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燕明
提到延安審干,非常不幸,人們首先想到的是1943年康生主持的“搶救失足者”運動。然而從整個延安時期來看,審干作為一項經常性的工作制度,對于鞏固、純潔黨的組織和革命隊伍起到了極大作用。它如同一架高效的過濾器,使延安能夠在險惡的戰爭環境下大量吸收來自全國不同政治區域的新鮮血液,而把一切污垢渣滓拒之門外。這一歷史功績是與陳云分不開的。
在延安的黨內斗爭中,陳云和康生都支持毛澤東,反對以王明為代表的教條主義。但是,他們的政治品質有天壤之別。陳云是一位高風亮節、光明磊落的偉人,而康生則是一個品質惡劣的政治投機者。延安審干本來由陳云負責,陳云在干部審查制度建設上取得了巨大成績。但由于種種原因,從1943年4月起,康生開始主導審干,破壞了已有的工作制度,使延安審干誤入歧途,導致了大量的冤假錯案。
從1937年12月到1944年3月,陳云擔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一職共七年時間,審查干部是他負責的一項重要工作。在這期間,陳云根據中央精神,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一整套有關審查干部的原則和行之有效的政策,并隨形勢的發展使其不斷調整和完善。《陳云文選》和《陳云文集》收入了他在這一時期有關干部工作的一些重要文獻,其中不少是關于審干或涉及審干的。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四篇文章。
這是陳云在延安抗大的一篇演講。當時他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不到一年,但已積累了相當多的經驗,并將其上升為理論。在這篇文章中,陳云把干部政策通俗地概括為 “用人之道”,提出了堪稱經典的干部工作“十二字訣”:了解人、氣量大、用得好、愛護人。
所謂“了解人”,指的是看人的思想方法。陳云指出,看人有兩種毛病,一種是用一只眼睛看人,只看人家一面,不看全面;另一種是只看到這個人今天干了什么,沒有看到他以前干些什么,只看到他本領的高低,沒有看到他本質的好壞。陳云的結論是,看人不要只看一時,只看一面。對于一個人沒有根本的估計,用人就會造成很大的錯誤。可以看出,“了解人”在當時主要指審查干部的長短處,包括能力大小、品質優劣,以便用其所長,避其所短。
關于“愛護人”,陳云說,當解決一個干部的問題,關系到他的政治生命的時候,要很鄭重、很謹慎、很細心地去處理它。一個參加革命工作的同志,往往對于肉體生命并不重視,對于政治生命則非常重視,他寧愿犧牲一切,卻不愿被黨組織開除。陳云舉了一個例子,有位青年黨員上訴到中組部,說他被人供述為托派,失去了黨籍,后來又恢復了,但過去七年黨齡不算了。中組部內查外調,弄清了問題,承認了他的光榮歷史。于是,這個人由過去的一個“死人”,只想“我還是到前線去犧牲掉算了”,變成“活人”了。陳云說,調查時間花了兩個月,值得不值得呢?我看是很值得的。因為兩個月絕對培養不出一個干部來,花兩個月挽回一個干部再值得沒有了。

1937年12月9日至14日,陳云出席在延安舉行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前排右起:劉少奇、陳云、王明、凱豐、項英。后排右起:毛澤東、周恩來、博古、林伯渠、張國燾、張聞天、彭德懷、康生。
“氣量大”和“用得好”,講的是用人方法。
這是陳云在中共陜甘寧邊區第二次代表大會上講話的一部分。當時,國民黨特務組織對根據地加強了滲透。文章所談的問題之一,是“純潔干部隊伍”。
