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

周孝坤，馮 欽，廖 嶸

（重慶大學 貿易與行政學院，重慶 400044）

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指有限的土地無法承載過多的農村勞動力而釋放的一部分富余的勞動力向城鎮第二、第三產業轉移。農村勞動力作為農業發展的基本要素，也是社會化大生產順利進行的必要條件，但是富余的勞動力滯留在土地上，不但是勞動力資源的浪費，也會影響農業現代化的發展，因此，合理正確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是破解“三農”問題和實現城鄉統籌戰略目標的關鍵，要從根本上解決“三農”問題，必須堅持城鄉統籌發展的道路，采取有效措施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和城鎮轉移，推動勞動力、耕地、農機等生產要素的重組，然后通過“資本下鄉”發展規模經營和現代農業，提高農業生產率。本文基于城鄉統籌發展視角，選擇國家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重慶（1997～2008）數據為例分析，將推—拉模式和“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型”結合，針對“推”的因素和“拉”的因素分別建立計量模型定量分析影響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因素。雖然本文是針對重慶進行的實證研究，但是，重慶是國家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其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影響因素和對策研究不僅對其他二元結構明顯地區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具有借鑒意義，而且對全國城鄉經濟協調發展也有重要意義。

1 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壓力

重慶是一個大城市大農村大庫區并存、城鄉二元結構明顯的西部直轄市，直轄以來，二元對比系數（農業比較勞動生產率/非農產業比較勞動生產率）在0.164～0.201之間，兩部門經濟差異比較突出，并且大量的農村勞動力處于隱性失業的狀態，給農業和工業現代化發展帶來了阻力。國家批準重慶成為全國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使重慶破解城鄉統籌難題有了重要政策保障。在推進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和農業現代化方面，重慶應如何創造性地走出基于城鄉統籌發展的農村勞動力轉移的重慶模式值得深入研究。另一方面，我們應該看到，雖然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途徑，但是，農村勞動力轉移人口并不是越多越好，而是應該有一個適度規模。否則，農村勞動力的過度轉移可能會造成農村正常所需勞動力供給不足，給農業生產、糧食安全、農村經濟乃至國民經濟的正常發展帶來了諸多不利影響和潛在風險。因此，在研究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影響因素之前，有必要估算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數量以及轉移壓力，以便為根據城鄉統籌發展進程制定相關政策和正確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合理有序轉移提供依據。

由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采用耕地勞動比例法估算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數量。

按照耕地勞動比例法，首先要估算出農業生產中耕地數量與有效勞動力的比例p，然后計算各年的農業有效勞動力數量，算法是用當年的耕地數量除以p，最后用農業勞動力總量減去有效勞動力數量就是農業剩余勞動力數量。這種方法的關鍵是如何確定p值，一個簡單的方法是假定某一年沒有農業剩余勞動力，用該年的耕地勞動比作為不隨時間變化的標準比例p。

JohnBuck的調查結果顯示我國農業在20世紀前半期并沒有剩余勞動力，建國以后人口的高速增長對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的產生具有極大地影響，但是在1957年前勞動力數量不會受高速人口增長的影響，因此可以假定1957年我國沒有剩余勞動力，以1952～1957年的平均耕地勞動比作為標準比例p。

從表1可以看出，由于重慶人均耕地總體減少，小于標準值0.274，因此計算出的有效勞動力偏高，最終使得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計算值比實際值偏小。但另一方面，耕地勞動比例法假定耕地與有效勞動比例p從1957年開始一直保持不變，是一個很嚴格的假設，實際上，農業技術進步會對這一比例產生影響。顯然，節約土地型的技術進步會使p值減小，節約勞動型的技術進步會使p值增大。由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存在和耕地資源的有限，農業技術進步中節約土地型的技術進步要強于節約勞動型的技術進步。因此，耕地與有效勞動之比p值實際上是逐漸減少的。這樣又會造成這種方法估計的剩余勞動數量偏高。兩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我們可以認為用耕地勞動比例法估算的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大致合理。

