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莉丹


現在最害怕的是什么?“我們最害怕被‘咔嚓掉!”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女孩,晃著長長的馬尾辮,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已是初夏,發生在春天的血腥記憶,尚未遠去。
3月23日,夢魘一般的清晨,“鄭醫生”舉起手中的尖刀,短短55秒鐘內,8名幼童慘死,5名幼童重傷。
南平殺童案發生兩個月以后,《新民周刊》記者重訪南平發現,當地的校園處在森嚴的守衛之中。
一位依舊沉浸在悲慟中的遇難學生的父親告訴記者,以血、以孩童的生命作為代價,南平換來今日校園之“銅墻鐵壁”。
南平之傷痛,亦為國人之傷痛,不敢忘,不能忘。而今,重新審視南平殺童案,具備極其重要的范本價值——面對校園暴力事件,學校、政府該如何各分其責?安撫人心的國家賠償與立法制度如何建立?對于這些美好幼小的生命,全社會應該怎樣捍衛?我們怎樣才能有效隔絕校園暴力事件或降低傷害的程度?是憑借拍案之憤慨,片刻之熱情,一時之良心,還是倚仗可以推廣的安保長效機制與“人人有責”的關切?
南平實驗小學:非常時刻,嚴陣以待
5月的南平,進入漫長的雨季。這個地處福建省北部的該省最大的地級市,平靜的市井生活,一如既往。
穿著南平八中制服的中學生,挺著胸膛,擠在悶熱的8路車上,這是放學回家的路線。小雜貨店門口,兩個小女孩在水泥地上“跳格子”,母親在店里看著,跟人聊天。賣牛肉丸的小攤前,一圈孩子坐著,母親祖母守在一邊,肉丸飄在湯里,加了魷魚絲、香菜、小蔥,滿滿一杯,2塊錢……
即使在鄭民生居住的被當地人戲稱為“貧民窟”的三官堂社區,節奏依舊如常。
摩托車篤篤篤地開上山,鄭民生的鄰居,每天抽空做2000個電阻、才能賺上14塊錢的三官堂社區雜貨店的郭老板感嘆:南平市變了,武夷山市也變了,就是三官堂十多年沒變過,公交車還是沒有通,買菜得下山,有能力的年輕人都搬下山了,有錢人,他們不會來我們這里……
而在南平殺童案事發地,南平實驗小學校門口,對比是如此鮮明。一到上學、放學時分,這里仿佛進入了“戰時”。
一位年輕的警察站在了南平實驗小學門口執勤,看上去有點孤單。年輕警察的腰間沉沉的,各種“家伙”,掛了一溜,其中有:噴霧式的辣椒水,警棍,黑色的皮套下隱隱可見的手銬,锃亮的銀色。只有配槍的皮套,是空的。這個時候,還是清晨的6時50分,文體路上的小游家豬肉店才開門不久。
當地政府后來公布,南平殺童案發生的時間是3月23日清晨的“7時25分,一個更清晰的說法是,7時26分。細心的人會發現,只要在7點半以前,一些孩子索性就在校門口附近文體路上的欄桿邊邊上站著。“不要太早來學校”——他們被家長與老師這樣告誡。
二年級與三年級的孩子都紛紛說:現在到校的時間被確定為,“早晨7點半到7點40分”。“如果來得太早,老師會批評的,所以,我一般都7點40分來”,三年級的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很認真地說。
母親明確了在南平實驗小學一年級就讀的女兒黃夢雨(化名)的時間表:必須要7點半以后才能到學校。南平校園慘案發生后,這個7歲小女孩在生活上的直接改變是:每天因此多了20分鐘的睡眠;此外,她只能在小區的空地中打打羽毛球,而不能跑得太遠。
南平實驗小學早晨8點正式上課。所以現在,在清晨的校門口,常常可以見到,8點過幾分那會兒,還有孩子匆匆跳下家長們的摩托車或私家車,跑進校門。
