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榮
春江市商業局紀委書記簡秋鵬,參加了春江賓館的股份轉讓后,感到驚訝。民營企業老板秦德天為什么能夠咬住那個數字不松口,最后以接近底價的價格,獲得春江賓館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權,難道有人把談判底價泄露給他了?
簡秋鵬還了解到,當天晚上,秦德天設宴慶祝轉讓成功。在弟兄們一再夸耀他有本事撿了便宜貨時,秦德天酒后吐真言,說,實際價格起碼還要再加上60萬元。按此推測,那個泄密者的好處費應該在50萬元以上。
正在猜疑之際,簡秋鵬接到一個打給局紀委書記的舉報電話,說是有個在轉讓春江賓館中行賄的錄音。這當然是簡秋鵬求之不得的事,當即承諾,如這個錄音有價值,將給予一定的獎勵。
上午10時半,門衛把一個特殊的信封送到了簡秋鵬辦公室,說是有位戴著墨鏡口罩包得嚴嚴實實的人送來的,還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馬上直接送給紀委書記。
簡秋鵬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卷錄音帶。插到錄音機一聽,是商業局局長譚伍寧和秦德天商談春江賓館轉讓的事,還聽到秦德天特意清晰地說了句:“這里是50萬元,請笑納。”
得到這錄音帶后,簡秋鵬考慮了許久,舉報局長馬虎不得,需慎之又慎,千萬不可盲目行事,否則,打草驚蛇還要被反咬一口。錄音帶是個重要證據,但還需要補充一些材料,他把錄音帶藏好了。
那么,這送錄音帶的是誰,他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其實,送錄音帶的是個幾進幾出派出所的小偷,他叫徐羅章。
那天傍晚,徐羅章看到春江賓館門口的一輛豪華車里放著一只皮包,見四下無人,就悄悄地走了過去,用精湛的開鎖技術把車門打開了。他拎起包就走,到了隱蔽的角落里,拉開后,取出值錢的東西,把空包一丟走了。
回到家,他看到那只手表非常新穎,忍不住擺弄起來。突然,里面傳出了聲音,仔細一聽,是商量春江賓館轉讓的事,那句送50萬元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這肯定是行賄者怕受賄的收錢不辦事,特意錄下的證據。徐羅章突然想到,如果用它向受賄的人索要幾萬元錢,是不成問題的。他知道,春江賓館是商業局管的,那個受賄的百分之八九十是局長。主意已定,就把這手表藏到了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
這輛被徐羅章弄開的車,正是秦德天的,皮包失竊后,他報了案。警察根據春江賓館門口的監控錄像,很快把徐羅章抓住了。因他偷到的金額不大,只拘留了一個星期。放出來的當天晚上,幾個蒙面人來到了他家里,要他交出手表。徐羅章一口咬定沒有看到過手表,這些人哪里肯罷休,把整個屋里仔仔細細地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就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害得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徐羅章越想越氣,這一定是那個行賄者指使這幫人干的。他知道,行賄是和受賄一樣定罪的,非要讓那個叫人打他的人去坐幾年牢,出出這口惡氣。他也聽說過,商業局的紀委書記非常強硬,就把這錄音轉錄下來,給他送去了。
過了幾天,徐羅章沒錢花了,他想,現在的貪官最怕被別人抓到證據,敲他一竹杠拿出幾萬元是心甘情愿的,根本不會去報案,這錢不拿白不拿,何不給那局長打個電話試試。他查到商業局局長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后,來到公用電話亭,撥通后,東拉西扯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從回話中辨別出這人就是錄音中那個受賄者后,就把那件事直說了,還放了一段錄音。
譚伍寧局長在電話中聽到錄音后,大吃一驚,連忙請他提條件。徐羅章提出5萬元贖金,譚局長雖然也進行了討價還價,聽徐羅章不松口,也只得答應下來。并商定當天晚上8時在春江公園門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徐羅章戴著眼鏡口罩去等候,不一會兒,譚伍寧夾著包來了,他們很快接上了暗號。
譚局長最怕的是敲詐的人留有后手,以后一次又一次地要挾,就拍著皮包說:“錢按商定的一分不少,但你有沒有另錄一份備在那里,以后再來敲詐呢?”
徐羅章信誓旦旦地說:“就是在這只錄音手表里的,絕對沒有復制過。”
但譚伍寧還是不放心,想要看一下他的真面貌,以后如果沒完沒了,可再想辦法對付他。就要他一起到路燈下,錢貨兩訖后,譚伍寧突然摘下徐羅章的口罩和眼鏡說:“我別無惡意,只是讓我認識一下,以后如果再來敲詐,我就不客氣了。”
等到徐羅章反應過來,已露出廬山真面目了。
譚局長仔細地看了一會說:“你是徐,徐……”
徐羅章也認出來了,他不是外婆的堂侄兒?三年前在外婆做壽時見過面的,排起輩來還應該叫他表舅舅呢,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這親戚雖然遠得連晾竿都打不著了,但畢竟還沾著點親。徐羅章就把一份錄音已送給商業局紀委書記的事實說了。譚伍寧一聽,心情非常沉重。
回到家里,譚伍寧連忙放起了錄音。想不到這秦德天還留了這一手,用隱蔽性高的錄音手表把送錢時的話錄了下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的。這一夜,他哪里還睡得著覺。如果把這錄音帶交到市紀律檢查委員會,不要說局長這頂烏紗帽要摘下,牢獄之災也避不掉了。現在看來,簡秋鵬還沒有把那卷錄音帶送上去。可是,那個簡秋鵬,他也交過多次鋒了,是個軟硬不吃的人,如何從他手中取來這錄音帶呢?
