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地區“現實社會主義”的垮臺和當前社會主義計劃的重新制定

前言

自社會主義作為理論和政治實踐出現以來，一直是人們思考和分析的問題。在整個20世紀，不同國家的社會主義革命補充了社會主義計劃具體形成的根本問題并對已經出現的社會主義經驗做出評價，其中一些經驗繼續朝著樂觀的方向發展。

在東歐和蘇聯，所謂的“現實社會主義”轟然垮臺，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取得驚人發展，越南、古巴和朝鮮的社會主義計劃在經濟和社會領域復蘇，拉丁美洲各國政府致力于建設一種新型社會主義模式，即所謂“21世紀社會主義”。多年之后，關于如何總結蘇東地區“現實社會主義”的垮臺和社會主義前景的討論重新成為世界政壇的首要問題。

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資本主義無力面對和解決人類的主要問題，而且這一制度正是其中很多問題的主要根源。在最近四分之一世紀里，新自由主義模式拉大了資本主義強國與貧窮發展中國家的距離。它還使財富再次向幾百家大型跨國公司集中，與此同時，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民僅僅依靠每天兩美元或更少的收入生存。

另一方面，金融資本的統治已有足夠的力量來撼動和摧毀一些國家的整個國民經濟，并且已經導致當前的世界經濟危機，其后果甚至比1929--1933年的大危機還要嚴重。不僅如此，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也助長了對全球自然資源不合理的消耗，把人類推向生態災難的邊緣。

本文旨在對蘇東地區“現實社會主義”垮臺20年后做一個總結，同時就全球化背景下社會主義計劃的重新制定提出一個總體建議。

對“現實社會主義”的總結：蘇聯和東歐

社會主義國家和所謂“社會主義陣營”的形成是1917年俄國革命開創進程的最終結果。蘇聯對外政策帶有的官僚一軍事特點，使得它本國及其與蘇聯集網成員國之間的關系帶有明顯的帝國主義性質。這種模式來源于一種關于權力、社會、民主、文化和意識形態的觀念，即鞏固“新貴階級”和官僚階級的特權基礎。經濟、政治和文化之間以及物質、意識形態和權力之間形成了密切的姘居關系。

蘇聯社會主義的主要特點是經濟和社會生活完全國有化，徹底剝奪政治民主和公民自由以及文化科學極端意識形態化。社會權力呈現金字塔形(特權階層)，位于頂端的官僚和軍人因其職能而擁有巨大的特權，這使得他們變為一個剝削群體。在這種體制下，人民被剝奪了決策、管理經濟和獨立組織的權利，盡管如此，卻在社會安全和社會服務方面取得了重要成果。婦女們也從中受益，但是父權文化的存在和家用產品生產的嚴重滯后使得婦女付出了雙倍工作時間，以至于實際上剝奪了她們的空閑時間，把她們排除在市民和文化活動之外，程度比資本主義社會更甚。

這種國家一官僚式的發展模式在哲學、社會、政治等根本問題上都背離了最初的社會主義理想和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然而，對于殖民和落后國家中廣大的知識分子和人民運動階層來說，這種模式曾經非常具有吸引力，因為它意味著社會主義理想和原則的“真正”實現，它被視作相對資本主義而言實現最公正社會發展的唯一方式。當時甚至有人認為，資本主義將屈服于蘇聯體制的優越性。

以蘇聯的形成和發展為背景，蘇聯東歐集團的建立并非社會主義革命的結果。二戰結束后，斯大林建立起一些親蘇政府并致力于把它們變為蘇聯的忠實復制品。導致“冷戰”的“杜魯門主義”(1947)使克里姆林宮的對外政策更加強硬。盡管1956年的蘇共二十大提出了“非斯大林化”，但蘇聯的情況直到1989--1991年解體才改變。蘇聯體制由“官僚階層”或“新貴”主導，它剝奪了人民決策、管理經濟和獨立組織運動的權力。

