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1921年哈爾濱民族面粉業發展動因

屈宏

（哈爾濱師范大學研究生學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

哈爾濱自中東鐵路通車以來，成為東北北部工商業的中心。制粉業是哈爾濱三大支柱產業之一，可自其興起之日就長期被沙俄壟斷。后來民族資本雖漸漸介入面粉業，然而從總體來講，哈爾濱的面粉業仍被沙俄把持，民族面粉業發展舉步維艱。哈爾濱的“制粉制油兩業，在民國初年，即已開始工作，惟經營者少，不甚發達，迨至民八九年，歐戰方終，國外市場需要大豆小麥，及其加工品，故哈爾濱之火磨油坊，驟然增加。”(1)

哈爾濱的民族面粉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一直延續到戰后初期（1914—1921年）其發展之所以出現了短暫的迅猛之勢，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國內外市場擴大

《中日東三省善后條約》（1905年）決定將哈爾濱等15個城市辟為“商埠”，德、日、美、法等國資本家紛紛來哈經商，哈爾濱出現了商賈云集的繁榮景象。一戰前哈爾濱己基本形成東北北部的工業中心、商品集散地和貿易中心。一戰爆發后，列強不能像從前那樣把面粉源源不斷地運來中國，而且由于戰時各國對于軍需物資的需求，列強加緊了對東北北部資源的掠奪。糧食作為重要的戰略物資其需求量大增。“日俄兩國的食糧，完全仰給于吾東三省。一時哈埠粉業，極形發達。”(2)日本政府不僅中斷了對我國東北地區的面粉輸出，反而到東北來采購小麥和面粉。“哈爾濱日商三井洋行包辦日軍軍糧，在吉、黑兩省大肆搶購糧食。”(3)“據聞近有日商在東興雙合盛兩火磨定購白面計三十余火車以便運輸出口”(4)俄國政府為了到我國東北地區采購軍糧，也取消了中俄邊境貿易的限制。由此，哈爾濱制粉業在市場上所受到的外來壓力和限制已經不復存在。它不僅恢復了已經失去的南滿市場和俄國邊境地區市場，而且還打入了山東、河北兩省和俄國內地。(5)“面粉市價不惟不跌，反見增漲。其原因面粉之銷路旺無待贅言。頃聞某火磨者家言，此刻小麥價值每布得即提至一元六角，若磨成面粉運至煙臺等處，尚有利益可占云云。如此則各火磨之獲利不問可知矣。”(6)哈爾濱民族面粉業拓寬了市場，面粉銷路甚旺。

二、民族資本漸占優勢

隨著中東鐵路的修筑，俄國的工商業也隨之進入哈爾濱。

1900年俄國人在哈爾濱創辦了第一滿洲面粉公司，哈爾濱的面粉業從此興起并且一直被俄國人所壟斷。日俄戰爭俄國戰敗退居北滿，同時俄國人加強了對北滿的控制。哈爾濱開埠后，西方各國進入哈爾濱通商，哈爾濱面粉業也被外人把持，國人介入者很少即使有人投資面粉業，也受到列強的擠壓與排擠。一戰使得西方列強忙于戰爭工業停頓，對哈爾濱面粉業影響巨大的俄商也因國內革命和國外形勢，紛紛退出面粉業。我國的商人借此機會收買了一些俄國人的面粉廠，如張廷閣就收買了俄國地列金火磨。

同時，這一時期由于哈埠各面粉廠雖日夜生產仍供不應求“本埠各火磨所獲之利較昔年覺數倍”(7)，這種情況引起了國內各地由資金能力的人的極大興趣，他們紛紛來哈投資面粉業。據《遠東報》1917年10月3日登載“日來因面粉增價，雜糧、面銷路遂旺，因而開設磨坊者日見增多。據云，最近一月新設者有三十余家云。”(8)《濱江時報》1922年2月9日報道“據確實調查謂本埠華人所辦之火磨約十四家至日俄出資辦立者七家”(9)這時哈爾濱面粉業不僅不再完全被外商所控制，而且華資面粉廠還占據了半壁江山。

