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浮生

水晶鞋和寶馬

不喜歡灰姑娘的故事,因為覺得太世故。似乎沒有那只掉落的水晶鞋,辛德瑞拉將一輩子睡在廚房的灰堆里,永無出頭之日。沒有一樁攀高枝的婚姻,所有雄才大略都無法展開。

可是,很多人相信并踐行著這個童話。

賈靜雯離婚,為了爭奪女兒的撫養權,傳說中的“豪門”老公居然開始要贍養費,據說孫志浩月薪只有三萬五(還是新臺幣),聽上去怎么都像個邪惡的童話。李湘見過李厚霖沒幾次便接受他的求婚,但結局大家自然都知道,一次豪華的婚禮之后,閃婚又閃離。后來終于碰到了王岳倫,制作了《十全九美》,才顯得不那么“缺一門”。以后即便發了胖,也抱著女兒一臉幸福,眼神也不像之前般躲閃猶疑。

灰姑娘始終是處于弱勢的,能有人把你從廚房的灰堆里拉出來,又哪里顧得上伸出手的是王子還是青蛙?小三扶正,愛情馬拉松結束,仿佛從此就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一紙婚約能改變一個人嗎?浪子結了婚也還是浪子,就像一個土豆發了芽,你卻當做若無其事,下到鍋里,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中毒又怨誰呢?

在關于灰姑娘的影視劇里,從《一簾幽夢》到《流星花園》,不管紫菱對費云帆多么沒感覺,杉菜多么討厭道明寺,可真金白銀的力量無窮,滲透到每一根毛發去腐蝕你,豪華莊園、巴黎時裝、上流社會,他看上了你,動用他擁有的物質力量來追求你,你毫無懸念地會愛上他,或者是愛上他所擁有的生活。

金燕西搞搞浪漫、耍耍小聰明就追到了清高的冷清秋。戴安娜和查爾斯結婚后,灰姑娘童話被津津樂道,可他們一個是好熱鬧的幼兒園教師,一個是愛好歷史好安靜的劍橋畢業生,沒有太多共同語言,他還會去找他的卡米拉。戴安娜的不幸福,只因沒有放棄嫁給一個王子的好事。

一只水晶鞋改變人生,這樣的愛情來得太虛幻,太孤注一擲。即便天生麗質,愿意委曲求全,也終是進入了一個賭局。沒有人事先覺得自己會輸,我們都是抱著贏的心態沖上去的。我認識的一個姑娘,嫁給了一個煤老板的兒子,轟轟烈烈地嫁,又翻天覆地地離。

《非誠勿擾》的女嘉賓朱真芳說,想用婚姻改變人生的,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大家其實能理解,很多人也愿意選擇坐在寶馬車上哭。可哭也就罷了,悲劇在于,那可能根本不是寶馬,只不過一輛改裝的二手奧拓。

文/雅惠

閱人

伴君如伴獅

想學鋼管舞,但那玩意兒難度太大,只好挑了打羽毛球,據說打著打著也能打成一個前凸后撅的S身材。于是每周三次去混場子,基本上雙打,只要不做獅子座的partner,基本上都很樂呵。

這獅子座的很有點意思,先別說球打得好與不好,光是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架式就能嚇倒人。尤其接近賽點,沒人敢看他們的臉,因為掛相,扭曲得變形。走哪兒都把自己當拿破侖,處處想征服別人,對partner那是呼來喝去,不由分說地搶拍。類似雙魚、巨蟹和天秤這種擅長于黯然銷魂兮打那眉來眼去球的,聽說要做獅子的partner基本上是繞道而走。特別是雙魚,因為孩子氣,干什么都漫不經心,打球的時候老走神,球來了不接,站場上傻乎乎地發愣。若是最后贏了,獅子自然喜形于色,雙魚算是撿了便宜,像做全職太太——老公在外面辛苦干活,掙了錢回家交給她花;若是輸了,獅子嘴里不說,但臭著的那張臉絕對是慘不忍睹。

