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一提起錢芥塵,可說是大名鼎鼎,尤其是在報界可說是炙手可熱。“補白大王”鄭逸梅還稱錢芥塵為“報壇耆宿”。錢芥塵早年就進入報界,從《警鐘日報》、《大共和日報》到《神州日報》可說都是“大報”;然而錢芥塵最有功績的是在“小報”上,他催生了《晶報》,促成了《小日報》,接辦了《上海畫報》,在上海的諸多小報背后經常可見錢芥塵的身影。當時有人說“錢先生在朋友之間,與人交接,從不媒孽人短,且春風口角,隨地揄揚,獎掖后進,尤不遺余力”,可見其“大佬”級的地位與身份。
錢芥塵(1887—1969)原名家福,后取“芥子須彌”之意,改署芥塵,號須彌,祖籍浙江嘉興。錢芥塵幼年喪父,由祖父錢理甫督教成人。有人以為錢理甫是其父親,誤也。錢芥塵的父親錢熾昌是理甫之次子,錢芥塵的同鄉好友朱其石在《錢理甫先生家傳》(石印本,譚澤闿題簽,朱強村撰文,葉公綽手書)題跋中寫道:“昨過芥塵,許出贈渠之王父(按:祖父)理甫先生家傳數冊。愚識振海、振鐸、芥塵叔侄垂二十年,可謂累世通家。振海遠涉重洋,居美未返。芥塵棲隱海隅時獲接譚,每與論故鄉掌故,月旦人物輒興滄桑之感。即理甫先生敬惜字紙,愚在童年嘗數數見之,猶縈腦際如昨日事。朱其石讀竟附識。”可證之。錢芥塵因出生于仕宦之家,自幼攻讀,以求功名。他十七歲應嘉興府鄉試,考中第一名秀才。清朝末年,海禁既開,種種新說奇事紛至沓來,錢芥塵受到感染,在1904年前后入上海法政學堂習法律。
1904年,蔡元培在上海主持《警鐘日報》,積極進行反清宣傳,筆墨犀利。此時正在上海求學的錢芥塵,是其熱心讀者,又不時寫稿投寄。蔡元培對其文章甚為賞識,邀之晤面,相談極為投契,便邀其參加《警鐘日報》的工作。錢芥塵身兼報紙的撰述、編輯、校對以至發行數職,成為蔡元培的得力助手。1905年3月,《警鐘日報》被清廷封禁。不久,蔡元培赴德國留學,錢芥塵于是返鄉,在家鄉嘗試“實業救國”與鄉人合資創辦小火輪公司,但因經營不善,負債累累,后由其祖父償還欠款后,他賦閑家居,以詩文自娛。
辛亥革命成功后,由蔡元培之介,他得識章太炎。那時“統一黨”要辦機關報,時提倡五族共和,即名《大共和日報》,該報為一四開大報,陣容堅強,如黃季剛、張季鸞、胡政之、王伯群、余大雄、張丹斧、汪旭初、談善吾都分任輯務,推章太炎為主編,馬敘倫為總經理。后來在馬敘倫去職之后,錢芥塵擔任總編輯,不久又兼任總經理。關林在《錢芥塵其人其事》文中說:“作為一種政治意識很強的《大共和日報》即使這樣也時時遇到經費支絀的困窘,也因此使章太炎在沒有認清袁世凱稱帝的野心前,曾經并非十分情愿地接受過袁世凱的二萬元‘贈款’。正是基于有此‘贈款’,袁世凱稱帝后傳話錢芥塵非要《大共和日報》改稱《大中華報》,以示擁護洪憲帝制。早先也曾說過袁世凱好話的章太炎、錢芥塵,至此則都清楚‘復辟’的不得人心,絕無前途,于是斷然決定《大共和日報》停刊,時在1915年夏。”(鄭逸梅也表示他曾聽聞錢芥塵講過“贈款”之事。)