三、面粉同業會的設立

清末民初，中國國勢衰弱政府自顧不暇，工商業得不到充分發展的保障與支持，只能在夾縫中艱難度日。為了與外國工廠抗衡、從政府政策中獲得相對較多的利益，各行業相繼組織同業會，以此來增強本行業的競爭力。面粉業也不例外，一戰后面粉業為了“固結同業團體、維持同業利益”(10)組織火磨同業公會。民國九年（1920年）制定了《火磨公會簡章》，從簡章中我們可以看出其成立宗旨是“維同業公共利益、矯正營業上之弊害”(11)，目的“在振興土貨、擴充銷路，以謀國際上貿易之發達。”(12)并且“為謀互相之利益，得隨時共同研究。于原料則力求真實，于制造則力求改良，以養成同業之美風。”(13)民國十九年（1930年）又根據實際重訂了《火磨公會簡章》，兩者目的、宗旨大體相同只是某些地方進行了修改。

民國十四年（1925年）在面粉面臨輟業時，火磨同業會還向政府寫呈文請求予以救濟。火磨同業會的成立確實在維護面粉業的共同利益、促進面粉業的發展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我們也應看到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在原則上屬于中國實質上是俄國殖民地的哈爾濱，火磨同業會的創立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四、提倡實業之風

中國自古以來是一個以農為本的國家，19世紀以來列強用堅船利炮把中國從天朝大國的夢境中喚出。中國人從事實中明白想要振興國家，就必須改變傳統重農抑商的政策，徹底扭轉工商不振的局面。

從清末到民初，重商主義已經成為廣泛的社會思潮，商戰已成為社會上下的一直要求，在哈埠也是如此，報刊、雜志及各種言論、新聞機構這樣的呼聲不絕于耳。如《東方雜志》、《濱江時報》中充斥著商戰、提倡實業這類的言論。各地紛紛成立國貨維持會，人們一致要求興建實業與列強對抗，要抵制洋貨提倡國貨，甚至把購買國貨與愛國緊密相連，政府也通令提倡。“商會昨奉北京總商會函開：謂略：近當民窮財盡之時，欲圖挽救非維持國貨不為功，商會為商業機關，應即切實勸諭商民維持國貨”(14)，“吉林實業廳陶廳長對于商民之制造國貨無不極力獎勵以翼挽回利權。”(15)同時國貨還享有減免稅的好處，一時間哈埠各面粉廠均強調自家工廠所產為國貨，雙合盛購買了原屬俄人的地列金火磨后就登報聲明“紅雞印商標之面粉昔為洋貨，今已成為極完全極優美之國貨”(16)，在政府和民眾不遺余力的支持下國貨有取代洋貨之勢。

盡管1914—1921年間哈埠民族面粉業得到了飛速的發展，可那也只是曇花一現。西方各國列強戰后工業逐漸復蘇卷土重來，中國政府在列強的壓力下也不得不通令禁止抑制洋貨。應該指出的是這一時期民族面粉業是在戰爭刺激下快速發展的，有些制粉廠僅是見利投資，其資金、設備、技術均抵不住外國廠家的沖擊。只有幾家實力較強的面粉工廠在國內外多重排擠下存活下來，這正如毛澤東所指出的那樣：“就整個來說，沒有一個獨立、自由、民主和統一的中國，不可能發展工業。”(17)但是，哈埠的民族面粉業卻經歷了一個極為輝煌的發展時期，為哈埠近代民族工商業的發展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注釋：

（1）沈陽東北文化社編輯出版：《東北年鑒》民國20年（1931）第1100頁。

（2）（偽滿）實業部中國經濟年鑒編委會編：《中國經濟年鑒》第十一章工業，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K）一四。

（3）李述笑.哈爾濱市地方史研究所編：《地方史資料（專刊）》第二輯《哈爾濱歷史編年（1896-1926）》1980年第95頁。

（4）《日商購面頗巨》，《濱江時報》1921年3月20日第5版。

（5）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哈爾濱文史資料》（第四輯）1984年版第70頁。

（6）《面粉銷路》，《遠東報》1916年8月11日。

（7）《火磨獲利之巨》，《遠東報》1917年1月12日。

（8）《磨坊之增多》，《遠東報》1917年10月3日。

（9）《本埠火磨之數目》，《濱江時報》1922年2月9日第7版。

（10）《火磨亦組織公會》，《遠東報》1920年3月3日。

（11）（12）（13）主編陳紹南、副主編劉鐵玉.哈爾濱市檔案館編輯出版：《哈爾濱經濟史料文集（1896——1946）》（第三輯工業、交通、郵電）1991年版第120頁。

（14）《維持國貨近訊》，《遠東報》1919年5月28日。

（15）《獎制國貨》，《遠東報》1919年1月12日。

（16）《雙合盛火磨廣告》，《遠東報》1917年1月6日。

（17）毛澤東：《論聯合政府》，《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第10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