表1 1997～2008年重慶市農村剩余勞動力估計值—以耕地勞動比例

那么，重慶歷年來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壓力究竟有多大？我們可以用前面估算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數量減去當年已轉移勞動力來計算，如下面如表2所示。

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由2001年的777.5953萬人急轉直下到2002年的509.1317萬人，此后呈平穩的增長和回落；已轉移出去的勞動力呈直線平穩的上升；農村的勞動力轉移壓力即未轉移的勞動力與剩余勞動力數量的變動趨勢一致。但是，值得關注的是，從2006年開始，未轉移的勞動力出現負值，也就是說，重慶農村勞動力出現過度轉移的現象。農村勞動力的過度轉移一方面使農村失去了精華勞動力，不利于農業的發展和新農村建設；另一方面，過多的農業人口涌入城市，給城市的環境、衛生等方面造成極大的壓力。因此，如何恰當合理地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對于城市化的順利推進和農業的健康發展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表2 1997～2008重慶農村勞動力剩余勞動力與已轉移勞動力估算值（單位：萬人）

2 重慶市農村的“推”力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影響

2.1 有限耕地對農村勞動力的擠出效應

首先，根據人口壓力指數的含義在這里構造人口耕地壓力指數來衡量重慶耕地資源是否能完全承載農村所有的勞動力。

人口耕地指數：r=P/R

其中，P表示重慶農村人口，R表示耕地人口容量，具體指耕地總量除以一定標準的人均耕地占有量所得的人口數量，全國的人均耕地水平為1.37畝。這里，重慶農村耕地總量以年末耕地總面積衡量。如果r小于1，表明重慶農村耕地對農村人口承載力有余；如果r大于1，則表明耕地承載能力不足。計算結果如圖1。

圖1 1997～2008重慶農村人口耕地壓力指數

如圖1，雖然從2001年開始，重慶農村的人口耕地壓力指數雖然有所下降，但是，除了2002、2007、2008年幾乎所有年份的人口耕地壓力指數都大于1。因此，重慶市龐大的農村人口與可耕地處于一個不合理的比例水平，現實中相對不足的耕地總量必然會排斥多余的農村勞動力，這就是有限的耕地對農村勞動力產生的擠出效應。

2.2 農業現代化水平的提高推進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

在這里，使用簡單的回歸來分析農業現代化水平的提高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影響程度。

L=c+β*MR+ε

其中L表示重慶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數量，MR表示農業現代化水平。數據來源于重慶統計年鑒，農業現代化水平用農用機械總動力，萬千瓦衡量。

用Eviews5.0軟件對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下：

L=-61.04875+0.847*MR+ε

回歸方程R2等于0.988，說明模型的擬合程度高，β的值為0.847，表示農用機械總動力每增加10萬千瓦的使用量就會有8.47萬個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出去。其中，MG農業現代化水平的t統計量為29.10432，大于2，其系數的真值至少有95%的可能性不為零；概率Prob為0.0000，小于0.05對應系數顯著不為零，因此，農業現代化水平的提高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擠出效應十分明顯。

所以，農業現代化水平的提高推動了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農用機械總動力的增加會使農村勞動力轉移規模變大，這說明農業機械化的發展使農業生產效率提高，一部分農村勞動力從農活中完全解放出來，形成專業化轉移；一部分農業勞動力節省務農時間，可以兼職其他工作獲取非農收入，形成兼業轉移。重慶的農業生產條件中有效灌溉面積從1997年的61.14萬公頃擴大到2008年的65.89萬公頃。農用機械總動力從1997年的454.07萬千瓦增加到2008年的903.15萬千瓦，農業生產的現代化極大地節省了農民的務農時間，提高了農業生產效率，促進了剩余勞動力的轉移。

3 “拉”力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影響—基于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型

