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剛夠吹動山桃花

/雷霆

春風剛夠吹動山桃花

/雷霆

美國詩人布羅茨基說，詩歌是對人類記憶的表達。——題記

風不大，剛夠吹動山崖上的野桃花

一直謙卑的官道梁，用盡心思應對春的緩慢

叫我坡梁，叫我溝壑，叫我低頭欲哭的蒼茫

田畝被這場風引領，種瓜的期待得瓜

那些山豌豆，雁北莜麥，一百畝胡麻花

一會兒隱入集體的賬本，一會兒閃入早年的族譜

我看見的桃花有改朝換代的容顏

逼退一群南飛的大雁，蒼涼足夠膽大

和我們在一起的，除了風中搖曳的童年

就是木窗格橫出的剪紙。它們介于思和念之間

這樣喜了還打不開豐收的局面，這要命的收成!

一場風靠另一場風解脫自己。在枯燥的河床

流水遠走他鄉，更遠的源頭漂不來一枝半葉

民間無知音，就像春風沒有故鄉！

父親捎來囑托的話語：家里的鏵犁老了

面對突然而降的雨水，劃不開下種的干土

那時節，玉米該下種了，高粱也該下種了

散漫的貧窮望穿一顆飽滿的糧食

貧窮總是話多。在五月前種子是說了算的

它叫我們學會了沉穩，比黃土更廉價的耐心

如果這些還不夠，你看看崖上開出的桃花

街巷空茫，石砌的墻壁經風沐雨，桃枝探出

而在更遠的坡上，清明，驚蟄，谷雨紛沓而來

農人們在阡陌，像一群螞蟻不斷靠近陡峭的生活

低首四處的生活，愈來愈緊湊的心事變本加厲

它們要求說盡苦，說出甘草的敗火，野菊的自通

官道梁能不能像不緊不慢的朝代，甘苦自知

讓草木朝拜草木，讓雨水回到雨水的孤獨

風不大，剛夠吹開山崖上的野桃花

那是一抹清淡的色彩，拉住遠山的靜穆

前半生的村莊，后半生失敗的疆域

你祝福吧，青石的后面山榆樹迎風攀援

山梁有福，能飛的飛不了多遠。該堅守的

是記憶中遼闊的異鄉。春天來臨

我們在朗朗的風中細數來年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