我就親眼目睹過一個火爆獅子男輸了球氣得當場摔球拍,摔完又踩,現場十分血腥。他的partner是個男巨蟹,當場嚇得心臟跳動異常,事后直嚷嚷,說這叫什么事兒?人活著多兇險啊,平時夫妻掐,朋友掐,兒女和父母掐,辦公室同事互掐,電視劇里更是每劇必掐,世界杯了,幾百個國家一起掐,好不容易咱自己打個球樂呵一下,還要搞得這么猙獰,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是天秤女,愛好和平,抵制暴力,所以跟獅子做partner,就感覺一腳踩進了地雷陣,不定什么時候會引爆。因為球技不算太好,一旦失手就會偷窺獅子,看伊面沉如水,心里便格登一下,如此戰戰兢兢,這球還怎么打?有了這切膚之痛,大家訂場之前必問星座,非誠勿擾。

都說魚找魚蝦找蝦,烏龜必找大王八,獅子最適合的partner就是白羊。那真叫一個絕配!白羊好斗,獅子嗜血,做partner那是親兄熱弟,即便是女白羊也可喚做紅顏知己。這倆星座聯手的話只要水平不很臭,基本上天下無敵。

但也不是所有的獅子都那么盛氣凌人,偶爾也有一兩個謙讓的,皆因火星或月亮落在風相和水相。所以嚴格來說,喊人打球,不僅要問太陽星座,還得細細拷問其月亮和火星,才不會出意外。

可能因為自身的火星落在摩羯,所以我喜歡和摩羯座的做partner。摩羯有水相的隨和,火相的斗志,還有令人嘆為觀止的忍耐力。在一個群里打球久了,自然會遇到不少新手,技術臭得令人發指,若是給獅子做partner,早翻臉了。其實摩羯心里也搓火,但人家不像獅子那么掛相,沉得住氣啊,摩羯會安慰你:沒事兒,慢慢打。當摩羯做了獅子的partner那才好玩呢,獅子的頤指氣使就像撞進電磁場的電子設備,完全失效。因為,摩羯有主席胸懷,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文/羅敷

城事

紅顏胸器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女人的胸部是一件美好的東西。我是對大乳房有童年陰影的。那個年代,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憑借一對迷死人的雙峰嫁入豪門的傳說,也沒有聽說哪個阿姨因為胸部而備受周圍人的喜愛。倒是有一次聽人說隔壁家搓麻將,一女三男,女人賺得盆滿缽滿,三個男人越挫越勇。我媽后來忿忿說那女人胸部好大,一上桌就把一對巨胸往桌上一擱,威懾得三個單身漢只敢低頭看自己面前的牌,不敢抬頭往稍遠處瞟一眼。那三個男人中有一個是我舅舅,輸光了跑來跟我媽借錢,我媽幫親不幫理,遷怒大乳房。從此我的腦子里就有一個概念:紅顏禍水,巨乳生災。

少女時期剛剛開始發育,老媽就拿來小背心千叮萬囑:“裹緊點裹緊點。”好像我家有女初長成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上中學時班里有一兩個發育良好的女同學,一上體育課跑跑跳跳,就被男生沒命地嘲笑。想當年我們一幫竹竿女還暗地里慶幸,誰知道風水輪流轉,當初流著鼻涕嘲笑大波女生的男同學們現在流的是哈喇子,對我們這些平胸妹學吳宗憲大喊:“哇!好大的兩枚圖釘!”

懷孕生孩子的時候,我有幸體驗了一次大胸生活,在雌性激素的作用下,從A罩杯升級到C罩杯。可比起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點胸,真的不算什么。哺乳的時候,我成天受驚嚇。有人恐嚇說,如果無法做到兩邊均衡喂養最后就會變成大小乳,嚴重的走路起來都會斜肩。最恐怖的說法是,哺過乳的胸以后會垂到肚子上??