之后,錢芥塵進入《神州日報》擔任經理,并邀張丹斧、余大雄等進入《神州日報》。鄭逸梅說:“余谷民(大雄)是個活動分子,擔任協理,此后芥塵以經理付托谷民,谷民動了腦筋,辦一三日刊名為《晶報》,芥塵力助之,撰稿甚多,化名為道聽、炯炯等,谷民拉稿的本領很大,他拉稿必親自登門拜訪,一次拉不到,二次三次繼續拜訪,非達目的不罷休,人們因給他一個綽號‘腳編輯’,所以《晶報》寫作陣容,比任何報刊都強,芥塵又為之邀約李涵秋、張恨水為寫長篇小說,又特邀皇二子袁寒云撰《辛丙秘苑》、《新華私乘》更轟動一時。《晶報》本附屬于《神州日報》的,未幾即獨樹一幟,設《晶報》館于望平街,《神州》銷數下降,反賴《晶報》資助。芥塵在此情況下,才把《神州》讓給蔣裕泉改革續刊,未幾又復易主。”
錢芥塵接辦過《神州日報》兩年,后席子佩創辦《新申報》,聘錢芥塵任總主筆,孫東吳為編輯主任。鄭逸梅說:“時邵力子在滬辦《民國日報》經費困難,常來《新申報》社,私看電報,默記以供《民國日報》之用,日久,被孫東吳所發覺,遂與芥塵相商,擬辦交涉,芥塵謂:‘我與邵力子友好有素,不可以此傷害友誼。’芥塵與北方名流張弧(岱杉)相識,介紹邵力子與岱杉通訊,岱杉給邵力子津貼,以支持《民國日報》。”據關林說,邵力子比錢芥塵年長近五歲,錢、邵之結識,當在《警鐘日報》時期。錢芥塵接任《神州日報》總經理兩年,此時邵力子一度也在該報任編輯,倆人交情匪淺。
此后,包天笑在天津辦《華北新聞》,邀錢芥塵同往。因張弧之推薦錢芥塵在天津結識了奉系軍閥張作霖,張大帥求賢若渴,錢芥塵也傾才相助,從而成為深受張作霖、張學良兩代東北王賞識、信任的江南“客卿”。后來在1927年,錢芥塵替張作霖在沈陽創辦了《新民晚報》(與上海的《新民晚報》無關),但因他正在上海忙著主編《上海畫報》,具體的編輯事務委托《晶報》的王益知負責,因此《新民晚報》也成為一分與《晶報》風格近似的東北小報。
1925年6月6日,小說家畢倚虹敏銳地覺察到新聞圖片和攝影報導的重要性,創辦了一份介于日報和月刊、半月刊之間的新型畫報,每三日出刊一次,圖文并茂,名為《上海畫報》。1926年5月15日,畫報出到一百十二期,畢倚虹病逝。畫報由四合公司出面接辦,具體主編是錢芥塵,而真正后臺則是東北軍閥張作霖、張學良父子。此后,錢芥塵便在《上海畫報》增加大量吹捧張作霖、張學良父子的內容,使該刊成為“東北王”在華東的主要喉舌。1928年春,蔣介石從江南起兵再次北伐,就曾以“張作霖在滬坐探”的罪名,公開通緝錢芥塵,迫使錢芥塵潛逃至天津。之后,接手《上海畫報》編務的是周瘦鵑、張丹斧、黃梅生、余空我、秦瘦鷗、舒舍予等人。
據學者張偉說:“《上海畫報》從1925年6月6日創刊一直出到1933年2月26日,八年間共出版八百五十八期,論出版時間之長、發行期數之多,影響報壇之廣,當時眾多畫報無出其右。它開創了一種新穎獨特的畫報形式,其發表的近二萬篇文章,一萬余張照片,為那個時代留下了一部忠實的圖文寫真集!八十余年后的今天,已很難找到一套完整的《上海畫報》了。1996年,嘉德拍賣公司以二萬四千二百元拍出一套;2005年,錢芥塵本人保存的一套《上海畫報》也由其后人提供給北京某拍賣公司上拍,底價僅一萬八千至二萬五千元。其實,這是全國少有的一套堪稱齊全的《上海畫報》,且附有不少當年的原照,價值遠不止此,不知最后落入誰家囊中?”
