老師,應該是教書育人。如果說,我們教育出來的學生只是成績好而人品不過關,就是誤人子弟……”最后,我聽到袁老師很堅決地說,這件事情由她自己來處理,一切責任由她來承擔。
當袁老師開門出來時,我來不及逃開,惶恐不安的我眼中蓄滿了淚水。我想袁老師一定會大聲地呵斥我,但是,袁老師沒有,她和平日一樣,用她溫暖的手牽住我,我的眼淚忍不住滾滾而下。袁老師蹲下來,摸著我的頭,說:“傻丫頭,跟老師回家吧?!?/p>
其實,我的自責遠遠超過了老師的批評。我當時想:寧愿不做一個寫書的人,一定要做一個誠實的人。但袁老師卻一直沒有和我提及這件事,我等待的那種正面開導式的談話也沒有到來。袁老師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著我。
畢業那年,袁老師除了給了我一個人人都有的評語外,還特意送了我一個很精致的筆記本,扉頁上寫了一行字:珍珍,我一直相信你是個誠實的孩子。記住,虛榮心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它會派生出諸如“說謊”“吹?!钡葔拿。瑫屇阕兊貌豢蓯?,所以一定要遠離虛榮!
我把袁老師的這段話當作自己的座右銘,多年來,一直在心靈的重要位置上裱起來張貼著。
真誠的師愛呵護著童真的心靈
后來,我離開家鄉考上了大學,雖然沒讀中文系,但還是一直迷戀著寫作。大學畢業后,我又考入一家報社做了記者,寫過許多的人和事,受到他人很多的稱贊。而每當我如行云流水般,得心應手地運用著我手中的筆墨,寫下一篇篇被肯定、被贊揚的文句時,我深知是袁老師在我的心中種下了一些良好的種子,讓它健康地發芽、成長。
一個教師節,報社要做一個教師專版,由我負責。我想讓袁老師也上一次版面,于是畢業后我第一次回到母校。校長告訴我袁老師快退休了,而且這么些年袁老師沒有獲得過什么榮譽。
怎么會這樣?袁老師在學校的口碑一直很好,而且她的學生中,許多都是事業有成者,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墒切iL卻說:“她是如此袒護你們這些孩子,當年為了不在全校點名批評你抄襲的事,她寧愿放棄自己評優的機會……”
我震驚了,這么多年袁老師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對我更沒有說過半句指責的話,她總是鼓勵我,表揚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一直打分很嚴的袁老師,曾為我的第一篇作文打了92分,并寫了一段永遠讓我振奮、令我充滿信心的話:“你有一定的寫作能力,要堅持多寫多練,日后一定會有收獲?!边@是袁老師為我點起的一盞燈,它一直照著我的文學路。
袁老師是懷著一顆真誠的心企盼著我們成才。那時,她常常用一塊鋼板一張蠟紙一筆一劃地刻出學生中比較優秀的作文,油印好后作為范文在班級里分發,并在課堂上大聲朗讀。至今我還保存著那疊油印的作文。
我想,當年如果不是袁老師舍棄評優的機會,挺身呵護著我的心靈,以我的脆弱,我不可能擁有今天的一切。我頓悟到,袁老師一直在執著地實踐著她對學生愛的教育。
編輯朱璐zhulu83@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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