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渝


紐約《滾石》雜志將高盛稱為世界經濟的“一只巨大吸血烏賊,盤卷在人類臉上,將吸血漏斗伸入每一個有金錢氣味的孔隙”。英國首相干脆說它“道德淪喪”。
位于紐約曼哈頓下城區的高盛(Goldman Sachs)集團大廈,與“9·11”中受襲成為廢墟的世貿雙子樓遙相呼應。這座43層全玻璃幕墻的銀灰色豪華大廈,一度是美式金融資本主義最耀眼的燈塔;而如今,它雖屹立,卻在“后金融危機”清算中,坍塌成了一堆“信譽廢墟”。
高盛連遭起訴
4月16日,美國證券和交易委員會(SEC,簡稱“證交會”)宣布對高盛集團和高盛個別高級交易員展開法律行動,控告其民事欺詐。不到一周時間,高盛股東和投資者等受害者,紛紛擁入曼哈頓的紐約高等法院,他們或提起獨立的民事訴訟,或提起威力巨大的集團訴訟,掀起了控告高盛的浪潮。
4月27日,美國國會召開聽證會,傳訊高盛高管。4月30日,《華爾街日報》更是傳出美國聯邦公訴機構正在對高盛是否涉嫌犯罪展開刑事調查的新聞。
一時間,高盛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美國證交會提起的訴訟,是把高盛視為“券商”身份為基礎的民事法律行動。在允許混業經營的美國金融產業中,高盛同時擁有多重身份,如承銷證券的“券商”、跟對沖基金共舞的“做市商”、攜龐大資金入股市的“投資者”,以及幫人提供融資的“銀行”等。
在長達22頁的起訴書中,證交會稱,2007年次貸危機爆發前,“保爾森對沖基金”找到高盛,有意通過高盛獨創的金融衍生工具系統“Abacus2007-AC1”,發行一類“合成式債務抵押債券”(Synthetic CDO),在對CDO打包過程中,保爾森對沖基金參與了構思,親自選擇了最差的、評級過高的房地產抵押債券。為了做空這類債券,保爾森與高盛一道,特意把“信用違約掉期(CDS)也打包進CDO里,這樣,只要評級降級,保爾森就可以獲得投資者的悉數倒賠。
高盛隨后找到基金管理公司“ACA管理公司”,把CDO交由獨立第三方管理,沒有向投資者披露高盛客戶保爾森參與了CDO打包這一事實。德國產業投資銀行(IKB)購下了這份金融衍生產品。
出售半年不到,風暴頓起。99%的該款CDO評級遭降,投資者損失慘重,投資者損失的10億美元,基本上回到了保爾森公司的腰包。保爾森也因“成功預測樓市泡沫破滅而獲利”而聲名大振。在這筆交易中,作為居間承銷的高盛,獲得了1500萬美元的“中介費”。
這樁令人恐怖的“買賣”,令IKB損失近2億美元,瀕于破產,德國政府不得不出手救援。而ACA管理公司也損失了9億美元,無奈宣布破產,其債務被擔保公司荷蘭銀行(ABN-Amro)承受。
高盛之錯,錯在有意向投資者隱瞞重大事實,如果保爾森明確以做空CDO為目的來尋找買家,那肯定不會有任何投資者購買他的金融衍生工具。
對此,華爾街觀察家朱偉一這樣描述:“高盛開盤設賭并無過錯——資本市場就是賭場,但高盛允許對賭的一方私下做了手腳,這就壞了賭場的規矩。”負責“Abacus2007-AC1”工具的高盛副總裁法布里·圖爾(Fabrice Tourre)也被美國證交委列為共同被告。
在證交會提起民事訴訟的數月之前,證交會給高盛發過“韋爾斯通知”,示意其可能面臨證交會的起訴。按規定,一旦進入“韋爾斯程序”,之后所有可能的訴訟行動,將不會再與對方通氣。
4月16日突然傳出被訴,令高盛大感意外。股神沃倫·巴菲特在5月1日其公司股東大會演講中稱,高盛今日被證交會找麻煩,完全是“公關失敗”。巴菲特在高盛有50億美元的巨額投資,一直對高盛的首席執行官(CEO)勞埃德·貝蘭克梵(Lloyd Blankfein)的“聰慧”贊不絕口。
證交會的司法行動,讓之前“結案”的一樁舊案再次暴露在地區檢察官的眼前。這樁“問題交易案”被稱為“Timberwolf”交易案,檢察官懷疑貝爾斯登對沖基金經理與高盛合謀,欺詐投資者。