開摩托車送小女兒來上學的年輕母親,被大雨淋得臉龐濕潤,說:目前能做的只是,“看著孩子進校門,盡量讓她不離開大人的視野”。
南平實驗小學的那扇案發后依然關閉的飽受指責的電子門,依然在清晨7點半緩緩拉開。
事實上,這個時間點一過,南平實驗小學門口,這塊靠近文體路的原本空蕩蕩的空坪上,忽然匯聚了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孩子,宛如放開了閘門的水,他們涌進校園。
躋身福建省“百所示范小學”的南平實驗小學,一共約有2400多名學生,被當地老百姓稱為,“南平最好最有名氣的小學”。
“怎么會有這么多孩子!”這個時候,還是娃娃臉的警察,站在孩子堆中,突然發出一聲感嘆。顯然,他的神色警惕起來,眼睛像雷達一樣,不斷在人群中逡巡。
“家長請靠邊站!”校方安排的一位正在值日的男老師,脖子上掛著工作牌,踏了雙高筒雨靴,拿著喇叭,直著脖子大聲喊。他的四周,至少“潛伏”了四五位老師。
南平殺童案發生以后,南平實驗小學門口多了兩名保安,在上學、放學時分,校門口亦有警察輪流執勤。在南平殺童案發生以后,南平實驗小學對教師上班作息時間提出了新要求,從3月24日起執行,其中包括,全校老師每天上午7:30之前必須到校,12:00離校;下午2:00之前必須到校,6:00離校。
記者獲悉,目前每天都有7名值日教師輪班,由一位行政負責人帶隊,老師們在校門口、斑馬線附近、操場三個片區輪值。簽到制度,也在進行中。
在靠近校門口空坪處的南平體育場門口,亦有安保人員執勤。退休前曾在南平市警察局上班、案發后才調過來的吳爺爺說,5月17日下午,實驗小學門口裝了一個攝像頭,正對著校門口慘案發生的那塊空坪。即便如此,孩子們匯集在校門口的時候,老先生依然神情戒備地盯著來往人流,“調取電子資料畢竟還得一段一段找,不方便,人眼看,有問題就能夠馬上發現了”。
這樣的攝像頭,南平實驗小學對面馬路上的一個桿子上也裝了一個,“喏,看見了沒?就在那個‘空中一號,本站喜中15選5一等獎招牌前面的桿子上”,警察指了指。
下午4點20分下課、清校,孩子們舉著班牌,浩浩蕩蕩地按照班級排隊出來。
在下午4點或者更早的時間,家長們就已經將校門口圍得水泄不通。那些沒有家長來接的孩子,也被老師告知,要隨班級隊列出學校。
兩名女學生,早就在八一路路口立著。每個班級出來時,她們就在本子上劃一筆,偶爾抽個空,瞄瞄手里的漫畫書。她們的身后站在兩位老師,其中一位,還拎了一袋子翠綠的空心菜。
每天約有10名這樣的學生督導員輪班,“做督導員的都是五年級以上的孩子,孩子們都是主動報名的”,傳達室的大叔說。
記者試過,沒能進入這扇重兵把手的校門,“即便是學生家長,也需要經過老師的確認,才能進入學校”,一位同樣年輕的保安,面無表情地對記者說:按道理,你是連傳達室都不能進來的。
兩名白發蒼蒼的祖父,每天因幾趟“雷打不動”接送孩子,接成了搭檔,“以前他爸讀書那時候,誰接誰送啊!不就是每個學期開學之前,給兩塊錢,自己去報名嗎?現在呢,讀到五年級了,還要接還要送,接了送了,還不放心……”總是到得很早的老先生們,聊開了。
“幸福人生平安相伴”,宣傳標語懸在南平實驗小學的圍墻上,用的是最鮮艷的大紅色。
“殺童案是南平的一道傷口”
“殺童案是南平的一道傷口。南平的校園,進入了歷史上一個最為緊張的時期”,當地一位人士稱。
南平市校園及周邊治安綜合治理領導小組制定方案,被明確為是從今年4月初到6月底,強化三個月的集中整治,“重點針對南平市區學校及周邊治安環境,采取自查、抽查、明查暗訪等形式,開展專項整治活動”。
5月25日晚間10點,記者入住的南平一家政府賓館,砰砰砰,門響了。門一拉開,兩名當地派出所的警察走進房間,仔細打量,“就你嗎?從哪來的?干嘛的?”
