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罷工質疑法國民主制度

10月中旬，一個月以來第四波聲勢浩大的罷工示威再度席卷在竭力擺脫經濟困境的法國。全法國有近300所高中參與罷課游行，法國東部好幾座城市的高中生筑起了路障，甚至發生了幾起學生用石塊襲擊警察的事件，這令法國政府擔心其演變成一場學生運動。學生參與的邏輯和理由是:延長退休時間，自然會對他們未來就業產生消極影響。此次罷工打破了前幾次罷工人數的記錄——內政部估計有123萬，工會聲稱350萬。

面對來勢洶洶的罷工怒潮，法國總統薩科奇一方面口頭強硬地表示絕不讓步，另一方面眾議院迅速通過退休改革法案，參議院則在此次全國大示威開始之前幾小時，在10月11日夜里通過了退休改革的一條標志性措施:把享受全份額退休金的年齡從65歲延遲到67歲，并批準將法定退休年齡推遲到62歲。不僅如此，法國總理菲永表示，他所領導的政府將堅定地把退休改革進行到底，因為這場改革是“合理的、公正的和必須的。”法國政府的姿態令工會怒不可遏，決定將罷工長期化。

而該事件也成為觀察西方民主的一個契機。首先從民主理論上講，總統是民選的——而且是直選，國會代表也是民選的(參議院是間接選舉)，何以不少民選出來的領導人和國會議員都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甚至面對民眾的反對，態度愈發強硬?

如果從法國現實的角度來看，一個無法繼續維持的高福利制度的改革勢在必行，否則整個國家就難以為繼。2007年總理菲永就曾罕見地宣稱，法國財政已經破產。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政府都不得不選擇改革之路。從目前的法案來看，這次的改革力度并不大。僅僅把退休年齡從60歲延長至62歲，這在歐洲已經是最低的了。大多數歐洲國家都已是65歲，歐盟長期的目標是到70歲，更何況還有許多行業以“苦、艱、重”的名義不在改革之列。客觀地說，這是一個相當溫和的改革措施。然而，現實卻是百姓根本不予接受。

眾所周知，民主制度的核心是大眾參與，各種力量都可以通過認可的游戲規則參與博弈，并在妥協的前提下達成共識。也就是說，除了實力，還要有妥協的理性精神。現在看來，在經濟增長的背景下，西方的民主制度還能正常運轉，社會福利也在逐漸上升，各方也較易達成妥協和共識。然而，在經濟危機席卷世界后的今天，當需要走向削減福利的道路時，這套制度開始失靈。這就是為什么今天法國的民選政府不再顧及民意，民眾也不再妥協的原因。

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西方這套民主制度下，一個決策產生的代價究竟有多高，政治運行的成本又有多高。雙方圍繞一個方案而動員巨量的社會資源進行博弈、內耗，不惜相互攤牌，就可以使我們明白，何以冷戰后20年全球再度出現民主的低潮。西方最慣常的辯護是其制度可以避免出現嚴重的失誤，就是出現了，也可以很快糾正，但卻往往忽視了這種制度難以迅速做出正確的選擇。

現在法國面臨兩難的選擇。如果政府放棄，這對法國的未來將是災難性的。如果政府強硬到底，百姓也拒絕讓步的話，可能當即兩敗俱傷。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如果在政府的高壓、分化瓦解(一些行業不進行改革)之下，民眾的訴求失敗，這恐怕又很難稱為民主國家。

法國今天的局面，再次印證一個道理:制度是用來解決問題的，不可像西方一樣將之道德化、意識形態化。法國這一次不僅僅表明現行制度無法解決危機，而且法國政府推出的“增加工作時間、減少福利”的措施，也表明在創造 財富方面，這個制度也遇到了嚴重的瓶頸。只是當民主制度無法解決法國問題的時候，兩百年來已經十多次在革命、起義、暴動、政變的推動下進行制度變革的法國，將走向何方?西方民主制度的未來該如何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