陳云指出,邊區的黨員和干部絕大多數是好的。有沒有壞的呢?當然也有。壞人有兩種,一種是從外面混入邊區的,一種是邊區的和平環境中產生的。這兩種壞人已查出一些,現在還有未查出的,正在繼續審查。在革命運動中,特別是在大發展時期,革命隊伍里會混進壞人,少數本來革命的人會變質,這是不可避免的現象。我們的任務是不斷純潔干部隊伍,純潔黨的組織,與各種壞人作斗爭。要做好防微杜漸的工作。我們對于這樣的問題,既不要麻木不仁,也不要驚慌失措。麻木不仁會給壞分子以可乘之機,驚慌失措則會把事情搞亂。只要我們采取既堅決又穩妥的辦法去做,純潔干部隊伍,鞏固黨的組織,是有保證的。
1940年8月1日,中共中央發表《關于審查干部問題的指示》。這一時期,延安和全國革命力量正處在順利發展的狀態中,邊區的人員成分隨外來知識青年的增多而日趨復雜。
中央指示包括九條,明確規定了審干由各級干部科負責。還規定了干部科的經常任務和工作范圍、當前工作重點、各級干部科的不同權限,以及審干方式及注意事項等。如第五條規定除注意研究每個干部的長處外,特別要注意考查每個干部在政治上對黨對革命忠實的程度。第八條規定在審查干部中,如發現某個干部政治上不可信賴,則須堅決撤銷或調動工作;發現內奸叛徒則應堅決地清洗出去;但對過去犯過錯誤,而現在工作表現積極且忠實于黨的路線即本質上好的干部則應加緊教育。要向黨內解釋:審干是鞏固黨的一種重要方法,防止因審查干部而造成干部在工作中不安的情緒,更須防止壞分子利用審干來挑撥黨內的團結。
1940年8月14日,陳云為中共中央組織部起草的 《關于審查干部經驗的初步總結》發出,共15條,既使中央指示具體化,也使審干經驗成熟化和制度化。
陳云認為,審干有兩個目的,不可偏廢。一是為了發現干部的長處和缺點,以便適當地培養、使用、提拔和調動干部。二是為了發現黨內的異己分子,以便清洗他們出黨。這項工作必須細心耐煩,既不能疏忽大意,又不能冤屈好人。審干必須詳細了解干部在入黨前后的全部生活和歷史,從歷史的具體環境中識別出干部的長處和缺點,查出誰是干部,誰是內奸。對不同類型的干部注意審查不同的問題。黨在鑒別某個黨員是否忠實時,主要看黨員本人,而不看他的家庭親朋關系。審干材料,主要根據本人報告,同時又必須在每個重要關節上得到旁證。旁證越多越好,但須判斷旁證是否可靠。如被審查者不同意證人意見時,在可能條件下,召集雙方對質。
對某一干部的錯誤作結論時,應讓本人出席,或將結論通知他;本人不同意結論而提出的理由,必須給予慎重考慮與確切答復。
陳云在該文中指出,了解干部是制定干部政策的基點。審查干部必須區別好壞,了解優點和缺點。但在現狀(延安招生,全國一時有很多人涌進來)下,首先要區別好壞,這種審查是必要的。審查干部必須實事求是,客觀,嚴格。結論應該是不可反駁的。切忌以主觀推測為根據,不能單看其言論和態度,主要看本質和表現。不僅看一時一事,主要看整個工作歷史。不決定于家庭,決定于個人。不怕復雜的社會關系,也不允許隱瞞社會關系。審查干部必須對黨對干部有高度的責任心。不能疏忽大意,不能冤屈好人。疏忽和冤屈都要承擔責任。冤屈好人的責任并不小些。審查干部必須采取正當的方法,切忌耍手腕。絕對不準以特務手段對付黨的干部。審查干部必須作出符合實際的書面結論,切忌含含糊糊和懸而不決,切忌空口無憑。

1937年12月,陳云在延安。
這四篇文章都是陳云在整風之前寫的。但是讀了之后,筆者有一個抹不去的印象,仿佛它們是陳云針對后來審干出現的嚴重偏差而寫的。有些語言,如“絕對不準以特務手段對付黨的干部”,簡直就像在直接鞭撻冤假錯案的制造者康生。
從中共的歷史經驗看,審干最容易出現的偏差不是壞人、內奸、特務漏網,而是冤假錯案泛濫。