據關林說,錢芥塵當時被蔣介石通緝時,錢妻致信隨蔣介石行動的邵力子設法營救,邵力子先是致函主管上海警備事務的軍長錢大鈞給予通融。繼又聯合蔡元培、戴季陶、吳稚暉并自己共四人,向蔣介石作保,得以請蔣下令撤除對錢芥塵的通緝令。錢芥塵一直將此視為邵力子的救命之恩。未久,知道錢芥塵熟知張學良東北軍情況的邵力子,希望錢芥塵提供能夠推動張學良“易幟”、歸順蔣中央的方略。為報答邵力子的救命之恩,錢芥塵便把“將領之中,誰是重心人物,貢獻給邵先生聽”,于是,張學良的心腹人物于學忠、周大文,分別被蔣介石任命為平津衛戊司令和北平市長,張學良的胞弟張學銘被任命為天津市長。張學良由此認為蔣介石夠朋友,信得過自己,終于決心“易幟”。
與錢芥塵有忘年之交的何戌君說:“張學良駐軍北平,邵力子兩次到錢芥塵家探聽東北軍消息,錢力言于學忠是東北軍重心人物,后來于學忠果然出任平津衛戌司令。”筆者素知錢與邵力子、張學良交往親切,去年(按:1980年)至錢家訪問,詢問有關錢芥塵生前留下的遺物,其子錢祖讓出示張學良致錢芥塵書信二封,其一曰:
芥塵兄大鑒:手教祇悉。良日來公私過忙,又加精神不爽,身體不快,致兄久候。力子如能來平一游,良深表歡迎,但須兄將前后情況及所行目的,詳為力子兄言明,商得本人同意方可。否則有關種種,不只不能達到兄之原意,反恐更多不便,諒兄必能思及也。滬津貼一事,昨晚已同能毅兄(按:張學良的機要處長沈能毅)談及,由彼設法,不致使兄從中為難。為良之事,諸多累及,實覺不安。茲奉上番佛二千,請收用為荷。此復,敬請近安!
張學良 頓首
五日
張學良出關以后,駐軍北平,錢芥塵在上海受張學良的委托,與滬上新聞界聯系,各大報主要成員都由張學良發給津貼,此事由錢芥塵從中聯絡。1929年初,錢芥塵出面組織了一個“上海報界北方視察團”,成員為各大報總編輯名記者,《申報》代表為張蘊和、戈公振;《新聞報》代表為張繼齋、嚴獨鶴;《民國日報》為管際安;《時事新報》為潘公弼、程滄波等,到了東北由張學良親自招待。鄭逸梅說:“……路過北平,邵飄萍夫人代表《京報》設宴款接,梅蘭芳和錢芥塵也設席招待,張恨水得晤獨鶴,即在此時。獨鶴和芥塵是老友,無話不談,及談到《新聞報》副刊上的連載小說,行將結束,擬物色一新作,芥塵說:‘貴報所載長篇,大都把南方作為背景,不妨變易一下,把北方作為背景,換換口味,定受讀者歡迎。’獨鶴頗以為然,芥塵立即推薦著《春明外史》的張恨水,一經說項,獨鶴深為喜悅,即約恨水相會,二人一見如故,恨水即以精心結構的《啼笑因緣》給《新聞報》連續登載,一時膾炙人口。”后來嚴獨鶴在《啼笑因緣》刊印單行本上有一序,道及芥塵往事,云:“我和張恨水先生初次會面,是在去年五月間,而腦海中印著‘小說家張恨水’六個字的影子,卻差不多已有六、七年了,在六、七年前,某出版社出版了一冊短篇小說集,內中有恨水的一篇著作,雖是短短的一篇,而描寫甚為深刻,措詞也十分雋妙,從此以后,我雖不知道恨水到底是什么人,卻已有相當的認識了。再近幾年來,恨水所作的長篇小說,散見于北方各日報,《上海畫報》也不斷載著恨水的佳作,我忙于職務,未能一一遍讀,但就已經寓目的而論,總覺得恨水的作品,至少可以當得不同凡俗四個字。去年我到北平,由錢芥塵先生介紹,始和恨水從文字神交結為友誼,并承答應我的請求,擔任為《快活林》撰著長篇小說,我自然表示十二分欣幸。在《啼笑因緣》第一天刊出,便引起了無數讀者的歡迎。”
