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千年前
過年我回了趟故鄉。故鄉是一個有著千余年歷史的小鎮。平日里,大家都出去了,只有過年時才一個個著急著往故鄉的懷抱里趕。我避開了喧鬧的大街,擠進了蒼老的古巷。
青磚墻長滿了柔軟的青苔,水珠順著前朝流出的水痕一滴滴沿著瓦檐漏下。我受寵若驚地踩在明朝的青石板上,這條路,挑夫走過,貨郎走過,鬼子走過,而今,很少有人走了。
溫潤如玉的青石板能照出我的影子。你可以撫摩它的紋路,它的傷痕。它已無聲無息地被人們踩了幾百年了啊,為何就這樣被遺棄?
青石板上逐漸升騰起一股水霧,一縷銀子般的聲音被街上的流行歌曲所覆沒。此時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古茶樓,木門緊閉。其實也算不上木門,一塊塊木板死死地插進縫里,我用手一遍遍撫摩著已經剝落的漆。打開門,里面裝著的,一定是歷史的凝重吧!逐漸,我的眼睛蒙眬了,我看見一位詩人倒騎著驢,嗅一枝青梅,驢蹄在驛道上點出平平仄仄的韻腳,他會為每一塊青磚、每一片墨瓦,填一首詩;我看見一位茶客在茶香繚繞的樓里,輕輕瞇上雙眼,日光在茶水中靜靜地流轉;我看見一位女子秉燭夜游,春曉泥香中綻放一朵奇葩,如水蓮般不勝嬌羞,暗香疏影編織成淡淡一曲;我看見一位貨郎從遠處緩緩走來,搖著鈴鐺,鈴聲尖銳,碎圓,陰濕,清風霰雪般飄墮……
溫潤如玉的青石板上,雨滴仍在嘆息。
太陽的掌紋
故鄉的初夏,會把你灌醉。天空是令人眩暈的透藍,漫山遍野全是金黃,陽光脹滿天地,曠闊而空茫。
那是何等地美啊!肆意的、鋪天蓋地的、理直氣壯的金黃,瘋狂的、似梵高畫出的麥黃,一望無際,直擊心靈,融合成一幅普里什文筆下的如詩畫卷。
“麥地/別人看見你/覺得你溫暖,美麗/我則站在你痛苦質問的中心/被你灼傷……”海子曾這樣寫道。麥田是最靜謐的,同時又包蘊了刻苦的感傷,我站在麥田里,看著麥子伸出頭。落日酡紅而微暈,又逐漸睜圓,一如卡夫卡驚恐異常的雙眼。
微風盡吹,麥子顫栗了,豎起的麥茬像大地的骨刺,一遍遍質問我為什么要離開它的懷抱。
幾時蒲公英落滿地
蒲公英又開花了。結果了。
小小的傘順著風朝河對岸飛去。我懼怕這條河,河對岸的遠處是外婆的墓,再遠就是爺爺奶奶的墓了。
很小的時候,外婆教我識別蒲公英,我驚訝地望著它們飛了起來,朝著太陽的方向飛去:“它們去哪兒了?”
“它們要飛到遠方去。”
“為什么?它們不想媽媽嗎?”
外婆什么都沒說,笑著撫摸我的頭:“長大你就明白了。”
……
現在,我明白了嗎?
外婆,曾幾何時,蒲公英灑滿天地?
離開故鄉,我為誰飛翔?
(指導教師:朱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