審干的首要問題是由哪個機構審干。如果由組織部或干部部門審干,那么審干走的就是黨內組織程序。搞錯了,最多是開除黨籍的問題。如果由保衛局、社會部、專案組等對敵斗爭的機構來審,就要走反奸程序:發現嫌疑,先抓人,抓了再審,不怕你不交代。交代,有罪;不交代,對抗組織,也有罪。一旦搞錯了,就要人頭落地,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接下來的問題是靠制度審干,還是用群眾運動的方式審干。如果按前者,就要建立與完善制度,培養專職人員,排除主觀主義。如果用群眾運動的方式審干,就要動員大家相互攻訐,相互揭發,相互審查,那就等于沒有程序。今天你當特務,明天是他,后天輪到我,完全依運動形勢而定,后果不堪設想。
在這些問題上,延安時期的陳云與康生之間存在嚴重分歧。陳云主張,審干必須由組織部負責。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前面提到的1940年8月中共中央和中組部的兩個審干文件。前一文件的第二、三、四條,后一文件的第十三條,都明確規定了審查與管理干部統歸各級干部科負責的原則。1941年4月11日,中央組織部發出由陳云主持制定的 《關于干部審查與填寫黨表自傳的規定》再次強調,“對于干部的全部歷史總的審查由中央組織部負責”。
陳云堅持這個主張,不僅因為審干理應成為干部部門的本職工作,更重要的,這是基于歷史經驗,其中還有血的教訓。1931年,陳云進入周恩來領導的中央特別工作委員會,任中央特科主任。周恩來創立中央特科時借鑒了蘇聯 “契卡”的經驗,其中一條原則是,不能把特科工作用在黨內,不能對黨內同志使用特工手段。
與白區相比,蘇區的審干是慘烈的。那時,中共缺乏經驗,沒有專門的不同于政治保衛機構的審干機構,審干與肅反往往不分。在對敵斗爭的殘酷環境下,由于缺乏有效的審查甄別程序,黨內斗爭很容易引起相互猜疑。這是清黨的由來。通常的,也是最容易實施的做法,是依靠政治保衛局實施肅反,其結果往往造成黨內流血事件。
在蘇維埃運動前期,還沒有形成有效的審干制度。審誰不審誰,由誰來審,怎樣審,在什么場合下審,隨意性很大。后來經過長征的考驗,黨內互信度提高,干部政策也逐步趨于完善。1937年5月,中組部部長博古在蘇區黨代會上首次把正確的干部政策概括為四條(陳云的“十二字訣”借鑒了這四條)。1937年8月1日,中央組織部明確規定軍隊政治機關的組織部 “專負黨的工作和干部的審查與政治干部的配備之責”。
陳云接任中組部部長后最大的貢獻,是為黨建立了完整的干部審查制度。這些思想在前文四篇文章中已有所體現。筆者認為,其主要內容應包括以下幾點:
一、審查干部統一歸組織部或政治部負責。組織部設干部科,由專職人員按規范實施審查,使審干成為黨內的正常工作。
二、任何黨員、干部都要接受組織審查。來延安的干部或青年學生,無論來自哪個地區、哪個部門、哪個級別,有無嫌疑,都必須持有正式介紹信向組織部報到,填寫干部履歷表,提供自傳,回答組織的提問,接受組織的審查,待有了初步結論后再分配適當工作。
三、組織部有責任了解每名干部的全面情況,包括個人經歷,家庭出身,社會背景,是否忠誠,政治表現如何,有哪些優缺點和功過,能力專長等。
四、設立長期保存的不斷補充的人事檔案制度。干部檔案一般包括干部的履歷表,自傳,組織鑒定,有關問題的結論,經歷證明,檢舉材料,談話記錄等。
五、工作人員有責任把需要專項審查的問題明確告訴審查對象,在雙方之間建立起互信,使受審者愿意向組織坦白情況。
干部審查制度的好處是明顯的。
首先,它把審干作為黨內問題來處理,用黨內機構處理黨內問題,實現了黨內機關與對敵機關的職能隔離。審查中如果發現敵特問題,可以再移交對敵斗爭機關。這樣做可以有效地防止專政機關對黨內生活的干預。反觀“文革”中的中央專案組,其最大的問題,是它擁有黨內審查和對敵專政的雙重權力。
