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秘密的世界

苗 煒

我們的確生活在一個秘密更少的世界里,國際足聯(lián)可以明白地告訴英國,我們要玩你一把啊,然后就當著全世界的面玩了一把。……這個世界的運行并沒有因為一些黑幕、交易和虛偽的被揭露而改變

英國人花了1800萬英鎊申辦2018年世界杯,首相卡梅倫親自出馬,帶著威廉王子和貝克漢姆,跑到蘇黎世去拉票,結(jié)果首輪投票英格蘭在22票中僅得2票,其中一票還是自家人英格蘭足協(xié)主席湯普森投下的。有分析認為,英國媒體對國際足聯(lián)的黑箱操作步步緊逼,是英格蘭申辦失敗的主要原因。倫敦市長約翰遜回應(yīng)說:“我們國家擁有自由的媒體,我認為這是英國之所以偉大的原因之一,對那些需要被曝光的事情,媒體的光芒會照射其上。”

哪些事情是應(yīng)該曝光的呢?英國報紙對僅得2票有點兒不樂意,他們披露,有5個人答應(yīng)投票給英格蘭,卻欺騙了英國人,其中包括韓國足協(xié)的鄭夢準。如果算上這5票,加上實際獲得的2票,英國人實際上做好了7票的工作。國際足聯(lián)22個執(zhí)行委員,翻手為云覆手為雨,BBC一再披露其中有人涉嫌收受賄賂,但英國人也有自己“做工作”的方式。

在俄羅斯獲勝之后,電視轉(zhuǎn)播的鏡頭長時間對準阿布,這個福布斯排名前50位內(nèi)的富翁,在俄羅斯的石油和鋁業(yè)中賺了大錢,購買切爾西隊,資助俄羅斯國家足球隊,他才是俄羅斯申辦成功的首要操作者。2018年的世界杯將陣線拉開2000多公里,從波蘭邊境一直到烏拉爾山脈,而2022年世界杯,主辦國將是有史以來最小的,卡塔爾的國土面積只有2800平方公里,但他們的預(yù)算很可能是最充裕的,有望達到上百億美元。全世界天然氣收入的14%控制在卡塔爾人手里。卡塔爾是怎么“做工作”的呢?

英國記者詹寧斯早就寫過一本書揭露國際足聯(lián)的黑幕,《體育畫報》曾經(jīng)揭露鹽湖城冬奧會過程中的種種腐敗,但體育世界的運行還是老樣子。即便國際足聯(lián)是世界上最大的黑組織,足球世界的規(guī)矩還是他們說了算——他們愿意和強勢政府打交道,愿意和有錢的人打交道,他們本身就是強勢的有錢人,國際足聯(lián)要的是比賽能得到完美展現(xiàn),推廣足球,獲取利益,而不是推廣言論自由和民主選舉。

英國報紙攻擊國際足聯(lián)的同時,還在干一件更嚴肅點兒的事情,那就是不斷分析維基解密網(wǎng)站上的外交文檔,這些文件雜七雜八,需要記者再做分析。英國《衛(wèi)報》最先披露的是一些八卦,比如說意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無能,虛榮,作為一個現(xiàn)代化的歐洲國家領(lǐng)導人毫無效率可言”,安德魯王子在一個私人聚會上嘲笑一名商人在吉爾吉斯必須靠賄賂才有錢賺,“就和在法國一樣”。這些八卦最具傳播效果,以至于《經(jīng)濟學家》雜志稱,這批文件最大的效用就是把嚴肅的外交生活變成了高級八卦。但是,貝盧斯科尼是不是“無能又虛榮”,中亞國家是不是比較腐敗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外交官總會有冠冕堂皇的談話,新聞媒介也都用比較客觀謹慎的態(tài)度來報道,維基解密把這層面紗撕掉了。這種狀況和國際足聯(lián)的運作很相似,誰都知道足球是利益交換。外交雖有種種說辭,其核心問題也是利益。美國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評論說:“這一事件是否令人難堪?是的。是否令人恐懼?是的。對美國外交政策造成的后果呢?我認為將很小。”

路透社的專欄撰稿人Martin Hutchinson說,維基解密(WikiLeaks)揭露的最大秘密其實用不著網(wǎng)站泄露也很容易發(fā)現(xiàn):在世界舞臺上,美國霸權(quán)正江河日下。照此說來,維基解密的下一次銀行揭秘,也沒什么新鮮的,我們會看到赤裸裸的、缺少職業(yè)道德種種違規(guī)行為,看到腐敗的溫床,人們對種種缺乏職業(yè)道德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管理者只關(guān)心個人私欲和利益。如同我們在安然事件、在雷曼兄弟銀行倒閉等一系列事件看到的一樣。

《時代》周刊的編輯在采訪完維基解密創(chuàng)始人阿桑奇時詢問:你是否認為,這個世界沒有秘密就更好,一切都是透明的才好?這個問題恐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回答。要我看,我們的確生活在一個秘密更少的世界里,國際足聯(lián)可以明白地告訴英國,我們要玩你一把啊,然后就當著全世界的面玩了一把。美國外交官的信函泄漏之后,他們的國務(wù)卿說,我們的外交官和全世界的外交官一樣,每天都在促進變化。這個世界的運行并沒有因為一些黑幕、交易和虛偽的被揭露而改變,而作為觀眾,我們也漸漸習慣看到更多陰暗面,更多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