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口罩看起來沒什么技術含量,臉上綁塊布片就成。日本忍者的面罩來得更精致一些,包得更嚴實。他們的目的與衛(wèi)生事業(yè)無關,卻跟當今明星有得一比:讓人認不出來。
另外,一些古人臉上遮塊布的目的就高尚得多。歷史記載最早的“類口罩物’:出現在公元前六世紀,古代波斯人的拜火教認為,俗人的氣息是不潔的,因此在進行宗教儀式時,要用布包住臉。波斯教古墓墓門上的浮雕中,祭師就帶著“口罩”。
還有一種職業(yè)的人群同樣在臉上圍塊布,卻總算跟衛(wèi)生搭上點關系:食品衛(wèi)生。據馬可·波羅記載,“在元朝宮殿里,獻食的人,皆用絹布蒙口鼻,俾其氣息,不觸飲食之物。”有人考證說那塊布不簡單,是用蠶絲與黃金線織成。
馬可·波羅隨手記這么一筆無非是個閑聞逸趣。可就有人認定,這是中國人發(fā)明口罩的實證,后來世上有口罩一物與中國元代怕口氣重的太監(jiān)污染食物的皇帝有莫大關系。中國這項偉大的發(fā)明就讓馬可·波羅轉了一次手,讓歐洲的人學了去。
在歐洲,早年醫(yī)療產業(yè)被巫師所把持,真正的醫(yī)生勢單力薄。瘟疫盛行時,醫(yī)生四處奔走救治病人,控制疫情,巫婆神漢們覺得醫(yī)生搶了自己的生意,不斷地對他們進行騷擾追打。醫(yī)生只好用紗布遮住面目,讓巫師認不出,以防遭到報復。
1861年,巴斯德用他那有名的鵝頸瓶所做的實驗有力地證明了空氣中有細菌存在。他還根據自己對發(fā)酵作用的研究,指出空氣中存在許多種細菌,它們的生命活動能引起有機物的發(fā)酵,產生各種有用的產物,有的產物還可以為另外的細菌后繼發(fā)酵、產生其他產物。
空氣中也存在著人和動物的病原菌,能引起各種疾病。為了排除雜菌,巴斯德于1886年創(chuàng)造了巴氏消毒法。1877年,英國化學家廷德爾建立了間歇滅菌法或稱廷氏滅菌法。
同年,德國人科赫分離出了炭疽菌,提出有名的科赫法則。他為了弄清霍亂弧菌與形態(tài)上無法區(qū)別的其他弧菌的不同,進行了生理、生物化學方面的研究,使醫(yī)學細菌學得到率先發(fā)展。
在口罩應用于醫(yī)學之前,無菌外科的規(guī)范雖然已包括用石炭酸消毒手術器械,外科醫(yī)生得穿手術衣,戴手術帽和橡膠手套,但并沒有使用口罩進行防護,醫(yī)生手術時常把自己口鼻腔中的細菌傳染給患者,從而引起傷口感染。
又一位應該被記住卻不為人知的英雄醫(yī)生出現了。1895年,德國病理學專家萊德奇發(fā)現了空氣傳播病菌會使傷口感染,從而認為人們講話的帶菌唾液也會導致傷口惡化。于是,他建議醫(yī)生和護士在手術時,戴上一種用紗布制作、能掩住口鼻的罩具。此舉果然有效,病人傷口感染率大為減少。
從此,各國醫(yī)生紛紛采納萊德奇的建議。于是,口罩便在歐洲醫(yī)學界逐漸流行和推廣開來。
萊德奇推廣的口罩,只不過是一層包裹在外科醫(yī)生嘴巴、鼻子和胡子上的紗布,它包扎得既緊又不舒服。
1897年,英國的一位外科醫(yī)生,便動腦筋在紗布內裝了一個細鐵絲的支架,使紗布與口鼻間留有間隙,從而克服了呼吸不暢、容易被唾液弄濕的弱點。
1899年,一位法國醫(yī)生做了一種六層紗布的口罩,縫在手術衣的衣領上,用時只要將衣領翻上就行了。后來改成可以自由系結的辦法,用一個環(huán)形帶子掛在耳朵上。現代口罩就這么華麗地誕生了。
口罩從醫(yī)院走出來,變成公眾常備用品,是伴隨著史上最可怕的傳染病“西班牙流感”而來。
1918年3月11日午餐前,美國堪薩斯州的芬斯頓軍營的一位士兵感到發(fā)燒、嗓子疼和頭疼,就去部隊的醫(yī)院看病,醫(yī)生認為他患了普通的感冒。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出人意料:到了中午,100多名士兵都出現了相似的癥狀。幾天之后,這個軍營里已經有了500名以上的“感冒”病人。