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式：M=f(d),f‘＞0

M表示農村遷入城市的人口數量，d表示城鄉預期收入差距，f‘＞0表示人口流動數量是預期收入差異的增函數。

d=W*q-R

W為實際工資率，R表示農村平均實際收入，q表示就業概率。就業概率表示在一定時期內在城市現代工業部門找到高報酬就業機會的可能性。q的表達式如下：

q=b*N/(S-N)

b表示現代部門工作創造率，它等于工業產出增長率與現代部門的勞動生產率與現代部門的勞動生產率增長率之差，N表示現代部門總就業人數，S表示城市地區總勞動力規模。

由于國內一些學者認為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型中農村勞動力到城市中的就業概率q的表達式并不能反映中國的實際情況，于是對q進行了理論修正，盧向虎認為，托達羅模型中的城市就業率只考慮了工業部門的就業人數，實際上極大部分勞動力轉移到了第三產業，因此，托達羅模型低估了城市就業率。分析托達羅模型的表達式，城市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拉力集中在城市較高的工資水平和第二、三產業的發展程度，另外，隨著農民人均收入和素質的逐漸提高，城市的文化教育環境、公共基礎設施等也吸引著農村勞動力。因此，可以將城市的文化教育環境和公共基礎設施投資量化納入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型，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拉”力進行實證分析。

3.1 “拉”力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影響的定量分析

模型采用Y=α+aX1+bX2+cX3+dX4+ε

X1表示重慶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X2表示重慶二三產業比重；X3表示重慶城鎮化率；X4表示重慶公共事業和市政建設投資額。一般說來，城鎮化率越高，基礎設施，人文環境越高，因此，這里采用重慶的城鎮化率作為城市人文環境的指標。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統計年鑒和重慶市統計年鑒。回歸結果見表3。

Y=-469.6954+0.0106X1+3.742X2+14.734X3-1.68X4

R2=0.997，接近1，這說明模型的擬合程度高，X1重慶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X3重慶的城鎮化率的P值為0.0553和0.0014分別在置信度為0.1和0.05的水平上顯著通過檢驗。F統計量的P值為0.00001＜0.05，說明模型至少有一個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不為零。因為僅分析的是重慶直轄以來的數據，數據量少對回歸有很大負面影響，顯然，城市人均收入高于農村人均收入是促使勞動力轉移的第一要素，X1的系數為0.0106意味著城市人均收入每增加100元會誘使1萬多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出來，X3的系數為14.734意味著城市化水平每高一個百分點，就會有14萬的勞動力轉移到城市。

表3 剩余勞動力轉移量與影響因素的回歸分析表

X2和X4并未通過檢驗，而且X4重慶市公共事業和市政建設投資額的增加并未帶來農村勞動力轉移的增加，這與筆者的設想完全不符合，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重慶直轄十年來數據的稀少以及數據的不平穩性。實際上，公共事業和市政建設投資額的增加有利于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對農村剩余勞動力會形成一定社會環境的吸引力。

3.2 “拉”力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影響的定性分析

首先，經濟因素仍然是吸引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第一位因素。重慶直轄以來，農村剩余勞動力主要流向了東部沿海地區。2007年東部地區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6974.22元，重慶市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3715.25元，是重慶市的1.24倍。重慶市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才3509.29元，這對理性的農民來說，在同一時期從事相同的勞動所帶來的收入，東部地區明顯優于重慶。雖然跨區域的轉移成本要高于就地轉移的勞動成本，但是重慶是老工業基地，國有企業改革下崗職工較多的情況使得就業市場趨近飽和，因此農民在重新考慮就業概率和轉移成本的情況下傾向于市外轉移。

