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平廣記》收錄的神怪異事林林總總,涵蓋了豐富的文化元素。其中唐代的神怪故事更是叫人稱贊,其以神喻人、與時俱進,神怪世界不再遙不可及,神仙鬼怪也要領略人間感受,不同民族進一步融合,體現了隋唐包容萬象的文化情懷和中國文化獨有的特質。《太平廣記》中所體現的隋唐時期社會人文風貌是有其自身文化特質的,本文主要從兩方面論述:一、隋唐宗教對社會的影響及其反映的人文傾向;二、狐胡關系及其體現的隋唐時代特征。
關鍵詞:《太平廣記》;隋唐時期;人文風貌;文化特質
一、
《太平廣記》是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于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為主的雜著,按主題分九十二大類,下面又分一百五十多小類,可以說此書基本上是一部按類編纂的古代小說總集。許多已失傳的書,僅在本書內存有佚文,有些六朝志怪、唐代傳奇作品,全賴此書而得以流傳。書里最引人入勝的是第四八四至四九二卷,九卷雜傳記里所收的《李娃傳》、《東城老父傳》、《柳氏傳》、《長恨傳》、《無雙傳》、《霍小玉傳》、《鶯鶯傳》等,都是名篇,最早見于本書。其中神怪故事所占比重最大,如神仙55卷,女仙15卷,報應33卷,神25卷,鬼40卷,再加上道術、方士、異人、異僧、釋證和草木鳥獸的精怪等等,基本上都屬于志怪性質的故事,代表了中國文言小說的主流,《太平廣記》以神性解讀人性、折射社會現實,尤其在雄渾大氣的隋唐帝國里,文化氛圍愈加濃郁,更能體現當時大唐風韻和人們的千姿百態。
二、
書中神仙加上女仙的故事,共計七十卷,又排在全書的開頭,可以看出隋唐小說題材的重點所在,也可以看出宋初文化學術的一種傾向。唐代道教和佛教競爭很激烈,為了廣泛地贏得民眾的支持,佛道二教都使出渾身解數,一方面通過精深的理論體系爭取上層統治階級的支持,另一方面更多地運用神怪故事吸引下層人民。雖然隋唐兩代對佛道二教采取并容政策,相比之下,作為本土化的道教自然比外來的佛教更容易得到統治者的寵愛,畢竟佛教還需要經過中國化的過程,慢慢融入于中華太地,而唐代道教在統治者中格外受寵。李唐王室奉老子為先祖,唐高宗封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貞觀十一年(637),唐太宗下詔規定“道士女冠宜在僧尼之前”,確立道教的尊崇地位;唐朝不僅優遇道士,還下令百官公卿習誦老子《道德經》,與《孝經》、《論語》同列,為貢舉必通之課;唐玄宗天寶元年(742),詔封莊子為南華真人、列子為沖虛真人、文子為通玄真人、庚桑為洞靈真人,在《道德經》之外,“四子”著作也被奉為四部“真經”;東都洛陽的玄元皇帝老子廟,“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對于下層民眾,佛教的因果報應、轉世輪回的思想已經從魏晉南北朝時就開始向人們滲透,受眾較廣,但作為土生土長的道教在此時并不缺乏活力,與佛教一爭高低。作為小說,宣揚佛法靈驗和因果報應的故事固然可以誘惑一部分讀者,但從藝術性上看,其不如神仙故事帶給人們浪漫的遐想,唐代小說里往往講仙女下凡,又有靈丹度世,還有許多神奇靈異的變化,更能眩人耳目。由道士和信奉道教的文人編造出來的神仙故事影響很廣,產生了不少優美動人的小說。《太平廣記》里的女仙可分為神女、仙女、民間女三種,從女仙的嬗變過程中,可看到唐代婦女前后地位的變化。從形象塑造中,可看到唐人對女性既崇拜又遠離的心態,也可看到唐代婦女異于其他時代婦女精神面貌,這除了與隋唐帝國開放的文化氛圍分不開,另外,唐代道教老子的崇陰思想,契合了唐代“女主”的傳統,而“女主”的傳統又強化了老子崇陰思想,尤其在關于女仙與人相戀故事中,更能體現道教這種思想在唐代婦女身上的滲透,《太平廣記》中此類作品很多,大部分寫女仙自動來找凡間男子,與之相戀。作為神仙的女子,她們不是被壓抑的,有主動權,她們熱情、潑辣、無所畏懼,有的簡直絲毫不將封建道德放在心上。