隨后,流感傳到了西班牙,總共造成800萬西班牙人死亡,這次流感也就得名“西班牙流感”。
在1918年3月到1919年底,全世界大約20%的人感染了“西班牙流感”。全世界預計死亡人數約為2000萬(最新也有研究估計約為1億),成為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提早結束的原因之一,因為各國都已經沒有額外的兵力作戰(zhàn)。
疫病蔓延期間,人們被強制性要求戴口罩,特別是紅十字會和其他醫(yī)護人員。從當年的老照片上可以看到,口罩已經成為了疫病出現的象征性影像。一位乘客因為沒有戴口罩而被電車售票員拒絕上車。從照片上看,沒人拿這東西開玩笑,都老老實實往臉上捂紗布,到處是白花花一片。
時光飛速流逝,街市又一次不再太平。這次口罩的登場已然帶有別樣色彩。
2003年,相信所有人都記住SARS期間的氛圍。曾經人潮洶涌的街道一時冷清得讓人不可思議,偶爾幾個行人,面孔上也罩著口罩,只露出兩只眼睛。原來只賣兩三元錢一只的紗布口罩,到了論“層”而賣的地步:8層,3元;9層,4元;12層,6元……最昂貴的所謂“高科技口罩”已達每只近百元的天價。口罩的供不應求甚至波及到大洋彼岸,美國新澤西州不少華裔相繼訂購口罩寄送中國親友,導致該州不少地方口罩缺貨。
被恐嚇得差不多了,人的逆反心理又開始作怪起來。報道上說,北京一對老夫婦上街,老先生的口罩上寫著“一夫當關”,老太太的口罩上則寫著“萬夫莫開”,甚至王府井商業(yè)區(qū)街頭的人物雕像,也被北京人戴上了口罩。
帶有各種活潑的卡通圖案的五彩口罩。口罩上“Kiss me”“我不怕”“眾志成城”的字樣層出不窮。甚至在時裝之都巴黎和米蘭的T型臺上,都出現了好幾個系列的口罩時裝秀。媒體也不停放大口罩上的樂觀情緒,各種口罩秀被拼合成大圖出現在報紙雜志上。
與此同時,一批“藝術口罩”在網上拍賣,在網民中產生熱熱反響,最高出價甚至超過了400元。
口罩帶來的肅殺之氣被輕松搞怪的圖案漸漸消解。口罩的藝術化已經讓它本來的功能作用和后挖掘的裝飾作用之間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甚至相互融合。它的停留場所也從戶外漸漸地轉移到室內,甚至成為送禮佳品。
說到底,不論怎么搞笑,口罩仍然是戒備和防范的工具和象征。中國古代閨閣中的小姐常做的動作就是用帕子掩口,在外人面前遮住自己的牙齒和表情。從這個意義上說,手帕的移除和贈與,象征著去除兩人之間的障壁,建立親密關系。
比如在《紅樓夢》中有一回就是“癡女兒遺帕惹相思”,丫頭小紅把手里的帕子故意丟給賈蕓,私傳信物。而黛玉也將幾塊用過的舊帕子送給寶玉做紀念。
日本也有類似的例子,傳說幾百年前一位日本武士的美麗妻子,由于對丈夫不忠,被嫉妒的丈夫將嘴巴撕裂直到耳根,使其美貌盡毀。這個女人只好整天帶著口罩來度過余生了。
還有一個現代版本的口裂女,是整容手術失敗嘴巴咧開羞憤自盡,淪為怨鬼。據傳“口裂女”的鬼魂會在多霧的夜晚帶著口罩出現。
其實,形容惡劣或自卑于容顏者或想干些黑暗勾當者,均以口罩遮面,是古來有之者也。
而“口裂女”形象的有趣之處在于把口罩文化和靈異文化十分自然地結合了起來。這個故事也很明顯地暗示出口罩是人和人之間的心理和物理藩籬。
回溯歷史,口罩讓我們身處喧囂人間又仿佛遺世獨立,在我們與世界之間建起一道隔離墻,帶給我們安全感,同時也在散布一種恐懼的氣氛。
口罩的歷史,也是醫(yī)學衛(wèi)生發(fā)展的歷史,是人類對抗疾病的歷史與消解恐懼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