20世紀70年代，蘇聯體制陷入停滯，出現嚴重社會分化。經濟崩潰的主要原因在于低下的勞動生產率(人員過剩、技術過時和激勵缺乏)以及官僚寄生現象。在政治。社會和文化領域，國家和政黨不分使民主生活成為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體制改革僅僅限于由領導上層發起。

20世紀50年代的斯大林主義危機、中蘇分裂以及蘇聯入侵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只是一次更大危機的前奏，但大環境表面上是更加有利的，比如發生了古巴革命、越南戰爭等。70年代，東南亞、非洲、拉美一些國家受到社會主義陣營或與該陣營結盟的革命運動的震動。與此同時，那個年代發生的國際事件對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相當不利，如美國在越南戰敗、石油問題和1974--1975年的世界危機。然而，這一切不僅沒有預示國家社會主義在全球范圍內的勝利，反而成為其衰落的開端。

20世紀70年代，社會主義國家不如西方工業化國家發展得好。蘇聯和社會主義陣營的經濟進入了衰退和停滯階段。人民生活水平急劇下降，出現了嚴重的社會墮落現象，如酗酒成風、曠工、行政腐敗和黑市，所有這些現象都在80年代顯現出來。

在對外領域，危機主要表現為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的戰爭和對參戰國政府的資助，這導致了蘇聯人民的厭惡情緒，并進一步惡化了脆弱的蘇聯經濟。在國內，斯大林時代遺留的經濟發展模式(它以決策和管理的高度集中、物質資源和勞動力的巨大浪費以及以損害農業和消費品工業為代價重點發展重工業和軍事工業為支撐)已經枯竭，盡管形勢已經發生變化，但這種模式一直被強制推行。

這種模式在落后時期的困難條件下發揮了作用，但當經濟、社會、文化開始需要依靠技術變革、提高勞動生產率、權力下放和合理利用自然資源和環境來發展時，就不再起作用了。換句話說，社會主義陣營沒有完成向發達社會主義的必要過渡。

在純經濟領域，這一進程主要被低下的人均勞動生產率及其下降趨勢阻礙。這既是由于人浮于事和在幾乎所有工業部門中使用過時技術(軍事工業除外)，也是由于缺乏真正的工作激勵和效率(形式上完成工作計劃，獎勵政治忠誠和服從主義，把它凌駕于工作責任之上)而造成的。

除此之外，官僚寄生現象消耗了大部分經濟節余，巨額軍事支出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國民生產總值(15％至20％)并集中了最優越的生產資源，卻沒有投資于經濟結構調整和拿出資金來改善人民生活條件。

經濟組織的僵化反映在政治、社會、文化生活之中。各級機構黨政不分使民主生活蕩然無存。嚴重地打擊了民眾之中最具活力的階層，造成了唯唯諾諾之風，妨礙了必要的體制改革。

在這種情況下，體制改革僅僅可能由領導層倡議發起。這種內部演變受到世界形勢變化的影響。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信息革命影響了生產力發展、通訊以及生活和消費方式。在全球范圍內出現了一種以自動化、靈活性、高質量和放權為基礎的新型經濟。這發生在一個更國際化和更具競爭力的世界中，它要求所有國家必須適應新形勢，否則將面臨被孤立和經濟社會解體的風險。

改革自80年代中期開始，但它是在經濟危機、愈演愈烈的社會政治不滿和世界新形勢的壓力下出現的。重振經濟和擴大社會共識的努力失敗。相反，傾向資本主義復辟的勢力、抵制喪失特權的官僚階層與主張走向民主社會主義的弱小反對階層之間的矛盾不斷激化。在這種情況下舊體制的垮臺不可避免。

全球化社會中社會主義計劃的重新制定

左翼力蕈從來沒有放棄社會主義計劃，他們認為，在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改革的新形勢下，可以提供一種適應當前歷史條件不同的、創新的社會主義選擇。