在4月27日的國會聽證會上,此“問題交易”與“保爾森案”一道,被指為高盛大量存在的市場欺詐的個例。英國和德國的金融監管機構也表示將開展對高盛的相關調查。
高盛“劣跡”斑斑
成立于1869年的高盛集團,是華爾街最知名的投資銀行,因在上世紀70年代“惡意收購”時代屢屢扮演“白馬騎士”的戰略投資者角色,而大受歡迎,并因此實力大增,躋身為金融巨頭之一。金融危機后,它甩開競爭對手摩根士丹利,實現了“一超獨霸”的無敵地位。
高盛被稱為“美國之盛”,原因在于高盛名為一個金融公司,實為美國政府發動金融戰爭的得力干將。
希臘債務危機發展到今天之地步,是2001年高盛做的“局”使然。當年希臘急于加入歐元區,為了掩飾超過3%GDP的預算赤字,聽信高盛的“外匯掉期交易”,借入美元,把歐元債務包裝成遠期債務。希臘已經成為美元壓榨歐元的金融戰場前沿,而貨幣戰爭無關乎華爾街策動的金融危機,它只重視結果。從目前的結果看,在美元壓迫下,歐元貶值到了2004年的水平,資產回流于強勢貨幣控制人手中。
經濟學家郎咸平研究發現,越南金融危機爆發前夕,高盛等國際投行還在呼吁大家買入越南的股票,并制造了越南概念“亞股新寵”,但從2008年4月開始,越南的股市、樓市大跌,其后越南的通脹率還高達25%。以高盛為首的金融資本就是這場金融海嘯真正的背后操縱人。
紐約《滾石》雜志將高盛稱為世界經濟的“一只巨大吸血烏賊,盤卷在人類臉上,將吸血漏斗伸入每一個有金錢氣味的孔隙”。高盛在全球兜售有毒金融衍生產品,俄羅斯、阿根廷等國曾深受其害。世界深陷金融危機之際,唯獨高盛在大發災難財,僅2009年就創下134億美元的歷史盈利紀錄。
美國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主席卡爾·萊文說:“像高盛這樣的投資銀行為了一己之私推銷一些有風險的復雜的金融衍生品,是導致這場危機的因素之一。它們將有害的抵押貸款放入復雜的金融工具,在信用評級機構將這些工具評定為AAA級后將其賣給投資者,在整個金融體系中放大并擴散了風險。同時它們又往往把賭注押在自己所出售的金融工具的對立面上,在損害客戶利益的情況下牟利。”
英國首相干脆說高盛“道德淪喪”。
丑聞推動“金改”
華爾街觀察家認為,美國證交會在4月16日決定采取的行動,真正目的或是幫美國政府在推行金融監管改革法時減少阻力。
奧巴馬在4月20日的演講中,要求國會迅速行動,通過金融監管改革法案。奧巴馬還宣稱,如果法案不包含對金融衍生品監管的內容,他將行使否決權。
2005年,以高盛為首的華爾街五大投行,集體游說美國政府,要求放松對金融衍生品的監管。游說成功了,禍根也產生了。
前總統克林頓說,他在任時的兩位財長魯賓及薩默斯,一直太過輕視衍生工具的破壞力,最終誤導他作出無須過分嚴格監管的決定。
英國《金融時報》分析說,證交會不愿意先進行和解磋商,然后再把相關指控公諸于眾,盡管這才是正常流程,尤其是對于眾人矚目的案件。而且,選擇在此時公布這一消息,更多是與政治(而非監管)有關。一場圍繞危機后金融監管改革的激烈斗爭正在華盛頓展開,在這種形勢下,高盛人士認為,奧巴馬政府需要向反對新監管制度的陣營展示一件重大戰利品。
華爾街投行的“能量”,主要產生于其混業經營的優勢,使其在競爭中往往能領先于商業銀行。金融泡沫的產生,就是投資銀行攪出來的。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者約翰·加普說,查爾斯·埃利斯(CharlesEllis)所著的《合伙制:高盛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中指出了高盛的擔心,如果高盛堅持其分離代理業務和自營業務的傳統做法——將客戶咨詢和資產管理業務與利用自有資本的冒險隔離——就會被商業銀行超越。埃利斯接著寫道:“高盛不同的復雜業務之間肯定會有大量沖突。”
