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圓圓,天天年年。
我們就這樣,上場,演出,謝幕,退場,像是從一開始就被設計好,來不及思考。
只是,在散場后很久,你還會不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孩,喜歡坐在你的左邊,被你整到還要唱歌?
你是一個tragedy
我抱著膝坐在墻邊,無比郁悶地對米夏他們說,我覺得SD自從和我同桌起,就變壞了……SD是你的外號。哪里。米夏滿不在意。他本來就很……很“暴力”的……其他幾位則“歡欣鼓舞”,真的變壞了吖?哇,太好了……我更加無語,看著他們一臉“I’m just kidding”的表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哭笑不得”。你們幾個……什么意思么?
低下頭,我又開起玩笑。沒準是他身上本來就有這種潛力……結果一和我同桌就被激發出來了呢……大家紛紛贊同,我便想起你的“光輝事跡”。
做同桌兩個月以后,斗嘴便成了我們的必修課,而且“武器”都是中英雙語。有時候英語課上得正安穩,你會突然來上一句,就像那天。教到“tragedy”這個單詞,你很“激動”地碰我胳膊,特流利地吐出一句,你是一個tragedy。我有呆若木雞之感,半晌才還擊道,你才是……tragedy。滿臉不快的表情卻被你完全無視。你繼續完全置身事外地聚精會神地看課本,把我丟在一遍暗自感嘆。
我將這個“慘痛經歷”——我承認這是夸張,因為諸如此類的情況我早就習慣了——“錦上添花”、“添油加醋”地告訴歐若爾同學時,她睜大眼睛相當“天真無邪”地問我,姐,那個……tragedy是什么意思吖?我摸著頭苦笑,呃……就是悲劇。哦……這樣吖……若爾若有所思地微笑起來。忽然她很認真地叫,哎,姐。嗯,怎么?我看著她。若爾笑得人畜無害,你是一個tragedy。
歐若爾!你這個……
你看,若爾還沒有見過你,就被你帶壞了。巫迪也,你說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突然開始為我的未來擔心了哎。巫迪也,你果然是個強大的孩子。
安靜下來,我又一次縮在墻角,雙手抱著膝。也許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可我卻莫名地習慣這樣做。你肯定不懂,你那個看起來無憂無慮,有時用你的話來說甚至“不怎么正常”的同桌——歐莞爾,也會有如斯寂寞的時候。我無比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漫無目的地發呆。
只是每當這樣的時刻,我都會懷念從前。巫迪也,你知道么,我為什么會成為你的同桌?因為我不乖,讓老班看不過眼。曾經的那些時光,那些和米夏他們大把揮霍的隨風飛揚的流年,終于都因為我們毫不知情的叛逆而變成了過去時。而你,是一個百分之百的乖孩子。雖然和你一起也會開心,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憶,難以自持地心疼。可是都來不及了呢。
巫迪也。SD。我常這樣叫你。而你總是半趴在桌面埋頭苦干,“充耳不聞”。我于是也習慣了一個人把臉貼在桌面上,胡言亂語。都是些凌亂的句子,你又怎么會了解呢?不過,有些時候,我還真是羨慕你吶。
巫迪也,你知道世界上最無奈的真理是什么嗎?
失去才懂得珍惜。
呵,歐莞爾。你果真是一個tragedy。
我覺得你像comedy
用中英文“混雙”損我的同時,你也不會忘了隨手撿上一句夸自己的。我反駁你說,巫迪也你是comedy。你倒是很高興的樣子,連聲道那很好啊……臉上分明寫著“謝謝夸獎不過我是很低調的”,讓我突然萌生出一種想去撞南墻的沖動。But我忍了,要不你一定會鼓掌,便“慫恿”說去吧去吧我不攔著你。
My god。我歐莞爾是冒犯了哪位天使,還是上輩子偷了伊甸園的門鑰匙,為什么會弄成這樣?
