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親密的人也會有秘密

淺水漁人

1

安霍爾說要去遠行，從此，再無音訊。

我認識安霍爾很多年，他的出生地，喜惡，怪癖，甚至糗事我都熟知。他突然的離去使我陷入艱難的境地，因為在他消失一個月后，有個叫那莎的女孩找到我，說要從我這里了解安霍爾的所有事，作為交換，她將會告訴我安霍爾不為人知的秘密。

2

安霍爾很小的時候迷戀“科學研究”，他會用各種奇怪的粉末研制一種五彩肥皂泡，吹起來赤橙黃綠絢爛無比。有一天，安霍爾邀請小朋友們去參觀他的發明過程，但制作肥皂泡的器皿突然爆炸了，結果直接導致安霍爾短暫的“科學研究”生涯的終結。

那莎挽起左邊襯衫袖子，讓我看她從胳膊蔓延到手腕處一片觸目驚心的疤痕。在那次小小的爆炸事件中，那莎的胳膊被炸傷了、從此留下一片疤痕。

我對那莎的話耿耿于懷，和她爭辯起來，安霍爾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事情我無所不知，從沒聽他談起過那莎，更沒有提到放棄“科學研究”是因為炸傷了那莎。

“再親密的人也會有秘密，或許這就是他不愿告訴你的秘密。”

她生氣極了，摔門而去。看著那莎跑掉的背影，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泄氣。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整理新房子，種上滿院子的玫瑰。

我一直都喜歡玫瑰。

3

幾天后我在一個花卉基地買玫瑰枝苗，看到那莎躲在一排松樹苗后面，我走過去。

“好了吧，你已經跟蹤我一整天了。”

那莎被我抓住，尷尬地絞著手指避開我的目光，眼珠四處轉動，最后停在我手里的玫瑰花苗上，一張臉又活躍起來：“我最喜歡玫瑰了。”她說著伸手過來，不小心，被玫瑰刺破了手指。

“你一直都這么粗心大意嗎?”我沒好氣地問她，。

“安霍爾以前也這么說我，但他說他喜歡我的粗心大意，看起來很可愛。”那莎把刺破的手指含在嘴里，眼神里有一種期待。她卷卷的頭發，黑亮的眼睛，確實容易讓人動心。

我慌忙移開目光，抱著玫瑰花苗走了。那莎從后面追過來，扯著我的衣角低著頭道歉：“我不該跟蹤你，那天更不該生氣跑掉，請你繼續把安霍爾的事情告訴我吧。”

4

以后，那莎常常來幫我整理玫瑰園，只需要安霍爾的故事作為報酬。

事實上，安霍爾后來已經和我很疏遠了。放棄“科學研究”后，安霍爾突然迷戀上文學，尤其喜歡詩歌。

那莎說安霍爾寫過一首詩給她：你的睫毛，是海鷗的翅膀；你的長發，是雪夜的柏油馬路；你的眼睛，是遺落人間的北極星；而你的微笑，是一座春天的玫瑰花園；我多想，多想化成一只蝴蝶，即使迷失在花叢問。

說實話，我一點也沒有印象，那莎失望極了。她似乎很希望從我這里聽到安霍爾提到的關于她的任何消息，但安霍爾真的從未對我提起過。那莎陷入一種很悲傷的情緒之中。

“他有對你提過他喜歡的女孩嗎?”那莎追問。

“說真的，沒有。”據我所知，安霍爾還是一個非常受女孩歡迎的人，可卻從未聽他提起過他有喜歡的女孩。

5

幾個月之后，院子里的玫瑰盛開，滿園芬芳。我把最好的玫瑰摘下來，準備給那莎一個驚喜，她一定沒收到過安霍爾送的鮮花。安霍爾已經成為過去，或許，她可以和我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但直到院子里的玫瑰花全都謝了，那莎都沒有再出現。

我決定把安霍爾找回來，動身遠行時，我寫了一封信給那莎，我在信上對她說，我一定幫她把安霍爾這個壞小子揪回來，讓她靜靜等待一段時間。

我開始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地尋找，安霍爾可能會去的地方我都去了一遍，但一無所獲。我想要放棄，可那莎那張悲傷的小臉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腦海里有一種念頭，找不到安霍爾，那莎的生活將一如既往地悲傷下去。但那莎給我打了電話，她說：“你回來吧，不用再找了，安霍爾已經徹底地把我忘記了。

那莎告訴我，安霍爾患有一種無法治愈的病，他決定瞞著所有人悄悄地離開，在世界某一個角落靜靜地離開人世。

我聽到這樣的結局，就好像聽到自己快要死去一樣窒息。

6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之后，看到那莎坐在房子外的臺階上。

“你回來了。”她努力保持微笑，眼里有一種悲傷的物質不斷地溢往外面的世界。

“我要走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這里，”那莎說，“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努力。”她看著我，流下了眼淚。我突然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盯著前方，記憶像一塊破碎的玻璃，無法再拼接起來，反射著刺痛人心的光影。

這一次，我不知道，那莎是否還會再出現。也許，不久之后，我將會把她忘記。

只是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莎對我說了謊。她真實的名字念起來是一個英文單詞“玫瑰”，而安霍爾并沒有死，因為，我就是安霍爾，患有失憶癥的安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