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的心想著陸

我是這樣一個人：一方面特要強，別人過得好，我要讓別人以為我過得比他們還好；另方面又很宿命，明明活得不如意，卻沒勇氣抗爭，覺得切都是命。想想這么多年我受了很多委屈，很多最親的人卻只給了我傷害。

我出生時上面已經有一個姐姐。當時家里窮，我兩歲時被寄養到姑姑家。后來，我母親又添了個女孩。我父親重男輕女，母親連生三個丫頭，家里的氣氛可想而知。

等到我8歲該上學時，父親才把我接回家。

一個孩子，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環境，會有很多不適應。父母倒不把我當外人，回家當天就給我分配了扯草、燒鍋、喂豬等家務。

雖然都是親生女兒，但長期在一起生活的，感情自然不一樣。父親當時在鎮上食品站工作，每月發工資時，還會分一刀五花肉。肉燉好了，母親端一碗給父親下酒，他給姐姐夾一口，給妹妹揀一塊，很少想到我。

我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心，暗下決心好好學習。沒人關心我的功課，初中畢業我就自作主張考了中專，學會計專業。

19歲畢業，我被分到市區里一家機械廠做出納。韓軍比我遲分來一年，大學生，是廠里的技術員。那年工會舉辦元旦舞會，他請我跳了一支舞，當時也沒問我的名字，就轉身和同伴玩去了。后來發年終獎，他來財務室取錢，我們才算真正認識。他大學時父親過世了，只剩母親和兩個姐姐。我說不上多愛他，但覺得他看起來老實、厚道，靠得住。那時我獨自在合肥生活，每天一個人上下班，一個人買菜做飯，特別孤單。而談戀愛時，韓軍每天接我上下班，周末陪我出去玩，我們之間話不多，但在一起就有家的感覺。23歲那年，我和韓軍結婚了。

剛開始那一兩年，我們挺幸福。什么時候開始不好的?1994年吧，我兒子出生以后。

我人長得瘦小，又沒什么力氣，兒子當時是晚產，生他時痛苦死了。因為孩子太大，生產時受到擠壓，頭上有兩個包，醫生說慢慢會消。我婆婆根本不關心我受了多少罪，坐在旁邊嘮叨這個包多丑。后來我沒奶水，心里急死了，巴不得能抽點血給孩子喝，她又老是抱怨孩子那么小就喝牛奶真遭罪。

我坐月子時，婆婆連只雞蛋都沒買過。我跟丈夫抱怨，他居然說，“我媽年紀大了，你讓著她點。”

我休半年產假，婆婆一直住在我們家。兒子一百天時，同事來家里吃飯，她就擺張臉，意思是我們愛熱鬧，坐月子還瘋。大家吃到一半，她突然從臥室走出來，把韓軍叫過去，指著門廊上那點泥說“把它擦干凈，太難看了。”那是我一個同事鞋上帶進來的，韓軍還真拿個抹布跪在地上把泥擦了，搞得大家很尷尬。

這些我都能忍受，最受不了的是產假休完，婆婆要把孩子帶回老家。

我倆都要上班，有人帶孩子，韓軍高興還來不及。可我呢?我一直都沒有自己的家，沒有安全感，兒子的誕生終于讓我有了歸屬感，現在又要把他帶走。我真恨韓軍，覺得他心里只有自己。

最后寶寶還是給婆婆帶回去了。

我回去后，廠里效益已經很不好了，正巧中專時的同學開了家酒店，讓我過去幫忙。我沒跟韓軍商量，答應先試幾天，辭了職才告訴他的。他非常生氣，覺得我丟掉鐵飯碗，簡直是神經病，而且我沒跟他商量，肯定是不信任他了。我們冷戰了一段時間。情人節那天，他主動去飯店接我下班，正巧我送懷孕的女同事回家，從后門先走了。回家后，他冷著臉坐在沙發上，見我進來一把將我拽到沙發上，問我跟誰去約會了，情人節這么晚回來。我扭頭不理他，他開始動手打我，一直打到他累了……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因為我的容忍，很快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慢慢的，打我的原因都不記得了，反正這么多年，他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氣。

我從單位出來沒一年，廠子就倒閉了，韓軍也下崗了。他這人有點小聰明，但不踏實，而且自恃才高，找了好幾份工作都沒做長。那段日子他愛酗酒，我勸他少喝，他就罵我，特別難聽。這種精神折磨和家庭暴力，讓我快要瘋了。

后來他要跟朋友做生意，把家里的積蓄都拿走了。我想，就讓他背水一戰吧，至少以后不會恨我。沒想到他真做成了。經濟條件好一些了，我就跟他商量把寶寶接回來。他給我提了一個條件，接回來行，但要我辭職回家。

為了兒子，我只能答應。

生意越來越好，他晚上老要應酬客人，很少在家，寶寶也上學了，我天天悶在家里難受，就跟他商量想學個電腦，他就是不同意。兒子教我上QQ聊天，被他知道了，我倆都被罵了一頓。韓軍賺的錢越來越多，壞脾氣也變本加厲，更糟糕的，是他后來有了外遇。經過無數次的拉鋸、折騰，我們終于離了婚。我帶著兒子離開了這個家。

我告訴兒子，不管父母間發生什么，我們愛他的心永遠是一樣的。看兒子懂事地點點頭，我的眼淚直往肚子里滾。真的，我覺得自己一直像個孤兒，活得那么累，怎么也找不著出口。

雖然經歷了這么多痛苦，我依然相信會有一份溫暖的感情在等待我。我希望未來的他善良、體貼，可以與我相依相伴，度過這寂寞又美好的人生。

(編輯 趙 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