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二次探底”?

陳和午

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使得全球經濟下滑的風險正在加大，中國顯然不能隔岸觀火，受到波及的幾率不斷增加。

當前，歐洲債務危機的陰霾始終籠罩，全球經濟形勢依舊撲朔迷離，市場對“二次探底”之憂的情緒明顯趨于升溫，全球經濟復蘇之路更加曲折復雜，遠未進入安全軌道。

債務危機之刀

去年11月，阿聯酋迪拜債務危機一度引發全球金融市場新一輪恐慌，敲響金融海嘯并未遠去之警鐘。而始于去年12月的希臘債務危機卻已演變成歐元區債務危機的導火索，給整個歐洲地區乃至世界經濟的復蘇蒙上了陰影，使得全球經濟“二次探底”成為不可忽視的首要問題。

如果說迪拜債務危機只是全球經濟復蘇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不會影響經濟向好的大趨勢，那么希臘債務危機的蔓延擴大卻演變成了一個大麻煩。盡管希臘的GDP在整個歐盟中占很小的比例，市場此前大多認為其負面影響不會太大，但正是這個火藥桶，使得整個歐洲深陷債務危機的泥潭之中，上半年全球資本市場兩個明顯的“探底”過程都與此難脫干系。為了防止債務危機的持續擴大，在經過一系列的討價還價之后，5月10日，歐盟各國首腦與財政部長緊急磋商，終于推出了7500億歐元的救助計劃，并在5月19日希臘首批90億歐元國債到期日之前，給希臘政府賬面上注入了200億歐元。此后，希臘、西班牙、葡萄牙、英國、德國以及意大利等也推出了財政緊縮計劃，欲從“開源”與“節流”兩個途徑加緊自救。然而，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姍姍來遲的救助方案并未有效緩解市場對債務危機的擔憂，歐元區能否“勒緊腰帶過日子”依然充滿著重重疑慮。

全球市場上的看空情緒也足以說明歐洲主權債務危機這一“無形黑手”的負面影響，其背后更大的隱憂是全球經濟的“二次探底”。美聯儲理事丹尼爾-塔魯洛表示：“歐洲債務問題如果得不到控制，將導致金融市場凍結，并引發與2008年年末市場崩潰類似的全球性危機?！眹H投資大師羅杰斯堅定地強調，歐元仍會繼續走低，全球通脹會越來越嚴重，全球經濟必然二次探底。而有“末日博士”之稱的魯比尼則警告：“我們或將在結束一場危機時陷入另一場危機，好比1933年大蕭條時期的情形?！贝送?，主權債務危機使得銀行業的系統性風險放大。國際會計事務所普華永道6月28日發布的報告警示，歐洲銀行業的不良貸款普遍增加，德國銀行業賬面壞賬規模居歐洲之首，而美國今年破產銀行數目已達85家，為去年同期倒閉家數的兩倍之多，歐美銀行體系或將遭遇新一輪危機。

經濟刺激政策的兩難

金融危機的最黑暗時期過后，經濟刺激政策的退出便成為國際市場普遍關注的話題。基于對通脹風險的憂慮，澳大利亞、加拿大等資源型國家率先祭出了加息的利器，越南、印度、巴西等新興經濟體也接連上調了利率的空間，而中美兩個大國和其他主要發達國家卻不得不在刺激與退出的平衡之間“走鋼絲”。畢竟，在全球經濟復蘇的進程中，整個世界基本上就沒有消停過，全球政府負債超過36萬億美元，主權債務危機成為懸在全球經濟復蘇頭上的一把刀，也讓中美兩國和主要發達經濟體均面臨政策兩難，刺激措施如何退場變得十分棘手。

目前全球經濟復蘇的基礎尚不牢固，高企的失業率也是一大嚴峻挑戰，如果加快政策退出的步伐，那么“二次探底”或將真的很快到來，剛剛復蘇的經濟被打回原形，這是各國政府都不愿看到的；而如果金融危機之下龐大的“救市”強心劑不及時撤出，高通脹風險的隱憂可能又會日益凸顯，中長期看，經濟代價也是會很大的。在此態勢下。中美兩國經濟刺激政策的退出再次進入“風雨同舟”時期。

美聯儲在最近的一次貨幣決策例會后宣布，為促進美國經濟繼續向好發展，決定將聯邦基金利率繼續維持在歷史最低點的零至0.25％的水平不變。而美國總統奧巴馬6月27日在20國集團峰會結束時表示，實現經濟的強勁與可持續增長是美國的頭等大事。奧巴馬警告稱，盡管各國需要通過規劃出可信的赤字與債務削減戰略來穩定市場，但他們還需要保持謹慎，避免突然取消刺激支出而損害到脆弱的全球經濟復蘇勢頭。