上世紀四十年代,錢芥塵主編《大眾月刊》,當時是很受社會歡迎的。《大眾月刊》于1942年11月創刊,至1945年7月休刊,共出三十二期。錢芥塵在《發刊詞》中說:“我們今日為什么不談政治?因為政治是一種專門學問,自有專家來談,以我們的魯鈍,實無從談起。我們也不談風月,因為遍地烽煙,萬方多難,以我們的魯鈍,亦覺不忍再談。我們愿意在政治和風月以外,談一點適合于永久人性的東西,談一點有益于日常生活的東西。我們談話對象既是大眾,便以《大眾》命名。我們有時站在十字街頭說話,有時亦不免在象牙塔中清談;我們愿十字街頭的讀者,勿責我們不合時宜,亦愿象牙塔中的讀者,勿罵我們低級趣味。”為新舊并存,文白兼收,錢芥塵在編《大眾月刊》并無明顯的內容風格,不論哪派作家,只要稍有點名氣的,莫不拉攏為《大眾》寫稿。因之《大眾》不同于《小說月報》和《萬象》,表現在它的“雜”。鄭逸梅也說:“連載之作大都出于一時名流。如張一麔的《不知老之將至室隨筆》、包天笑的《秋星閣筆記》、張叔通的《余之記者生涯》、丁福保的《余之書籍癖》、范煙橋的《寄瑣教葉》、屈彈山的《望絕自紀》、孫夢蕉的《民國開國野乘》、胡樸安的《病廢閉門記》,都是文史掌故,可讀性很強的。長篇小說,有包天笑的《拈花記》、程小青所譯的《咖啡館》、張恨水的《京塵影事》和《過渡時代》,劇本有姚克的《七重天》、《清宮怨》,短篇小說也連載了潘序祖的許多記,如《尋燕記》、《埋情記》、《拒婚記》等。……我也撰了《蕉窗硯滴》、《談藝脞筆》、《負痾散記》、《銷寒漫筆》等,……芥塵喜提掖青年作家,如程育真、湯雪華等,后來都享盛名。其他如顧明道、徐卓呆、孫了紅、秦瘦鷗、王小逸、張毅漢、徐碧波、呂白華、錢公俠等都是芥塵的朋好,群力為助,充實內容。”又說:“當時《大眾》,由大眾出版社發行,有人欲參觀大眾出版社的,芥塵導至其居室后一間小屋,笑著說:即此便是,原來他苦心孤詣,獨力為之,所有約稿、編輯、發排、校對以及付郵等役,他一人擔任,不假助他人,以節開支。”據也曾在《大眾》投稿的何戌君說,《大眾》有一特點,與別的期刊不同,稿子送去,錢芥塵一數字數,即吩咐辦事員劉臺開一稿費收據,立即付清稿費。此舉大受窮作者歡迎,因此它的積稿比他刊為多;得力的作品,大家也愿意交給《大眾》發表。
上海淪陷期間,對于錢芥塵的角色,報人徐鑄成在《舊聞雜憶續編》書中這么說:“新聞界當時被‘除奸’的,一是《申報》的錢華,二是《晶報》的余大雄。聽說,這兩個人,背后有一個同一牽線人,此人就是錢芥塵。也和妓院的老鴇一樣,他可以說是新聞界的人販子。聽說在‘九·一八’后,他就和日本報導部有密切聯系,上海新聞界曾先后組織‘東北參觀團’和‘赴日參觀團’,都是他一手布置,自己卻不參加。他拉人下水的辦法是投人所好,就湯下面。經濟困難的餌以金錢,愛名的給以吹捧,兩者都不貪的,他還有一個‘絕招’:他搜集影印了不少《金瓶梅》一類的古本,對于某些自命清高的對象,登門拜訪,拿出一些‘珍本’請求‘法鑒’。某些假道學如果投其所好,那就一步步被他的羅網粘住了。聽說以編《英語周刊》聞名的周越然,就這樣被他拖下水的;周與久居香港的葉某(按:指葉靈鳳)是同以收藏洋文性愛之類的書出名的。錢華和余大雄之流,卻是被錢誘進魔掌的。當然,也有他們的主觀原因。”而關于錢芥塵,作家周劭(周黎庵)晚年在《雪夜閉門讀禁書》一文中也提到:“我現在要說的是另一個中國奇人,也是繼承葉德輝的衣缽廣為刊印這類禁書的,則在今日已鮮為人所知,此人叫錢芥塵。他出現在上海是上世紀四十年代初期太平洋戰起之后,我不詳悉他的生平,大概是浙西一帶人,所謂錢武肅王的后裔,生得南人北相,高大魁梧,猶似直魯大漢。