為此需要首先考慮社會制度賴以發展的條件。新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條件在社會生活中強烈互動，從這個觀點出發，它給我們造就了一個復雜的環境。信息和通訊革命使得我們面對一個消息更靈通的主體，它具有更高水平的知識和志向、對公共生活更大程度的參與以及對民主和公正更大的渴單。

我們都很清楚，蘇東地區現實社會主義發展歷程中的不正確方面之一是意識形態薄弱，表現為社會中馬克思主義的價值、觀念和理論知識缺乏。需要強調的是，在新型社會主義模式中，馬克思主義是一種科學而非教條。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必須注意思考社會主義計劃的經濟指導路線。很明顯，應該考慮一些非常重要的問題，比如與社會物質基礎發展密切相關的社會管理和自我管理。正如現階段資本主義所表明的那樣，必須倡導能夠確實改善效率和生產率的機制，原則是給予適當的鼓勵，這種鼓勵不局限于純粹的精神方面，還應有物質層面的鼓勵。

在當前形勢下，斗爭戰略將隨著社會沖突領域的多樣化而變化，社會沖突的領域已經超出工廠或勞動場所的范圍。參加社會動員的方式目前包括維護人權、性別平等、維護青年和兒童的權利、保護環境等。

迄今為止，很多斗爭方式與社會主義性質的變革計劃沒有聯系，甚至有時與其相沖突，比如把一種對個人和大自然專制占有的國有化經驗等同于社會主義。因此社會主義的首要任務是把不同的社會斗爭與我們的理論綱領相連接，同時把現代社會桌面上的話題列入我們的討論、分析和建議日程。

社會主義一直是，并將繼續成為爭論的問題。在結束本文時，我們想提出建議，即當前社會主義計劃重新制定的核心由以下12條基本內容構成：

1、我們向往的社會主義應該比資本主義在社會公正、經濟效率與合理性、民主、社會參與和文化發展方面更加優越，另外，也應該抨擊蘇東地區“現實社會主義”的思想基礎，其中最突出的有：官僚主義、專制主義、唯意志論、政客式的家長作風等。

2、以批評與自我批評的精神作總結，并從新的角度分析已經失敗的和有幸還在繼續的社會主義經驗的主要問題，如計劃、市場與自治管理之間、公有財產與社會管理之間、經濟發展的不同層次之間、工作質量、數量與效率之間、專業化管理工作與人民對官員的監督之問的確切關系以及各種權力之間的關系。新形勢下，可以提供一種適應當前歷史條件的不同的、創新的社會主義選擇。

3、摒棄舊觀念，研究新形勢，準備在一個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建設帶有具體形式的21世紀的社會主義，這一歷史進程帶有當今主導體制的新特點和新矛盾，

4、要認真研究勞動的社會分工和組織、社會溝通方式、性別、種族在幾代之間的演變以及新的社會訴求。因為在現階段，上述因素構成了重新制定社會主義計劃的重要內容。

5、社會主義計劃的重新制定最終應成為一個社會運動，它包括不同的社會力量和社會人物，尊重他們各自的政治傾向及行動、斗爭和組織方式。

6、應該強調，在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綱領和戰略的制定中以及建設社會主義的過程中，每個國家都有各自的特殊情況。

7、把社會發展的歷史需求與被壓迫階層的具體需求結合起來。

8、對國家公共服務業和公民機構進行民主改革。

9、倡導一種新型的生產力發展模式，實脫技術發展、經濟增長、環境保護和改善生活質量的結合。

10、社會主義計劃的重新制定應該包括以下內容：維護就業政策和為所有人提供體面收入的政策；推進并逐步擴大參與式民主和社會民主；普及各級教育和推廣全民文化；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尊重人權。

11、自下而上建立起越來越廣泛的自治組織、教育、管理和監督系統，以便從現在起逐步建立真正實現人權力的渠道和架構。

12、21世紀的社會主義應包含以下基本內容：在經濟、權力和知識方面實現生產率、公平、平等、自由、民主、友愛和團結。

基于上述，我們認為，現階段的偉大任務是推進21世紀的社會主義的過渡和建設。

(責任編輯：李瑞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