其次，促進第二、三產業的發展仍然是增加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吸納能力的重要途徑。2008年第二產業吸引重慶市農村勞動力就業人數為339.68萬人，第三產業吸收364.12萬人。第三產業吸引剩余勞動力的潛力還十分巨大，第三產業包括交通、商業、飲食等一大批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而且在勞動力知識素質方面要求較低，因此其在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方面有很大的潛力。重慶第二三產業層次不高、比重偏低，提高第二三產業的層次變得尤為重要。

再次，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同樣是吸引農村勞動力轉移的重要因素。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意味著這里的基礎設施、人文環境、教育條件和社會保障等各方面綜合水平的提高，農村勞動力在考慮轉移的時候也開始考慮自身素質的提高，通過轉移獲得精神文化和社會環境的享受。重慶市政府用于公用事業和市政建設的投資額從1999年的28.2866億元上升到2008年的356.7962億元。供水、供氣、公共交通、園林綠化、環境衛生、市政工程的投資不僅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為進城務工的農民提供了就業機會，也在塑造一種比農村更加優越的生活環境，吸引著農村勞動力的流入。

4 結論與政策含義

本文基于城鄉統籌發展視角，利用重慶直轄以來的數據，實證分析影響重慶剩余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因素。本文的主要發現是：

（1）重慶農村不斷地轉移出勞動力，農村勞動力轉移壓力逐漸減小，但是從2006年開始，轉移壓力轉為負值，這說明重慶農村可能出現勞動力過度轉移。

（2）人均耕地減少和農業生產現代化的提高是影響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重要“推力。”一方面，重慶市龐大的農村人口與可耕地處于一個不合理的比例水平，耕地承載能力不足，必然會排斥多余的農村勞動力；另一方面，農業生產的現代化提高了農業生產效率，促進了剩余勞動力的轉移，產生擠出效應。

（3）城市較高的收入水平和城市現代化水平是影響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重要“拉力”。采用重慶1997～2008年相關數據做計量分析表明，城市人均收入每增加100元會誘使1萬多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出來，城市化水平每高一個百分點，就會吸引14萬農村勞動力轉移到城市。

本研究的政策含義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針對近年來重慶出現的農村勞動力過度轉移苗頭，政府可以引導一部分勞動力回到農村，秉著科技興農的精神，以財政、技術下鄉等形式發展農業產業化，拉長傳統農業的產業鏈，從農產品的生產開始，接著做農產品的精加工，提高農產品的附加值；或者針對當地的環境發展生態農業和觀光農業，將傳統農業往第三產業發展。此外，針對金融危機大批從沿海回流的農村勞動力返鄉的情況，政府可以引導和扶持這部分勞動力在當地自主創業。這樣不僅可以遏制農村勞動力過度轉移苗頭，而且對農業和整個國民經濟基礎行業的健康發展也極為有利。

（2）針對重慶可耕地對農業勞動力承載能力的不足，政府應該推進土地制度改革，建立和完善土地使用的流轉機制以及農村土地流轉市場，實現土地資源的優化配置；針對重慶自身的多山地丘陵的地形情況，因地制宜栽種適宜的農作物，充分合理利用土地資源。針對農業現代化發展對勞動力的擠出，可以將這部分勞動力轉入現代化農業產業鏈的后端，如農副產品加工、農副產品物流，提高農產品的商品率。這既提高了農業的現代化水平，又能解決一部分勞動力就業安置問題。

（3）針對城市較高收入是影響人口流動的重要因素，政府應基于城鄉統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考慮，靈活運用價格政策、投入政策、補貼政策、金融政策、稅收政策等促進農民增收。農業部政策法規司司長張紅宇認為，以2009年農村糧食10571億斤的總量計算，一斤糧食漲1毛錢會帶來1000億元的收入，每個農民平均增收二三百元。因此，穩定和提高主要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水平、提高農民收入，提高農民務農積極性，使適量的農村勞動力留在農村發展現代化農業是保證重慶農業現代化和工業化水平提高協同發展的重要舉措，同時也是新農村建設順利進行和城鄉統籌順利推進的重要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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