此前的5月18日,公安部消防局副局級調研員許兆亭帶隊的由公安部、教育部、國家安全監管總局組成的學校安全工作聯合檢查組一行6人,在福建省委教育工委副書記郭紹生、省消防總隊、省安監局等領導的陪同下,從福州啟程至南平開展學校安全工作檢查。
數日來,記者走訪了南平當地數所小學與幼兒園,發現穿著統一“南平保安”制服的安保人員確已進駐該市這些學校。并且,在南平,守護校園的專職保安全部配備了警棍等器械,盡管是橡皮警棍。
比如,在南平市實驗小學附近,還有南平市實幼青少年宮分園早教部與紫云文體幼兒園,現在這兩個幼兒園的家長如果要接孩子,都需要經過老師與安保人員的“雙重確認”。
5月21日下午4點,在南平市北部建溪河畔的黃墩明德小學,在當天下午放學的前10分鐘,電子門都持閉合狀態,一名正在執勤的保安被另一所學校的老師好心地告誡,“上面還在視察,警棍得拿出來,哨子得掛上”。
放學時分,這所位于南平城郊的小學,氣氛并不是那么緊張,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寥寥可數。
一名黃墩明德小學一年級的女孩在此前一個禮拜,因父親腿傷,基本上都是在路口等候她在另一所學校讀小學四年級的姐姐,兩個孩子步行40分鐘,返回位于馬站的家中。
記者看到,在這所小學,絕大部分的孩子選擇結伴而行,步行回到附近的家中,老師告誡她們,“盡量走在人多的地方”。
黃墩明德小學的學生們,脖子上掛著帶照片的學生卡,這是南平殺童案發生以后,由校方統一制作的,“跟紅領巾一樣,每天都得帶這個卡,不然就進不去,如果忘了,還得回去拿,還會扣1分”,一位三年級的孩子嘟囔。
位于南平市繁華地帶的流芳小學的情形,也大抵如此,下午放學時分,警察與保安執勤,學生們結伴回家。
南平市教育局、公安局、市委并未跟記者透露為校園安保所付出的成本。但是當地媒體一個公開的數據稱,南平市擁有高校4所、中等職業學校20所、普通中學173所、小學585所、幼兒園618所、特殊教育學校10所,在校中學生16萬人,小學生18.8萬人。當地校園安保壓力,可想而知。
在遙遠的內蒙古呼和浩特市,當地一個派出所,共有21名干警,卻要擔負轄區內13所大中小學的安全任務。“如果把學校變成全封閉式和荷槍實彈站崗的警察,那學校就失去了教書育人的意義”,這個派出所所長對媒體說。
幾乎所有當班的校方保安與警察在接受記者問詢時都會強調,將力保孩子在其視野范圍內不出事。“但是,我們的視野范圍,畢竟是有限的”,一位當地警察這么感嘆。“從目前來看,沒有一個安保模本是絕對有效的,能夠絕對消除校園暴力事件的,犯罪者總是在尋找作案的時機。但是,該做的工作,一個都不能少”,南平當地一位官員告訴《新民周刊》記者,評價當地的校園安保工作,尚需時日。
一些全國通行的安保措施也在南平推廣。以流芳小學為例,5月17日上午,學校所在的當地區委、區教育局一些領導向該校贈送了“警用鋼叉”、辣椒水、警笛、高光手電筒等防暴工具。
就是差不多在這個時間段,南邊的廣東省中山市,特警們公開展示據說是國內首套自行創編的“鋼叉防暴術”,先由特警傳授給各鎮區公安分局民警,再由民警傳授給各自轄區的學校保安。
一周多以后,流芳小學一些六年級的孩子對于這個明晃晃的“警用鋼叉”的記憶拼湊起來,無非就是在校門口附近“見過兩次”。這個看起來有點笨重的大家伙,是9年以前,8名日本池田小學學生付出生命換來的防暴武器——這個,孩子們并不清楚。
人心是最佳保護網
一位南平實驗小學的學生家長用“心理扭曲”來形容鄭民生,“校園安全需要防范的靶子在哪里?這樣的事情幾乎是防不勝防的”,這位護住幼小女兒的父親,這樣總結。
關于鄭民生有沒有精神病,成為一個被回避的被貼上道德標簽的謎團。對鄭民生的殺人動機的解釋,至今停留在對其判決書上的八個字,“戀愛受挫”,“悲觀厭世”。
就像生病要對癥下藥一樣,許多人追問:鄭民生作案的導火索究竟是什么?為什么,他之前的反常行為,沒有被發現?
在三官堂雜貨店的鄭老板看來,長相“清楚”的“鄭醫生”為何會拿刀對準小孩,至今令人費解,“如果說是戀愛受挫,他和他那個女朋友分手都一年多了,該過去的也都過去了”。
講來講去,還是無解,最終幾次回歸到那個著名的“悲觀厭世”上。
基于此,校園安保工作,只能被動員成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運動”。當地安保人員的神經,繃得宛如拉緊了的弦。
一些來自普通市民階層的具體的經驗,或許是可以被歸納的。
鄭民生行兇的那天早晨,南平市城市建設管理支隊房地產管理大隊副隊長游欽章按照慣例在南平市體育場健完身,準備返回家中的他,遠遠看著南平實驗小學門口,孩子倒在地上,附近還有圍觀群眾。
那時,游欽章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等到他走近時,才發現一個歇斯底里的男人,操著一把刀,“亂喊亂叫,他喊著,‘殺一個,賺一個”,而地上,躺著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孩子。游欽章與幾位市民沖了過去,他當場大吼了一聲,“把刀放下!”緊接著,他抓過鄭民生,摁在地上,并踢遠了鄭民生那把當時已經滾落于地面的尖刀。
人們現在常常稱呼他為“英雄”。這個曾在江西當過兵的退伍軍人至今在想,“為什么這么簡單地就成了‘英雄”,在跟鄭民生交手的過程中,他發現,鄭民生身材中等,并不如人們所設想的那樣強悍,“我不覺得他力氣很大”,“拿刀對準小孩,他就是一個懦夫!”
