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之印

一

爸爸走進家門的時候，外面正下著小雨，他的腳下，留下長條形的水印子。他跟我說這一天中他認為最有趣的事，并問我今天在學校感覺如何。我那時正在解一道數學題，九曲十八彎，腦子亂成一團，我沖他吼道:“吵死了!”爸爸停止說話，沒有世俗的嘆氣和搖頭，只是兀自走了出去，好像他闖進了一個無人的房間，然后從容地離開。我余怒未消，瞪了一眼那腳印，驀地，我覺得，我和爸爸之間，仿佛有一張柔軟的網，隔在兩個人之間，明明都想扯開，卻又無能為力……

二

外婆的腳大而粗壯，套著廉價的膠鞋或塑料拖鞋，走在夏天鄉間柔軟的黑泥土地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窩兒。我喜歡跟在她身后，踩她走出的窩兒，赤著腳踏進去，感覺兩只腳都被暖烘烘的泥土擁住了，溫暖著，快樂著。外婆在田間插秧時赤著腳，腳跟結實地陷在那半水半泥的水田里，一個小池塘兒出來了，很快地積滿了水，像一只發亮的蚌。我的外婆，很充實地生活:她種著田，煮著很香的粥;她和鄰居拉扯著家長里短，田里的糧食、棚子里的雞鴨……都是嘮叨的話題。她為她的生活而驕傲，她為她的充實而驕傲，她為她勤勞的腳印而驕傲……

三

弟弟喜歡走有灰塵的路，結果他的腳印也似乎總有一層極細的灰塵。我和他去散步時，看見路旁的月季熱熱鬧鬧地開了，便湊近一枝，剛想聞聞，只聽見身后一個老者的呵斥驟然響起:“小小年紀不學好，好好的花都被你們這種人揪光了!”我回頭，看見一個老爺爺慍怒的臉。“老頭兒，你又沒看見我們摘，干嘛血口噴人?不許欺負我姐!”我身邊的小男生，那么神氣，那么理直氣壯、氣宇軒昂。我的小弟弟，在夕陽下，踏出一串漂亮的腳印……

時空之印，用足跡填滿。它可以是溫暖，可以是憂傷，即使我的頭發都白了，也不會消退。

(指導教師:蔣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