他在上海辦了一個雜志,自己并不出面,從雜志的文字上看不出有什么背景,據說在來滬之前一直在東北,居張作霖幕府,和楊宇霆、莫德惠、張作相等是老友,張學良則是他的后輩,所以對東北和奉系人物熟悉得很,娓娓談來,如數家珍。他善于交際,酷喜請客宴會,時常招集一些并不相識的人在酒樓盛宴,我也曾被他輾轉托人請去叨光過兩次宴請。他不但盛宴招待賓客,并且席散時還每客贈送禮品,那禮品好怪,竟是三四十本小冊子,內容一律是禁書,大都是翻印葉德輝‘雙梅景闇叢書’的,而開本奇小,大概是一百二十八開,煙盒子那么大小,真是內容豐富,無所不有,其中尤多連名稱都未聽到過的秘籍。錢芥塵為什么要廣事交際和贈送那類書籍,我實在百思而無以索解。”
對此種說法,關林有不同的看法,他說:“‘太平洋戰爭’之后,上海全市為日軍占領。這期間錢芥塵利用與汪偽政權中幾位舊友的關系,搞到出版許可證和配給紙,在自己家里辦起了《大眾》月刊。不少講究民族氣節的上海通俗文學作家,如包天笑、徐卓呆、程小青、鄭逸梅、徐碧波、孫了紅等等,都為這份刊物提供稿件,有些人更是錢芥塵家中的聊談常客。徐鑄成先生談到戰時的錢芥塵,說他是一個專門誘人落水的角色。徐先生是過來人,他的說法當然也是后人了解錢芥塵的可供參考的一家之言。然而,包天笑、徐卓呆、鄭逸梅等先生也是過來人,他們對錢芥塵的了解至少不會比徐先生淺,如果錢芥塵當時真是徐先生所說的那種角色,包天笑等人怎么會再與錢芥塵常有來往呢?”
錢芥塵有閱讀書報的習慣,早先所閱報刊,多為各家贈閱,日積月累,家中存留報刊堆積如山。據護龍《報人印象錄》說:“吾人果過錢先生所居,則必見其床頭擺有當日報紙盈迭,備每日在未盥洗前細讀者,數十年如一日,就此一點觀之,錢先生孜孜兀兀,可謂‘不二價’之報人矣。”
關林的文章說,解放初期,唐大郎在一次晤談時,同錢芥塵說到夏衍勸他出來辦報,他有些顧慮。錢芥塵即對唐大郎說:“國民黨不會再來,你放心辦報好了。國民黨要是回來,我情愿到跑馬廳槍斃。”唐大郎聽后表示:有你的支持,我就辦好了。不久唐大郎創辦的《亦報》就問世了,錢芥塵也成為該報的特約編輯,并加入該報工會。錢芥塵一改多年疏于撰文的習慣,重操筆墨,為《亦報》寫了不少文章。為此,唐大郎當時在一篇文章中特別提到錢芥塵,說在《晶報》和《上海畫報》之后,“他不大寫了,難得寫寫,……倒是在解放后的小報上,寫得非常起勁”。不僅如此,錢芥塵又為《亦報》聯系了不少外稿,像王益知化名“舊燕”所寫的《張學良外紀》、張恨水的小說《玉嬌枝》等,能在《亦報》連載,均得于錢芥塵的邀約。《玉嬌枝》未及寫完,張恨水生病不得持筆,而《亦報》連載又不能等待,結果這部小說的收尾是由錢芥塵代勞的。此前,錢芥塵辦的《大眾》上,也連載有張恨水的小說《京塵影事》,這篇小說的結尾也不由張恨水完成,而出于錢芥塵之手。
據其子錢祖讓先生說,錢芥塵在1953年得為上海文史館的第一批館員,與邵力子的推薦有關;錢芥塵在1955年被捕入獄后于1958年獲準保外就醫,也與邵力子的說情有關,這都由于他們兩人幾十年以來建立的深厚交情。
鄭逸梅說:錢芥塵“‘文革’受屈,幸尚古山房主人丁浩及姚吉光暗為維護,得免過度勞役,然已老態龍鐘,不堪其苦,卒于1969年8月,享壽八十四歲,本擬輯生平著述,刊印《三到集》,稿亦散失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