盡管這樣,我也還是覺得,你是個可愛的孩子。喜劇?大概是的。You are a comedy of our class。笑的時候你會臉紅。我抓著鉛筆和畫紙,沖你喊“model”的時候,你會很敏捷地把頭轉向另一邊,或者埋進臂彎。我想要你笑給我看的時候,你會一本正經地抿緊嘴巴。回答老班提問的時候你會一直晃。覺得窘迫的時候,你會說“呃——”,拖一個很長很長的略帶稚氣的尾音。
自習課、下課時、上課鈴剛響過的時間段,我總會高高低低、深深淺淺地哼唱自己喜歡的歌。這些時間你一般都在同作業“奮戰”,也許是因為敏感,經常做不下去。某天你郁悶道,你不要唱了……我很奇怪你為什么從來不直呼我的名號,是“歐莞爾”這名字不好聽?可至少也沒到有礙視聽的程度。但就這樣被你執著地省略了。
為什么不唱?我覺得自己明知故問。
你唱得……我都做不下去了……你毫不顧忌地用了強調的語氣,一邊用指尖點著作業本。
拜托……我沒覺得難聽啊……再說了,她們都和我一起三年了,聽我唱歌聽了三年了,也沒說過我跑調。我把正在遠處的一群死黨搬了出來。你卻分明是一臉“見多不怪”。她們聽你跑調跑了三年,當然習慣嘍!……我哭笑不得,半天憋出一句,我知道你不是認真的……
只有這招對你比較管用。
后來我把這件事說給若爾聽。若爾笑得開心,你們班的副班太強大了。我這才被提醒,巫迪也你還是咱們副班長呢,各位會不會被你帶到溝里去?
若爾說,姐,comedy是喜劇對吧?我點頭,嗯這孩子真聰明。她得意地比了個手勢,那——是!
哎。我發現若爾越來越像你了。我趴在桌子上郁悶。歐莞爾你失敗吖……就這么被一個comedy打敗了。他不認你當姐是正確的。你不配吖你……想起自己曾經丟給你一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SD做咱的弟弟好不?本來想用陳述語氣的,可惜沒那膽量。你問我為什么,我心虛地說因為你比我小,只有自己知道不止這個原因。你說,有這么個姐實在說不出去啊……當時我不服氣地反駁,而你一笑置之。
可是巫迪也,我還是會把你當成弟弟呢。
生活其實是documentary
某一天我問你,巫迪也,你覺得生活是更像tragedy還是更像comedy?你看著左邊的我說,其實生活,應該是documentary才對。彼時你的表情溢滿了認真,與我記憶中——或者說是印象中的那個巫迪也判若兩人。我點頭,嗯,你說的對。那一瞬間,我竟有些恍惚。原來你也是個會在不經意間有些感慨的孩子,原來是這樣。
是的,沒錯。生活是一部紀錄片,我們就在不斷的奔走忙碌里,在這部片子中,一點點長大,褪去青澀幼稚的外殼,變得漸漸成熟。可是這部紀錄片并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單純,我們會受傷,會孤獨,會遭到冷遇,會有各種各樣的困難,我們會發現,人間有好多無奈。對么?
你一定會笑我,沒想到歐莞爾是一個假裝看破紅塵、傷春悲秋的小孩,不過,你不覺得假?你肯定會這樣說,用上“小孩”二字,因為我也總是肆無忌憚地叫你“小孩”。
對呀,我不覺得假。可是我也不想再這樣了。
米夏說過,每個人都是別人世界的配角,但要做好自我人生的閃亮主角才是我們需要追求的目標。初次聽到這句話,我只是極淡地一笑而過,然而在很久后的現在,卻突然有了很多在旁人看來大概沒什么意義的感觸。對于生活這場documentary,我們可能永遠都是道具,沿著既定的路線、設計好的劇本、常數般的結局,一直一直過下去,我們的臺詞,再美也終究只是臺詞。但如果我們有了自己的信仰,懷抱著希望和夢,給予彼此、更給予自己飛越海洋的力量,就能讓自己的生命精彩起來。我們都是主角。
巫迪也,你能給你的書包減減肥么?看你這書包,撐到一定水平了,跟炸藥包似的……
不能。
……同學,你知道每天我最郁悶的一刻是什么時候嗎?
看到我出現的時候?
這可不是我說的……呵呵,準確地說,應該是看到你那書包出現的時候。
……對了,下一節是什么課?
嗯?不曉得。你等著,我找找課程表……
是不是××課?