其次,實現了審干由針對部分人和特殊問題的工作向經常性普遍性工作任務的轉變。
再次,有利于實現材料集中。審干必須掌握真實可靠的材料,材料越多,越容易分別真偽和作出正確的結論。在這項制度下,中組部成為延安唯一有資格領導和承擔審干重任的機構。它不僅集中了所有干部的檔案,而且還從各地搜集了用于鑒定干部的其他材料。
最后,有助于消除審查者和被審查者之間的對立,有利于調動雙方積極性,達到既清除壞人又保護干部的目的。
從整個延安時期的審干工作來看,1943年4月可作為一條分界線。之前,陳云負責審干工作,冤假錯案是個別的、孤立的,且多來自康生領導的反奸部門,或由康生干預審干引起。之后,康生取代陳云,兼做反奸和審干工作,冤假錯案大量出現。
陳云和康生一起共事時間很長。20世紀30年代初,他們都做過特科、工運和白區的工作。1935年,他們供職于中共中央駐共產國際代表團,1937年底同機返回延安。他們還先后負責過中央組織部的工作。整風之前,在中央領導成員中,恐怕沒有比他們兩人的工作經歷更為相近的。按理,康生應當支持陳云和中組部負責的審干工作,至少應當尊重審干制度才對。而實際上他一直冷言冷語地指責和質疑陳云的工作業績,經常插手和干預陳云主持的審干工作,素懷取代之心。

當時,康生任中央社會部部長,負責反奸和安全工作。在陳云創立的干部審查制度下,反奸和審干有嚴格的區別。反奸通常圍繞策反、通敵、告密、破壞、暗殺等敵特的現行活動進行,這是情報部門和保衛部門的正常職責所在。黨內的干部審查主要是審查干部的歷史和社會背景,并非針對現行的敵特活動。任何黨員干部都要經過和接受黨的組織審查,這是黨內的正常工作。在審查中如果發現了現行的敵特問題,再移交社會部等保衛部門查證和處理。一般來說,干部的檔案資料都由組織部門掌握,社會部等保衛機構只有敵特材料。因此,康生無法像在蘇區時期那樣越過黨組織,依靠保衛部門直接審查干部。在陳云主持中組部工作期間,由于存在干部審查制度的屏障,康生只能在他直接領導的部門和敵特案件范圍內個別地制造冤假錯案,很難在全黨范圍推行他的那一套。
后來康生是怎樣破壞審干制度,取代陳云插手審干的呢?根據現有史料和相關回憶錄表明,他是從1942年制造王實味冤案入手的。在王實味案之前,康生同年處理了兩起特務案。一起是張克勤案。張是西北公學的人。由于該校隸屬社會部,康生可以直接下令抓人。張被屈打成招,康反讓他披紅掛彩,利用這起假案為自己貼金。另一起是吳南山案。吳是農村青年,參加了特務訓練班。他是主動向延安保安處自首的,也被康生利用來炫耀其反奸成就。
王實味案有所不同,王是中央研究院(前身為馬列研究院)的人,屬于黨內問題,由院黨委審查。康生無權直接下令抓人。他必須等候黨內審查的結果。只有當王的問題在黨內定性并涉嫌敵特后,他才能接手處理。在康生看來,把王案定為敵特性質具有特殊意義,既可證明延安黨內已混入了大量特務(王是黨的高級知識分子,同中央領導人一樣,每月有五元津貼,吃小灶),又可證明現行干部審查制度無效,必須改變。
王實味問題本來是黨內問題,對他的批斗中引出了托派歷史問題。又因歷史問題,有人指責他的小團體屬于托派活動。王來延安時經過審查,講清了托派問題,中組部存有材料。他很坦然,著文說:“一個黨員政治上的骨頭,要由中央組織部來鑒定。”院黨委對王案的定性花了很長時間,反復考慮是定為反黨行為,抑或只是政治立場的錯誤。
其間,康生躲在幕后做了不少手腳。他從1942年4月開始搜集王的現行活動材料,調閱了中組部的檔案,企圖用王的自述材料指控他是托派特務,但均無所獲。于是康生要求中央研究院黨委書記當面匯報。匯報中,康生指責中央研究院有溫情主義,說“王實味是雙料的,不僅是托派分子,還是國民黨藍衣社的特務”,暗示社會部掌握了不便公開的證據。
