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渝

當前這場已經燒起火苗的“貨幣戰爭”令人憂慮,除非各方退守本位,否則,以單方行動來促他國接受他們的自我設定的條件是行不通的。
10月8日晚,G7(西方七國集團)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在美國華盛頓閉幕,“競爭性貨幣貶值”成為這次會議的“熱詞”。與此同時,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2010年年度會議也于10日在華盛頓落下帷幕,兩大金融組織試圖協調和統一各國匯率政策的努力以失敗告終。IMF總裁卡恩不無憂慮,他發現各國之間的合作能力比它們在金融危機時的表現要差得多了。
富國集團沒有對集團內成員國日本予以譴責,因為后者近日強行干預外匯市場并把本國貨幣設為近乎零利率。IMF和世界銀行也沒有對掌控著全球金融話語權的美國準備再次濫印美鈔的行為提出警告,而稍早于富國集團閉幕前舉行的新興國家24國集團會議,則指責富國才是全球經濟增長失衡的根源。這使得數月前巴西財長吉多·曼特加的全球將陷入貨幣戰爭的警告成為了擺在眼前的實現。
“貨幣戰爭的威力太大了。”卡恩嘆道。“貨幣戰爭就是‘以鄰為壑。”世界銀行行長羅伯特·佐利克直言。
他們都干了些什么?
美國為其“濫印美鈔”找好了充足的借口。最新發布的經濟數據表明,美國9月份就業數據雖遜于預期,但私營領域就業人數在增長,不過美國經濟學家卻寧愿把它解釋為美國經濟復蘇沒達到預期值,甚至是出現再次衰退的結論,這樣的輿論有利于美聯儲拋出醞釀已久的第二輪“量化寬松政策”,即開動印鈔機。
由于中期選舉迫在眉睫,美國國會也在加速行動,試圖把“操縱貨幣”的標簽貼到別人身上,以此來為“自己作惡”屬“正當防衛”之理由。高盛預測美元在“合情合理”的外衣下將急劇貶值,徹底銷蝕別國的美元貨幣資產。作為布雷頓森林體系以來占主導地位的美元貨幣國,放棄利他主義的情懷,全以利已主義來算計別國一時之得失,這是非常遺憾的。
日本在6年內首次強行干預外匯市場,理由為日元對美元的匯率已經升到15年最高水平。日本一度把日元的堅挺怪罪于中國巨額外匯儲備,稱中國大舉購入日本國債導致日元匯率居高不下,而日本官方發布的最新數據表明,中國早在8月份就基本拋售了這一年所購入的日債,證明了中國絕非是推動日元的因素。然而日本還是強力干預匯市,并把本幣利率降為“零利率”。為配合這一行動,日本日前推出了5.05萬億日元(約合610億美元)的刺激經濟計劃,變相地加入了濫印鈔票、競相貶低幣值的行列。
巴西打破了國庫只能購回兩年期外債所需美元的規定,近日批準國庫從市場上購買用于償還4年期的外債所需的美元,以此來稀釋巴西貨幣雷亞爾強勁升值的動力。巴西此前已購回兩年期外債總額約104億美元,現在依新規定,還可以再購買78億美元。
為進一步遏制美元的下跌,巴西財政部推出新政,對外國人在巴西投資固定收益所得稅從2%一下子漲到4%。
泰國銀行高級主管翁瓦杜·博迪拉德和印度儲備銀行副行長蘇比爾·戈卡爾恩也宣稱,遏制本幣升值壓力的行動可能迫在眉睫。
泰銖9月份升值了4%,今年累計升值了11.3%。印度盧比對美元的匯率也達到了最近兩年內的最高點。
馬來西亞、印尼和菲律賓央行都指出,它們可能采取干預措施減少波動或避免突然起伏。
唯有人民幣“被升值”
不論世界主要貨幣之間匯率如何波動,人民幣匯率一直保持著相對穩定。這個事實表明,日元的堅挺是相對于美元的堅挺,與人民幣匯率關涉不大,歐元近段時間升值,也是相對于美元的匯率調整,而與人民幣的匯率卻保持著不變。問題很顯然,是美元市場流動性大增導致了匯率市場上可自由兌換的貨幣的升值。
人民幣是無辜的。
美國制造商堅持聲稱,人民幣被低估40%,導致美國制造業損失了數百萬個就業機會。