“如果能夠早發現這個人,后來他哪里能夠殺害這么多學生?”事情發生后的許多天,慢慢拼湊當時的細節,游欽章常常這么自問。
“只是這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如果早發現他拿著刀去殺小孩子,我會揍得他半死!”現在,這個51歲的男人會這么抿緊嘴唇,捏著拳頭說。
而另一個讓游欽章印象深刻的細節是:事發當天早晨,在南平實驗小學校門口的那棵枝條青翠的桉樹底下,當他死死壓制住鄭民生的時候,其余的孩子,依然像平時一樣,眼睛看著前方的校園,“直接往校門的方向涌,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就發生在身邊”。
所以現在,每次經過南平實驗小學門口的時候,游欽章都會習慣性地打量一番,他覺得,“現在用再多的辦法去維護孩子們的安全,都不過分”,但是,即便是警察,也有上下班的時候,并且,是人總會累,“最主要的措施不是說給學校不是配備什么樣的武器,最重要的是,我們整個社會要動員起來”。
環衛工人劉瑞英依然在校門口的路段掃地。現在,大雨的日子,她常常看到看到接孩子們的父母親直直地站在雨中,全身都濕了,看著看著,她的雙眼就濕潤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她護住孩子,也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人心才是最佳保護網,如果人人都有正義、仁愛之心,即便發生類似的校園暴力事件,兇手也不會傷害到這么多學生”,游欽章說。
在臺灣,如果小孩發現安全有威脅,可以跑到路邊貼有愛心標志的商店求救,此外,還有對孩子安全隱患高度關注的“媽媽志工團”。
日本以及臺灣地區積極的校園安全防控系統經驗,被部分南平學生家長反復。但是,記者也了解到,這些以血淚代價換來的護衛孩子的模本,尚未在南平推廣。
以南平實驗小學為例,在上學、放學的時間,文體路上,福建沙縣風味小吃店、比比酷文具店、紅圃日雜店……到處涌動著孩子們的臉龐,這里的每一處,都是他們流連忘返的天地,“這也可能是潛在危險的發生地”,一位孩子家長說,“學校門口過去幾步,怎么辦?”他追問。
黃夢雨母親的眼睛,常常飽含著淚,她說,她至今深感愧疚的事情是,事發當天,南平實驗小學小太陽文具店的前面,一個孩子被砍傷躺著,而她當時沒有能力過去救,“因為我自己的女兒也被嚇得手腳發軟,緊緊拽住了我的衣角”,人同此心,現在想想,這些細節常常刺傷她的心,“那些孩子,也是孩子”。
如果有“媽媽團”,黃夢雨的母親說,她會參與。
如果組織義務執勤的社區校園義工隊,游欽章說,他也會參加,“現在連鍛煉身體的老年人,都說,要一起保護孩子。大家一起下手,他就沒有作案的空間了”。
而律師郝勁松希望從制度層面來看待校園安全這個問題,除了強調在學校建立專業的安保隊伍以外,他呼吁實施校園安全立法,“全國中小學生的安保措施應當法律規定,現有的法律如《未成年人保護法》、《教育法》等都過于虛無縹緲,沒有明確學校應該做什么、當地政府應該做什么,以及怎么來保護學生的安全,所以應當立法以保障安全”。簡言之,明晰的權責歸屬制度必須建立。
此外,郝勁松也認為,國家賠償應當盡早實施,以確認責任歸屬,“政府、學校不管是那一級都應立即承擔責任。國家援助制度必須盡快建立,后續政策要迅速出臺,給予學生安全以制度保障”。
這一代的孩子,仿佛處于保險箱里的童年,在未來,會對他們的內心產生怎樣的影響?
目前看來,在曾經發生過校園殺戮的南平,這個問題,并未提上日程,也并非是當前最為迫切的。
或許需要更長的一段時間,我們才明白,這一代的孩子,會怎么看待他們自己與他們周圍的這個世界。
南平市黃墩明德小學門口,日光悠長的下午,終于到了放學的時分。馬路埡子上的冰激凌店門口,圍了一堆孩子,討論的聲音分貝大得驚人:遲到不是每人就扣1分嗎?咱們班怎么會被扣了這么多分啊?!
現在最害怕的是什么?“我們最害怕被‘咔嚓掉!”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女孩,晃著長長的馬尾辮,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在場的另外10位她三年級的同學,無一例外地,睜著她們清澈的眼睛,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
現在最快樂是在什么時候?“就是這會放學的時候呀,可惜5點半就得到家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說:你得保證,一定做到按時回家!”另一個小女孩,馱著她粉色的卡通書包,慢悠悠地往上山的石階上挪,眼神往路的另一頭飄。
回家的路,在校門的左邊。可以染指甲的漂亮的鳳仙花,長在校門的右邊。
但是,現在,孩子向左轉。幾乎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