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幸福

我從心眼里討厭那些煽情的話，從小就是。尤其怕我媽說：“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經(jīng)常會翻著白眼告訴她：“拜托你少來這一套。”也許是沒大沒小慣了，我們成了最親密也最容易鬧矛盾的朋友。

我們分工好了，我負(fù)責(zé)好好學(xué)習(xí)，最好在將來有口飯吃的時候順便給家里人帶來些值得驕傲的談資。而她，就負(fù)責(zé)些后勤事務(wù)了。對于這一點，她可真是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為了省幾塊錢恨不得繞著襄樊城跑上一圈。于是在我“不舍得花小錢就永遠(yuǎn)掙不到大錢”的嘲笑下，她終于反抗了： “變態(tài)的價值觀。”我承認(rèn)，的確有點變態(tài)，但最終還不是作為鼓勵自己在高中壓迫下乘風(fēng)破浪的勇氣。

她總說：“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你養(yǎng)這么大，帶小孩真煩人。”好像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哄小孩子，但是一見到我的小表妹，她像是真的忘記了自己不屑與痛苦的表情了。在這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面前，她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大度與耐心，尤其是妹妹1歲生日那天，她抱著妹妹，認(rèn)真地教她爬——這個小笨蛋一點都趕不上七個月自己扶著沙發(fā)學(xué)走路的我。媽斜著身子，一綹劉海輕輕地垂下來，擋住日漸稀疏的睫毛，汗珠順著臉流下來，剛好滑到開心的咧開的嘴邊，她拂去汗珠，輕柔靈巧。逆光中，有一種影影綽綽的錯覺，十幾年前的我，也能讓她這么快樂么？像這樣抱著我，給我講故事，給我唱搖籃曲，這是多久以前的回憶了。這么快，這么快，時光以它獨特的舞步，飄忽著卷走了一大群人的美麗年華。而眼前這個女人，卻也心甘情愿地把她的清秀容顏一股腦兌換成我的日漸成長。

我挺喜歡和她一起看電視，聽她咕咕噥噥發(fā)表評論。前幾天我們一起興趣盎然地看一個關(guān)于珍珠的節(jié)目，她專注地看著主持人在一堆光鮮的珍珠首飾里挑選，那時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不知是電視里的畫面在她眼中倒映出的幻想，還是淚水匯集成璀璨的鉆石。我只知道那表情渴望極了，像小時候的我渴望著昂貴的玩具。媽媽擁有過的首飾不過是結(jié)婚的金戒指，還有一條爸爸送的銀項鏈，可如今，金戒指也給我打了金佛。瑪麗蓮·夢露說過，鉆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一粒屬于自己的鉆石。我知道那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太多錢。當(dāng)我穿著幾百塊的衣服而她穿著五十塊的涼鞋走過好幾個夏天，說真的，我也心痛。是我太虛榮了，媽，我說對不起你會接受么。我遺傳到了爸死鴨子嘴硬的特點，怎么也不會說一句我錯了，所以這些東西都是深深藏在心里的。那么好吧，讓我?guī)湍阃瓿梢粋€女人繁華絢麗的夢，讓我在未來帶給你爸沒有幫你完成的心愿。

我現(xiàn)在很幸福，不知道你幸福不幸福呢?我知道有太多你應(yīng)該得到卻放棄了的東西，不知道這種放棄有沒有換來更多的你所期望的幸福。不只是那些辛苦，不只是那些忙碌，不只是那些對自己的苛刻，還有一顆鮮活跳動的心，這顆心里只有一個人的影子，這顆心只為一個人操勞。

我不想說幾十年如一日，因為我相信我能讓你的每一天都不一樣，也許不能每一天都是快樂的，但是每一天都能讓你看見我的成長。直到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哈，我已經(jīng)不再需要你操心了。

你的還是我的，管他誰的幸福呢，我只知道，媽，我要我們倆都幸福。

#9829;編輯/孟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