迫于壓力,中國今年6月起重啟更加靈活的匯率制度,人民幣已升值約2.3%。
假如本來就不存在“人民幣人為低估”問題,那么,中方的妥協就成了確實人為低估幣值的自我確認。嘗到甜頭的美國及歐洲陡然增加砝碼,嫌中方升值速度不夠。周小川近日表示,不會有什么“休克療法”,中方會按自己的方案“漸進”升值。
在今天各國本幣都競相貶值的背景下,唯有人民幣背負上“十字架”,陷入了“只準升不準降”的話語束縛,美元問題置換成了人民幣問題。
“我們不應認為,人民幣匯率一改變,我們不可以解決所有經濟失衡問題。”IMF總裁卡恩總算說了句公道話。
10日閉幕的IMF年會沒有就人民幣匯率提出共同采取行動的宣言,盡管美方期待和推動這樣的結果。令人鼓舞的是,卡恩確認,中國已是繼美國、英國、歐元集團、日本之后,成為第五個世界增長穩定性的經濟體。
貨幣戰爭沒有贏家
富國集團和組織縱容全球最大的經濟體挑起貨幣戰,會迫使更多國家采取單邊行動,公開或隱蔽的方式貶值本幣,這將導致全球匯市上越來越多的法定貨幣成為棄兒,無法獲得避風港的資金轉而求助于非貨幣資產,導致金價直線上躥,通貨膨脹加劇,固定資產泡沫化。
另一方面,貨幣戰也演變為利率戰,這使得全球套息交易又再度活躍,熱錢將攻擊那些誠實守信的國家,其結果是,上世紀90年代的區域金融振蕩有可能重現于世,然后逐漸蔓延為上世紀30年代和2008年這樣全球性經濟危機。
上世紀30年代,一些大國突然放棄金本位,增印紙幣,使世界陷入長期的“大蕭條”。
《日本經濟新聞》評論稱,一國貨幣貶值會引起對象國貨幣相對升值。如果一個國家讓本國貨幣貶值,則其他國家會紛紛效仿,結果會加劇不信任情緒,導致各方受傷。
貨幣戰的本質就是貿易戰,幣值便宜有利于出口,而本幣升值則利于進口,匯率成了繼關稅之后又一個可以全面啟動的“貿易壁壘”。美國所推動的操縱貨幣法案,實際上是為其實施懲罰性關稅鋪平道路,為其收取非常規的反補貼稅尋找法律依據。一旦貨幣戰實質轉化為公開的貿易戰,貿易保護主義將更加把已經失衡的全球經濟陷入更大的失衡,已從2008年金融危機中走出的全球經濟將有再次陷入蕭條的危險,甚至有爆發“實體”戰爭的危險。
笨蛋!那是貨幣戰爭
經濟疲軟、失業率攀升、公共財政失衡,讓歐美經濟體頻頻叫苦。平衡預算及削減開支,導致了歐洲罷工示威潮。美國“茶黨”的興起,保守勢力進一步做強,國會貿易保護主義法案正在推到前臺。在英國,面臨著“幾十年未遇的反抗活動”。
與此同時,各國都呈現出口增速下降、進口增加的貿易狀況。
而中國剛剛攜巨額外匯儲備,注資于希臘、冰島,從歐洲最薄弱的環節入手,滲透進了歐洲集團里。“歐洲病,中國治”,中國廉價工人辛苦累積起來的外匯收入,只好先拿去給別人治“富貴病”。
這只是后金融危機的低烈度過敏反應嗎?不是!局面越糟,越有利于發動一場蓄謀已久的洗牌。當年的競選大戰時,克林頓曾這樣嘲笑老布什:笨蛋!問題在于經濟。現在,我們也可以對還對當前形勢麻木的人高吼一聲:“笨蛋!那是貨幣戰爭!”
宋鴻兵編著的《貨幣戰爭》一書中這樣寫道:總統有兩個主要的敵人,“我面前的南方軍隊,還有后面的金融機構。在這兩者之中,后者才是最大的威脅。我看見未來的一場令我顫抖的危機正在向我們靠近,讓我對我們國家的安危顫栗不已。金錢的力量將繼續統治并傷害著人民,直到財富最終積聚到少數人手里,我們的共和國將被摧毀。我現在對這個國家安危的焦慮勝過以往任何時候,甚至比在戰爭中更為焦慮”。
縱觀各類因素,當前這場已經燒起火苗的“貨幣戰爭”令人憂慮,除非各方退守本位,否則,以單方行動來促他國接受他們的自我設定的條件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說,這場貨幣戰絕非是上世紀80年代迫使日本就范的“廣場協議”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