而就在近期，美國首季經濟遭遇第二次下調，今年1-3月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2.7％。回到原本“溫和”增長的預期之內。美國的房地產市場在經歷短暫的“復蘇”以后，5月份再度疲軟；美國私營部門就業人數增加也不太理想，6月份就業人數今年首次出現下降，同時6月份失業率依然位居9.5％的高位。

中國經濟的情況同樣十分糾結，從擔憂經濟“過熱”迅速過渡到憂心“變冷”。從國務院總理溫家寶5月13日在天津考察時坦言“宏觀調控面臨的兩難問題不少”，到5月17日國家主席胡錦濤同德國總統克勒舉行會談時呼吁“各國應該繼續堅持刺激經濟的舉措”，再到第二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中美雙方“經濟刺激計劃退出戰略要慎重選時”的共識，中央對當前經濟下滑的憂慮趨于增加已是不爭的事實。近日中央再次釋放國內刺激政策“退出”放緩的信號，現階段不會加大緊縮力度。

在20國集團峰會上，胡錦濤呼吁“要審慎穩妥把握經濟刺激政策退出的時機、節奏、力度”。6月底溫家寶連續兩次召集經濟專家和企業界人士座談，對中國經濟增速可能放緩的擔憂日益增強。而7月3日溫家寶在長沙主持召開湖北、湖南、廣東三省經濟形勢座談會時更強調，國際金融危機影響的嚴重性和經濟復蘇的曲折性都超過了人們的預期，宏觀調控面臨的“兩難”問題增多。

外部圍城下的中國經濟

在全球經濟和金融一體化的大背景下，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使得全球經濟下滑的風險正在加大，中國顯然不能隔岸觀火，受到波及的幾率不斷增加?？傮w來看，全球經濟“二次探底”之憂對中國經濟的影響至少體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剛剛出現恢復性增長的出口或再遭打擊。歐盟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2009年中國對歐出口2362.8億美元，占中國總出口額的19.7％。2009年受全球經濟危機影響，中國對歐出口驟降19.4％。此次歐洲債務危機惡化，歐元的大跌間接令人民幣升值了15％，今年中國對歐出口前景將變得不確定。盡管5月份中國出口“爆冷”達到1317.6億美元，在數字上出口規模已完全恢復到金融危機之前的水平。然而，中國對歐出口貿易放緩的概率正在增加，一方面歐洲債務危機的影響存在一定滯后效應，對中國5月份出口的負面效果尚未顯現，另一方面是債務嚴重的“歐豬五國(葡萄牙、意大利、愛爾蘭、希臘、西班牙)”占中國出口比重僅3.5％，歐債主權風暴對中國出口范圍的影響尚未擴大，一旦未來英、法、德國的情況受拖累不斷惡化，美國經濟復蘇也將受到影響，給中國出口增添極大的壓力，進而傳導至國內的實體經濟和金融市場。

第二，中國經濟刺激政策退出的步伐將放緩。上半年，在刺激政策退出方面，中國基本上是“只做不說”或“少說多做”，但一系列緊縮的調控力度使得經濟下滑態勢趨于明顯。中國5、6月份的PMI指數(中國采購經理指數)已經連續兩個月全面回落。在人民幣升值、加息、地方融資平臺風險、樓市調控等問題上也都陷入尷尬的兩難境地。例如，在備受各方關注的加息問題上，倘若中國率先于美國加息，中美利差進一步擴大，那么大量熱錢或將涌入國內，同時地方政府的債務負擔也會再次加重；而如果中國不祭出加息武器，已連續4個月的負利率局面仍將持續，容易助推資產價格泡沫，給尚未有效緩解的通脹風險雪上加霜。從目前的情勢看，由于世界經濟面臨“二次探底”的風險增大，以美國為首的主要經濟體尚未高舉經濟刺激退出政策的旗幟，中國加息的時間窗口再次推遲的概率很大。

第三，熱錢短期內或撤離中國的幾率增加。歐洲債務危機的擴大不斷襲擾著投資者信心，歐美銀行擴張意愿開始重歸淡薄，部分資金回流歐洲救急，市場避險情緒顯著升溫，投資者都忙著尋找安全投資產品，國際黃金價格創下歷史新高，跌跌不休的歐元遭遇大肆拋售，不少資金紛紛回流美元，地下外匯市場對美元的追捧快速升溫，資本市場和大宗商品市場也明顯弱勢。有關調查發現，市場對美元的看法近日發生了180度大轉彎，2009年大部分時間一度被看空的貨幣，已經演變為市場上的緊俏幣種，大景資金紛紛涌入外匯黑市買人美元。在昆明，一位大黃牛的業務量由平時10萬美元為單位，迅速飆漲到100萬美元，而且超過20萬美元就要預約。黃金美元再次成為避風港，熱錢在短期內撤離中國的幾率增加，可能引發中國經濟的劇烈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