中央研究院黨委書記十分驚訝,但認為康生作為社會部部長總不能憑空亂說。受康誤導,中央研究院黨委又用了幾個月時間,最后下決心把王等人定為“托派組織活動”和“五人反黨集團”,于10月23日開除了王的黨籍,將其移交社會部。
王被社會部收審后,進入反奸程序,被進一步指控為敵特。1942年11月,康生致電在重慶的周恩來,要求幫助搜集王實味等人的特務材料。周恩來的復電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定不了案,王一關就是幾年,一直拖到解放戰爭爆發,最后還是被康生下令以“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這一不倫不類的罪名槍決了。
康生花了很多時間,用盡心思才搞定王實味。由于反奸和審干兩權分立,康生只有反奸權,沒有審干權。利用反奸權干預審干,成本高,時效差,無法在全黨推廣。康生的用心是把反奸的聲勢造大,進而奪取審干權,再利用審干權把反奸運動推向全黨。
1943年3月20日,康生在政治局會議上匯報反奸工作。他大肆渲染敵特滲入,形勢嚴峻,聲稱抗戰以來,國民黨普遍實行奸細政策,最近從審查干部中才發現這一政策的陰謀。他要求把審干當做1943年工作的重要一項,同反奸結合起來。在這次會議上,中央采信了康生關于“各地黨政軍民學機關中已被打入了大批的內奸分子”的說法,不再認為現行的干部審查制度是有效的,懷疑組織部門專責審干是否有利。這時的陳云,在關鍵時刻,不幸患上心臟病,住進醫院,離開了中央組織部的工作崗位。
4月3日,中共中央發布《關于繼續開展整風運動的決定》,把“審查干部與肅清內奸”作為糾正錯誤思想三階段之后的整風任務,并規定了完成時間。
陳云休息了,《關于繼續開展整風運動的決定》下達了。社會部部長康生出掌組織部門的審干工作還需要一個名義,這個名義就是“黨與非黨干部審查委員會”(以下簡稱“審委”)。
關于審委,我們知道的很少。它發沒發過傳世的重要文件,開展過哪些活動,我們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成立的,史學界有不同說法,可能是1941年夏秋,也可能是1943年4月;它是由誰提議成立的,由哪些人員組成,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康生被任命為審委主任,而且知道他篡奪審干權時已有了這個身份。
根據現有材料并結合當時的背景,我們大致可以確定:審委是根據當時任務成立的臨時機構。作為委員會,它具有協調相關常設機構的職能,其成員一般來自這些常設機構。審委有審干權,沒有機關,它必須依托常設機構才能發揮作用。它依靠哪個機構辦事,通常取決于主要負責人來自哪個機構。康生擔任審委主任,耐人尋味。審委一方面給了他指揮審干的權力,另一方面又使他可以動用社會部的強制手段進行審干。這就是說,康生取代陳云主持審干,名義來自審委,執行程序和手段卻出自社會部。
1943年4月1日,當《關于繼續開展整風運動的決定》還在醞釀時,審干大權在握的康生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布置抓人了,當月就抓了400多人。陳云創立的很好的干部審查制度,就這樣遭到了無情的踐踏,整風由此走上反奸和審干并舉的歧途。康生先動用社會部的力量,以肅反方式審干,繼之又搞群眾性的“搶救運動”,一發不可收拾。結果,毛澤東不得不親自出面收拾殘局,替他向受害者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