哎……你知道還問我呃。
這是每隔幾天都會上演一次的對話,忽然想起卻覺得格外親切。或許還是略顯平淡,因為這才是生活大部分時間里呈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樣子。像我說過的“圓要是不圓就不叫圓了”,紀錄片要是太跌宕起伏,也就不算是紀錄片了么。
噢,說的有點多了吧?So much for it。
暮冬,下著雨的上午,我和若爾站在街邊的公交車站等車。望著來來往往奔忙的車輛,我拍了拍若爾的肩膀。小孩,你要記得哦,紀錄片是……documentary。其實還有好多東西沒有說,不過我相信,她會慢慢了解的。
夢里沒有ending
三年。現在的我們,是有資格說“三年”的孩子了。也許還差幾個月,但在我們走過的來路里面,這幾個月真的不算什么。從不肯承認比我小的你,會不會覺得高興呢?可是就要中考了,等待我們的,是可謂“天昏地暗”的考前總復習,是有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殘酷的“沒有硝煙的戰場”,是大人口中決定命運的不知何處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However。歐莞爾在乎的不是這些。全都不是。
有人說,中考是一條分水嶺,決定每個人今后的路要如何去走。我想要補充,這條分水嶺分的,絕不只是前途,更是一起走過的時光,是回憶,是所有的曾經,是我們這個集體。好像一把刀,不管咱多么不情愿,它都無視掉,然后一下一下切開、分散,留下一片狼藉。中考過后,是不是一切都結束了?而曾經朝夕相處的一票子我們,是不是會像經過凸透鏡折射的平行光束,短暫的聚焦后旋即離散,從此一寸一寸背道而馳,再不回頭?是不是會退成彼此的路人甲乙丙丁,走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然后再也回不去?
太悲觀了點吧?也許沒有這么糟。可總是要離開的。巫迪也,你有沒有舍不得過。
做同桌以后你第一次答應幫我,是因為一把鑰匙。輪到我們值日,很“幸運”地碰到元旦假期前一天——12月31日。我負責保管鑰匙,可是出于80%的對全班同學負責——本人的記性十分“傲人”,有99.9%的機率忘記來開教室大門——當然也出于20%的懶惰,就向你求援。你一口回絕。任憑我“巫迪也”、“SD”……高高低低地“拜托”了十幾聲,你還是堅持搖頭。無奈,我很郁悶又很沉默地上一邊擦黑板去了。
可是安靜了幾秒鐘,你忽然說,哎,要不我幫你管鑰匙好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你又一句,不要就算了啊。當時我差點蹦起來,好吖,謝謝SD!
你第一次夸我,是因為我的文字。放寒假前的幾天,你從包里摸出我前一天塞給你的、寫著我從前幾篇文字的筆記本。我小心翼翼地問,吶,巫迪也,那幾篇文寫得……還好么?你笑,我昨天花了一晚上就看完了,很快吧……寫得不錯。真的。末了證明真相似的強調一句。我愣了一下,突然懷疑起自己的耳朵,直到看見你肯定的眼神和豎起的大拇指,我才釋然地微笑,讓牙齒出來曬太陽。
我對若爾說起這件事,若爾一臉慶幸。呵呵,我同桌夸過我好多次了,羨慕我吧。我說就是就是,這樣你還天天說人家壞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轉過身后,我默默地想著,所以,親愛的若爾,答應姐,要好好珍惜這三年的時光,珍惜這三年里的友情。
還有,你第一次教會我那么多,是因為我的軟弱。當我在對著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悲傷、黯然,心底涌動著深深的落寞甚至自卑的時候,你只說了一句,不要羨慕別人。
我想這句話,我會一直一直記得。
音箱里許嵩清澈憂傷的嗓音唱著,散場電影,全世界傷心。逛米夏的空間,讀到一段他寫在日志里的話,大意是,如果某天我們在某個街角相遇,不管是獨自一人,抑或身邊站著家長、朋友、新同學,當我們的目光彼此企及,不需要打招呼,只要一個淡淡的微笑,證明,我們的友情還在;證明,我們并未忘記彼此;證明,我們會把彼此銘刻在心;證明,我們的眼里都有彼此。
又想起米夏的話。畢業,在夢中沒有ending。
尾聲
如果我們只是一場戲,可不可以要一個不離的結局?
歐莞爾。巫迪也。米夏。還有尚未懂得這些的歐若爾。站在成長入口處的孩子們。所有的一切,都要好好地走下去。
縱使青春散場,彼此不忘。
#9829;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