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萍莉
(西安財經學院思想政治理論教學研究部 陜西 西安 710061)
從新民主主義走向社會主義是中國共產黨的既定目標,也是全國人民的共同愿望。毛澤東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曾指出:“在革命勝利以后迅速地恢復和發展生產,對付國外的帝國主義,使中國穩步地由農業國轉變為工業國,把中國轉變為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1](P1437)從而指明了新中國的社會主義方向問題。但在何時向社會主義轉變、如何轉變的問題上,在20世紀50年代初的黨內卻存在著分歧。而最終是以“現在過渡”的思想取代了“將來轉變”的設想。1953年6月,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提出過渡時期總路線,這就把建國后頭三年新中國為建立、鞏固新民主主義制度而奮斗的歷史進程改寫成直接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歷史。本文僅從新中國所處的中蘇、中美關系上探討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變化的原因,說明這一變化存在著客觀必然性。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極大地改變了世界戰略力量的對比。美國登上了世界經濟和軍事霸主的地位。蘇聯在戰爭中通過各種方式從西部鄰國取得土地近50萬平方公里,并且建立了由東歐各國組成的新衛星國;在遠東,蘇聯一度出兵北朝鮮和中國東北。由此,形成了戰后以美蘇為首的兩極格局,其中美國又占明顯優勢。之后經過東西方一系列嚴重事件,演變成美蘇兩極嚴峻對峙和冷戰,這一戰略態勢迫使世界各主要國家必須明確自己的判斷選擇。這種雅爾塔格局的確立,對新誕生的中國對內對外政策,不能不發生重大的影響。
中國共產黨人是在向社會主義“一邊倒”的外交政策下開始其執政歷程的。因此,新中國很快得到蘇聯的承認,為爭取蘇聯的援助,勢必要考慮來自蘇聯方面的意愿或目的。蘇聯特別是斯大林,對遵義會議以來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的獨立自主方針和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原則早就存有疑慮。盡管斯大林也承認對中國革命有過錯誤指導,但他不承認中國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新中國的成立以及加入蘇聯陣營,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斯大林對中國共產黨的偏見,而圍繞著毛澤東提出的“新民主主義社會論”,蘇聯方面又出現了新的猜疑:中國正在仿效南斯拉夫,毛澤東將成為第二個鐵托。在他眼里,鐵托集團實行著使資本主義復辟的路線。蘇聯方面認定,中國共產黨對資本主義采取的是調情政策,革命勝利后的中國工人階級并沒有上升為當權的統治階級,新政府吸收全國居民中的一切階層,其中也包括民族資產階級參加合作,反映了黨內流行著階級斗爭熄滅的觀點。由此可見,斯大林及蘇聯并不認同毛澤東提出的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他們希望中國共產黨立即實行所謂“正統”的社會主義即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他們害怕新中國變成第二個南斯拉夫。為了消除疑慮、緩解壓力,中國方面作了極大的努力。建國前夕劉少奇訪蘇,就新政府組成問題專門向斯大林作了具體的解釋,雖然也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未完全消除蘇聯領導人對中國共產黨的不信任態度。1949年底,在北京舉行的亞澳國家工業會議上,劉少奇宣傳了中國革命的獨特道路—毛澤東的道路,引起了蘇聯及斯大林的強烈不滿。他們認為毛澤東和他的同志所做的一切都應歸功于俄國人的援助,對劉少奇關于中國革命道路是許多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人民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民主所應該走的道路的正確評價,他們認為是新中國在國際事務中有大國沙文主義和冒險主義,這對中國共產黨構成很大壓力。
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人是中國“富強”夢的迫切追求者,渴望中國現代化事業的發展。抗戰后期,毛澤東分析了蘇聯的國內困難和它的外交政策,認為它不可能給中國以大規模的援助,曾經希望美國對中國戰后的重建工作發揮作用,但經過解放戰爭,共產黨人認為美國的援助只會給國民黨的中國,對于即將建國時美國企圖以經濟上的利誘迫使中國共產黨在政治上做出讓步的舉動予以否定。毛澤東提出:“我們在國際上屬于以蘇聯為首的反帝國主義戰線一方面的,真正的友誼和援助只能向這一方面去找,而不能向帝國主義戰線一方面去找。”[1](P1475)新中國建立后,在當時極為惡劣的國際環境下,保持和加強與惟一外援來源的蘇聯之間的傳統友誼,其重大意義是不言自明的。黨和毛澤東當然認識到,如果在一些問題上不做讓步,得不到蘇聯方面的諒解,新中國將面臨何等困難和尷尬的局面。為了維系和強化這種盟友關系,中國共產黨通過多種途徑,想方設法向蘇聯方面解釋自己的國策,在重大問題上,征詢斯大林的意見。這樣來自斯大林及蘇聯方面的批評和建議,開始對中國共產黨的決策產生重大影響。在中國工業化戰略的制定和“一五”建設計劃的執行過程中,中國既得到了蘇聯資金、技術的大力協助,也接受了蘇聯計劃體制的組織結構以及與此相適應的資源分配制度中許多東西。1952年8月周恩來訪蘇時,向斯大林報送了《三年來中國國內主要情況及今后五年建設方針的報告提綱》,而未在“一五”計劃草案中列入社會主義改造的內容,更未說明何時向社會主義過渡。斯大林對此不能理解,也不滿意。周恩來回國后,遂向毛澤東匯報了這一情況。經過一番思考,毛澤東在9月24日中央開會討論“一五”計劃時提出:“從現在就開始用10年到15年時間基本上完成向社會主義的過渡,而不是10年或者以后才開始過渡。”[2](P213)10月初,劉少奇率中國共產黨代表團參加蘇共“十九大”。受毛澤東委托,劉少奇致函斯大林詳細說明了中國共產黨關于“如何從現在起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基本構想。斯大林看了這封信后很高興,并接見了中國共產黨代表團。他對中國從現在起逐步過渡到社會主義的構想表示贊同。此后,中國共產黨便開始醞釀過渡時期總路線,并于1953年6月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確定下來。此后,“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向蘇聯‘老大哥’學習”等口號頻繁出現,中國在許多領域日益模仿蘇聯。于是,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模式通過各種復雜的原因與方式,對中國共產黨的政策和中國社會都形成了巨大作用,影響了中國邁向社會主義的進程。