動美國易,撼高盛難
針對證交會的民事訴訟,高盛表示“并不感到意外”,準備“對于任何信息方面的要求都將全力配合”。
4月27日的國會聽證會,觀察者認為高盛打敗了國會,辯論過程中,國會議員完全處于守勢。
高盛指責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從高盛向它提供的約2000萬頁的文件和電子郵件記錄中精心挑選了區區4封郵件來說事,完全是無中生有。這4封郵件顯示,高盛高管們在美國住房抵押貸款崩潰時因做空次級抵押貸款牟取暴利而自詡。
如高盛主管唐納德·馬倫一封2007年發出的電子郵件中說,因信用評級公司已經降低了對與房貸相關的投資的評級,“聽起來我們要大賺一筆了”。高盛公司首席財務總監戴維·維尼亞發給同事的一封電子郵件中稱,因高盛下注房價會跌而在一天賺了5000萬美元,這樣的事“告訴你不做這樁買賣的人的下場”。
華爾街律師表示,這些郵件真的不能說明什么,也不會產生證交會所期待的證據效力。華爾街律師認為,證交會和國會“過度”使用這些郵件,顯然表明他們并沒有掌握有力的證據。
高盛的財報證明,2007年至2008年,公司在住房抵押貸款市場上虧損了超過12億美元。在“保爾森合成CDO”案中,高盛稱,盡管他們確實獲得了1500萬美元的傭金,但他們最終也沒有完全對沖風險而損失了1億美元。
從查爾斯·埃利斯的書中可以看出,高盛是如何“控制”了美國:布什政府的財政部長保爾森是高盛前總裁,現在的美國財長蓋特納也是從高盛出來的;為歐盟領導著危機應對事務的馬里奧·德拉吉,是高盛的前副總裁;世界銀行行長佐利克是高盛的常務董事;被美國政府委派監管7000億美元不良資產救助計劃的卡什卡里,也曾在高盛任職,這些人被媒體稱之為“高盛幫”,即是以高盛為基礎的政商輪動模式。從這個意義說,動美國易,撼高盛難。
高盛也遵循著華爾街的生存規則:“太大不能倒”。無論奧巴馬政府如何想懲罰高盛,高盛一旦出了財政問題,問題還是會得到政府的協助解決。
只有股價才能在高盛內部引起震蕩。4月16日證委會起訴高盛的消息傳開后,股市反應強烈,但只是短期效應。4月30日再傳出高盛將受刑事調查后,股市再次動蕩。“勞埃德很善于爭取董事會支持。”一位高盛前高管表示,“但耐心可能很快就會耗光,特別是如果再有不利情況傳出的話。”
最好離高盛遠點
高盛在香港設有分部,在成功進入中國內地后,先后在上海和北京設了辦事處。
高盛初入內地時,一直散布中國銀行壞賬太多的“危險論”,終于成功低價購得中國銀行股,然后上市,股價推高后,不停套現。據《環球時報》報道,一位中國經濟學家稱,中國國有銀行2004年改制的時候,高盛相繼發表報告,詆毀中國的國有銀行,說“不值一點錢,壞賬太高了,不值錢,你們都別要”。但結果是,高盛等以極其便宜的價格收購了中國銀行上市的股權。僅某個國有商業銀行的上市,高盛等華爾街公司就賺了1300億人民幣,相當于中國每人給了美國100元。
高盛的“杰作”還不止這些。高盛玩轉西部礦業,套現70億美元,把西部礦業淪為垃圾股,坑害了中國成千上萬散戶。高盛炒高石油,聲稱油價要到每桶200美元,誘使中方高位吸納,最后石油跌入每桶40美元,中方巨虧。還有以前中航油炒金融衍生品遭受巨額損失一事,也有傳是高盛做的“局”。
正如高盛對美國證交會的指控進行爭辯一樣,高盛所做一切,均出于“市場慣例”,各管各的事,不能以一方的獲利就視為必然是另一方的損失。對于金融功課還做不到家的中國來說,與“道德淪喪”的高盛打交道,最好多留點心。如自認為自己的技術力量不能滿足獲利需求,那最好三思而后行。總之,現階段最好與高盛這樣的金融大鱷保持一段“尊敬”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