三、
唐代小說的代表作,還有那些寫人間現實生活的作品,如完全不帶有神鬼成分的《柳氏傳》、《鶯鶯傳》、《李娃傳》等,寫作方法更接近于現實主義的道路。隋唐時期是一個胡氣張揚的時代,“五胡亂華”的一個客觀效果是胡漢民族大融合,各胡族很快實現漢化,同時漢族也廣泛吸收胡族文化中的新鮮內涵,使得隋唐帝國重新統一之后,中國文化更增添了雄健、自信和向上的豪邁之氣,這便是魯迅先生所說的“大有胡氣”。《太平廣記》中狐圖的故事無疑是這一特征的一種表現。狐怪故事在中國的各種物怪故事中是數量最多、質量最高的,且歷時久遠,成為我國文言小說中一個重要的題材門類,狐怪故事中多博學者、術士與僧人,無疑是現實生活中胡人形象的折射。胡人中多僧人自不待言,東漢以后來華的西域胡人確有許多穎悟絕倫、博學多才者。再有,西域商胡一直從事女奴買賣,掠人妻女之形象似由此而形成。魏晉以來,女奴買賣開始在中土流行,很多富豪之妃妾,都是胡女。在唐代,以狐貍形象來描繪僧人還成為道教徒攻訐佛教的一種手段。我們知道所謂狐很多都是對胡人的歧視性稱呼,不難想象更多的故事則反映的是社會大眾在胡漢婚姻、戀愛問題上的觀念和認識,是時代特征的反映。雖然社會上對胡漢通婚持排拒態度,對胡人多有偏見,但從隋唐開始,在神怪故事中“狐”(胡)的負面現象開始有所改變,從狐怪變為狐精、狐仙等等,從某種意義上就是這種改變的跡象。會出現這樣的情形,一方面是因為胡人群體本身就一直存在著“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的貞烈女子,更重要是在唐朝寬松、包容的文化氛圍中,對異族文化逐漸接納,漢胡之間文化、血統上的混融越來越廣泛,漢胡融合進程加快,漢胡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少,反映在神怪小說中的文化偏見開始減少,隋唐以后,狐怪故事開始脫離原來扭曲、被丑化的形象,與前代大不相同,狐也不乏受到人們積極評價,如積極進取和自信開拓等。《太平廣記》中狐胡關系的描述是對胡漢融合現實的刻畫,與時俱進,體現隋唐社會兼容并蓄、海納百川的時代特征。
四、
隋唐時期的中國文化以一種更貼近人民的形式走進千家萬戶,文化不再是統治者的特享,神異話語成為雅俗共賞的典范。《太平廣記》以神喻人、影射社會現實,其所反映的隋唐人文風貌無論是宗教文化傾向還是狐胡關系,或其他神怪故事,都讓人深刻感受到隋唐社會是開放的、多元的、獨特的,并且能感受到在這種人文風氣下民眾參與文化的情懷,大眾文化和精英文化,與隋唐社會風氣相呼應。從《太平廣記》體現的隋唐人文風貌的內涵中可以看到中國文化的特質,世俗化延長了中國文化的生命力,增添了它的活力,充實了它的內容,適應不同時代發展要求,縱然中國文化歷盡滄桑,飽受磨難,卻能在起伏跌宕中傳承不輟,成為世界文化史之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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