美國為謀求建立太平洋勢力范圍的戰略格局,在新中國成立前后的一年多時間里,基本上對我國采取軟硬兼施的政策,即一方面通過較溫和的做法,不致力于推翻新政權,不采取敵對態度,又趁機分化中蘇關系,誘使中國靠向美國,這種觀望政策只是美國短時期的對華政策;另一方面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采取孤立、遏制政策。尤其是朝鮮戰爭爆發后,美國公開采取了更加敵視中國的政策,新中國成為美國“遏制共產主義”戰略在東方的主要目標。
首先,美國不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無理阻撓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美國國務卿艾奇遜表示即使使用否決權也要阻止中國進入聯合國。其次,美國利用盟主地位,竭力強調“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在這個問題上要“一致行動”。1951年1月20日,艾奇遜要求美國使團在聯合國提出對中國實行政治制裁的4點措施:未承認中共的不要承認;未向中共派駐使節的不要派使節;集體措施委員會不允許中國獲得在聯合國席位,也不允許中共代表在聯合國活動。力圖強迫其它西方國家追隨美國長期不承認新中國。再次,采取行動通過聯合國攻擊中國為“侵略者”。第五屆聯大再次由美國操縱,于1951年2月1日通過另一份美國提案,指控中國為“侵略者”。在對華全面遏制總框架內,美國又利用其操縱聯合國表決機器的特殊身份,使臺灣蔣政權長期竊據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同時加快扶日步伐。
1947年,美國宣布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戰略物資禁運,接著又通過馬歇爾計劃脅迫西歐國家也執行對社會主義國家的貿易歧視政策,破壞這些國家和社會主義的正常貿易往來。1949年11月,美國糾集15個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在巴黎成立了“巴黎統籌委員會”,旨在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經濟封鎖。后又推廣到中國,明確規定,既不給中國以官方的經濟援助,也不應鼓勵私人在共產黨中國投資。朝鮮戰爭爆發后,志愿軍入朝作戰,戰局發生了極不利于美軍的變化。美國商務部于1950年12月2日下令對中國實行貿易出口許可證制度,12月10日頒令禁止美國飛機船只裝載運往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及港澳地區的戰略物資,12月16日,國務院又根據財政部要求頒令控制所有中國在美資產及禁止所有在美注冊的船只前往中國港口。1951年5月7日,美國正式向聯合國提出一份有關對華進行貿易禁運的提案,并操縱聯大在5月18日正式通過,從而使美國對華貿易禁運政策具有了國際禁運印記并披上了聯合國外衣,造成其它西方國家有選擇地對華禁運,西方國家對華貿易連年銳減。1952年9月美國又在“巴統”下設立“中國委員會”,專門負責管制對中國的貿易,并制定了更加嚴格的“中國禁單”。至此,對中國的禁運無論從行動上、策略上還是從組織上都趨于完善。雖然中國取得了反禁運斗爭的勝利,但利用資本主義的一切文明成果的國際環境是不具備的,這就促使新民主主義社會很快向社會主義發生轉變。
戰爭是政治的繼續,一切軍事活動都要服從于政治的需要,實現政治目的。指導美國對華政策的不可動搖的原則是其全球戰略目標。自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美蘇冷戰愈演愈烈,特別是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美國從其全球戰略利益出發,更急于穩固其亞洲的陣地,悍然發動侵朝戰爭,并把侵略戰火燒到中國東北邊境,對新中國實行武裝侵略和軍事包圍,第7艦隊又巡弋于臺灣海峽,干涉中國內政。同時朝戰爆發不久,美國就支持日本于1952年建立保安廳,美軍在朝鮮戰爭后又留駐朝境,還全面扶助李承晚政權。在如此情況下,國家安全問題凸現出來,所以新中國必須加快發展,也不能失去蘇聯這個朋友,快步邁向社會主義就成為趨勢了。胡喬木說:“如果國際環境是另一個樣子,中國選擇的條件、時機和形式將會有某些不同,但是敘述歷史不是寫小說,不能由我們自由想象。”[3](P252)
因此,建國初的中蘇關系和蘇聯的某種實質上的干預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從政治、經濟和軍事等方面對新中國的壓制、威脅和封鎖,使中國共產黨不得不考慮過渡的問題。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在解決建國后出現的國內外困境時,中國共產黨已顯示出力量較量中的優勢。這一切增加了毛澤東邁向社會主義的信心,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發生變化成為必然。
注釋: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4)[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上)[M].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
[3]胡喬木.胡喬木文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徐思彥.走向破裂的結盟:中蘇同盟研究的新進展[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05).
[2]王泰平.新中國外交50年(中)[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3]鄭伊雍.冷戰一頁·建國初期西方對我封鎖禁運揭秘[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