所以現在的女人不敢行使偉大母親的職責,往胸部里面填充東西倒勇者無懼。維多利亞頂著個硅膠胸成為時尚,天上人間招女公關要求三圍但不限真假,美國有個女人被男友殺害后牙齒被拔光、五指被切掉無從辨認身份,最后警察還是靠她隆胸物質的編號查出她的真實身份的。

看過一期電視美容節目,可能真的是再也找不到什么選題好做了,美容師拿支眉筆給女嘉賓逐一畫乳溝。至于大片級別的胸器,要屬基地女恐怖分子了。她們在自己的乳房內植入膠囊式炸彈,目前最先進的機場安檢儀都無法識別。為了解決這個安全隱患,英國情報處決定組建一支高效的拆彈部隊,用美男計色誘這些女恐怖分子。Anyway,英國情報局發生的事總是很007風格的。

文/上上簽

流年

工人媽媽

我媽是個工人,當年在一個很大的印刷廠里開印刷機。這似乎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因為老是聽她說廠里又有誰誰誰在半夜打盹的時候被切斷手指,但過了幾天,若無其事包著紗布又來了,說是每個月可以多五塊錢補貼,斷個手指是不妨礙開機器的,于是繼續開。斷指的地方后來會長一層蒙蒙的皮,除了陡然短了一截以及沒有指甲,其實沒什么區別,但每次看到我還是會忽然打一個冷戰。

最開始每個月掙三十幾塊錢,算不少了,比我爸這樣的小學語文老師要多,而且國企工人多值得驕傲。她帶我去廠里洗澡,一屋子的裸體女人,歡天喜地地在呼啦啦的水龍頭下洗衣服,洗完之后她穿上藍色的工作服,戴上帽子上班去。她忙得不可開交,當上了個小組長就殫精竭慮要提高印刷效率,就像真的是個日理萬機的女強人。唯一的遺憾是,雖然當了很多年的團支書,我媽卻一直不是黨員,因為嫁了個反革命分子,遠遠不如她成分單純,地位高貴。

她的工資也年年漲,在一直三班倒以及長期加班的情況下,在90年代中期達到過頂峰:差一點三百塊。她買了很多個金戒指,統統戴到手上,冬天穿緊身牛仔褲配黑色呢大衣,黑色高領毛衣上是黃澄澄的金項鏈,下雨的時候她來學校給我送傘,我的同學無限艷羨:你媽媽真好看!所有這些裝備都是我爸給他買的。他后來去了文化館,待遇等同于公務員。余華說過,自己在當牙醫時最大的夢想就是進文化館,因為“文化館可以在任何地方上班”,我認為這句話是不正確的:我爸每天都正兒八經地去單位上班,因為那里有源源不斷的開水,而且還可以打免費的電話。

在大家都下崗的時候,她也下了,記不清是在哪一年,總之她還不到四十,走出去還是個公認的美人。她領了很長時間的下崗補貼,一個月一百塊錢,還得坐很久的公交車去廠里,一張紅色的錢親自交到手里,過年的時候發五十塊,又是坐很久公交車去領,她不嫌麻煩。

她陸陸續續做過一些工作,從在民營印刷廠開機器到幫人拉贊助,用現在的話說,她掙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在這些工作都失敗之后,她火速胖了,從一個窈窕美人變成一個腰上全是贅肉的中年婦女,為了減肥學會了一門新手藝:轉呼啦圈。她可以讓呼啦圈無休無止地轉下去,看的人已經暈了,她還在認真地轉著。

她經常和自己的女朋友們在河邊喝三塊錢一杯的毛峰,帶上十字繡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偶爾湊份子去吃羊肉湯,每個人花不到二十塊錢。她們都是曾經的工人,后來的下崗工人,現在的退休工人。退休之后,她們的工資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千塊出頭,錢每個月打到銀行卡里,給她們無限的安心。

文/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