這天晚上,簡秋鵬夫婦參加親戚的婚宴,等回到家里,見屋里翻箱倒柜被弄得一塌糊涂,簡秋鵬和妻子清點了一下,小偷并沒有偷去什么東西。看得出,是為那份錄音帶而來的。幸虧簡秋鵬早有防備,并沒把它放在家里,才沒被偷去。
星期五下班時,簡秋鵬剛和譚伍寧走出電梯,就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是他們房子靠河邊那堵墻倒塌了。
簡秋鵬原來是和父母住在河邊那幢兩層樓老房子里的,結婚時就在那里做的婚房。前幾年在鬧市區買了新房后才搬遷的,老房子就由二老居住了。近來,大雨接連下了三天三夜,河水浸著了他們那幢房子的墻根,可兇猛的洪水還在繼續向岸上沖來,這幢房子畢竟有些年頭了,哪里還經得起這樣的侵襲,靠河邊那堵墻就倒塌了,幸虧簡秋鵬的父母住在后半間,才沒有受到傷害。
簡秋鵬馬上趕到父母那里,對著倒塌的墻不知怎么辦好。因為那卷錄音帶就放在里面,他幾次想挖那些斷垣殘壁,可一想,這也不是一時能挖出來的,再說,這樣一來,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第二天,雨一停,簡秋鵬就雇人來修理了,他站在塌墻邊一步不離地看他們挖。下午3時光景,簡秋鵬好像看到了什么就親自動手了,幾鋤下去,挖出了一只保險箱。
這是只非常普通的家庭保險箱,那一年,晚報現代生活版舉辦“我飾我家”征文。還是個小科員的簡秋鵬,喜歡寫點文章,就參加了這一活動。文章被采用后,贊助方送了只家庭微型保險箱。簡秋鵬正在裝修婚房,就把它裝進了床背后的墻里,放一些貴重的東西。搬家后,這保險箱也沒有拆下。這次,他把那卷錄音帶和一些舉報材料放在了里面。
簡秋鵬把保險箱搬到樓上父母的房間,用一些雜物蓋住。材料已搜集得差不多了,他準備后天去市紀委舉報。
星期一上午,簡秋鵬處理了一些事務后,準備到老房子里取那些材料。可就在這時,他接到了市紀委的電話,請他到河邊的父母家去一趟,他們已經在等候了。
等簡秋鵬到來時,那只保險箱已被父親搬下了樓。市紀委的同志讓他把箱子打開。
簡秋鵬想不明白,市紀委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去舉報,上門來取材料的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簡秋鵬打開了保險箱。一看,真是老母雞變鴨,里面哪里還有什么準備舉報的東西,放著的竟是一捆捆百元大鈔,數了下有20萬元。
在事實面前,簡秋鵬的辯解顯得蒼白無力,他被市紀委帶走了。
頓時,人們議論紛紛,簡秋鵬直接參與春江賓館轉讓價的匡算,還參加了一次又一次的轉讓談判,想不到這底價是他泄露出去的。現在的貪官,表面上看非常廉潔,給人一個很好的形象,背后卻在做見不得人的事。看來,簡秋鵬也是那種人。
泄露底價受賄的人被抓住了,譚局長特地設宴慶賀,全商業局干部職工包括清潔工都被邀參加了。
就在宴會進行中,警察突然出現了,一副锃亮的手銬戴在了譚伍寧的手上。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譚伍寧和簡秋鵬是一伙的?
原來,簡秋鵬看到保險箱里的舉報證據變成20萬元鈔票后,猶如當頭挨了一棒,保險箱里的魔術是怎么變的呢?他感到有點蹊蹺,向紀委的同志談了自己的看法。這案子只得請警察來破了。
在保險箱的里里外外,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指紋。一對照,是徐羅章留下的。他曾經偷竊過秦德天的皮包,又是個開鎖高手,難道是他干的?可竊賊只有偷錢財,怎會往里放巨款呢?
徐羅章被帶進了公安局,在事實面前,他只得如實交代。為了弄回簡秋鵬那里的錄音帶,譚伍寧要利用這位表外甥了。那天晚上,簡秋鵬家遭遇竊賊就是他干的,可找不到錄音帶。后來,譚伍寧嚴密注意簡秋鵬的行動。在電梯出來時聽到簡秋鵬父親打來的電話,才猛地記起了他們另外那幢房子,難道錄音帶放在那里了?他忙派徐羅章前去探查。清理殘墻時,徐羅章看簡秋鵬挖出了保險箱,馬上到隱蔽處給譚伍寧打了電話。
譚伍寧想,看來,這錄音帶肯定在那只保險箱里面。如果光是把錄音帶和舉報材料拿走,簡秋鵬還會繼續搜集,現在必須把他置于死地,以絕后患。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做了。就拿出20萬元錢,讓徐羅章用錢換取那些證據,以達到嫁禍于人的目的。星期一清晨,譚伍寧裝作晨練的樣子,在公園的電話亭給市紀委書記打了匿名電話,舉報了簡秋鵬在保險箱中藏贓款的事。
警察根據徐羅章的交代,以及那20疊鈔票上留下的譚伍寧指紋,把這位局長挖了出來。在譚伍寧的家里,搜出了那只錄音手表和巨額贓款。
保險箱中的魔術終于真相大白,譚伍寧他們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簡秋鵬終于松了一口氣。 ■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