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任之
(華中師范大學第一附屬中學,武漢 430000)
城市湖泊泛指已經被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包圍或半包圍的一切原生態水體或城市建設早期開挖的湖泊、河渠、水庫等人造水體。這些湖泊、水體已經被“城市化”,一般不具有自然河湖的岸線、床底、水體、生態特征,我們統稱其為“湖泊變異”。城市湖泊變異概括起來有水體污染、湖泊生態系統破壞、湖泊岸線縮減及容水量減少、湖泊的基本環境功能不能發揮等。本文所指的城市湖泊治理與發展主要針對以上幾個方面,有關具體問題以中國亞熱帶中部沿江特大城市武漢為特例。
武漢市不僅具有長江和漢水交匯的得天獨厚的水優勢,而且城市湖泊眾多,現有湖泊166個,其中中心城區有40個大小湖泊。借2009年11月第13屆世界湖泊大會在武漢召開的東風,已經或正在實施一系列的大手筆(構思)、高強度(投資)的城市湖泊治理與發展工作,如構建漢陽地區“6湖連通”工程、建設武昌地區“大東湖”城市生態水網工程、將污染特別嚴重的320hm2沙湖水域抽干掏泥曬底、在月湖引漢入戶換水種植挺水和沉水植物、建設湖泊截污工程等,取得明顯成效,市民對城市湖泊環境有了比較好的認同感。
作為國家“水污染控制技術與治理工程”重大科技專項之一,2002年9月,武漢市與科技部簽訂漢陽地區“6湖連通”工程協議。2003年投資近6億元的“6湖連通”工程開工。規劃連通6湖的共有12條明渠,漢江水將在汛期由漢陽琴斷口閘導入,經龍陽湖、墨水湖、三角湖、北太子湖和后官湖,最后由南太子湖連接長江,形成一張“兩江6湖十二渠”的動態水網。2009年,武昌地區的“大東湖”城市生態水網建設工程方案獲國家發改委批復,該工程的主要任務包括引江濟湖、湖泊連通和增容疏港。當年初夏,沙湖治理改造工程啟動。
武漢市利用江河“活水”之利改造城市湖泊是個成功的嘗試,具有一定科學性。城市湖泊變異的突出表現和起因就是“死水一潭”。借用長江、漢水的河流優勢促使城市湖泊水體新陳代謝的思路跳出了傳統“湖泊”水循環概念的約束,讓死水活起來、讓靜水動起來,進一步突出城市湖泊的“水體”功能。這實際也是城市發展中的城市水體再造工程。
城市湖泊的任何變異都是要付出成本的。治理湖泊變異需要加倍償還那些“看不見”的成本積累。武漢市的幾個大手筆湖泊治理工程,比如“6湖連通”工程預算已達19億元,“大東湖”水網工程僅啟動項目的沙湖治理改造的投資就是118億元。還有大量循環治理、前治后污的控制和處理污水排放、修建岸線親水景觀工程等項目。因為湖泊水體污染和岸線侵蝕是城市湖泊與城市發展的不斷較量過程,污水和岸線治理工程不是一勞永逸的,容易反復,其投資也要不斷投入,常態化。只有這樣,對湖泊水體污染治理、對防止岸線侵蝕和發揮湖泊功能才具有一定作用和意義。
湖泊是一個自然綜合體,而政府機構設置卻是“職能化”的,行政區域劃分也經常以山體、水域為分界線,這就造成了城市湖泊及其要素權屬復雜、責任不清的狀況。武漢市在湖泊治理工作中經常推行聯合行動,由湖泊涉及的行政區域和部門的上一級政府綜合機關出面協調、督辦。但這種協調、督辦雖然有一定效果,但難以做到制度化、經常化。因此設計出“湖長制”,對行政區域范圍的大小湖泊實行行政首長任“總湖長”,單個湖泊單設“湖長”。不過,“湖長”其實與聯合治理是一個意思,只是進一步明確了“湖長”是聯合行動的召集人,是聯合行動制度化了。
通常治理城市湖泊的出發點主要有2個,即恢復湖泊生態環境,使城市居民有一個極目觀景的開闊地并提供安全水產品和保持湖泊的岸線與容量,能夠調節小氣候、消解雨雪積水。但是湖泊不是城市的必然產物,人類“逐水草而居”的歷史就是使生態環境適宜人居的大量湖泊“被城市化”的歷史,這就注定使“被城市化”的湖泊逐漸消失其功能。因此,在城市湖泊治理中,“恢復或還原”的思維模式必須給予糾正,代之以“改造或更新”的思維模式。因為,湖泊與城市一樣,也有其生命周期,我們不能希望湖泊與城市永遠相伴,但通過“獲得新生”,湖泊區域繼續可以為人類集聚的城市造福。城市湖泊治理的改造模式需要大力提倡和深入研究。
(1)依法治湖。在政府機構改革不適應城市湖泊治理需要的情況下,必須健全城市湖泊管理法制法規。應以湖泊涉及行政區域上一級立法機關統一組織“涉湖部門”或“第三方”進行湖泊管理立法,防止和消除立法過程中的地區、部門利益干擾。
(2)打破部門管理模式,將上規模的城市湖泊建立“湖區”管理與執法協調制。建立相關法制法規后,建立直屬于涉湖行政區域上一級政府的“湖區”管理與執法協調機構,有益于法規與管理工作的監督、保障。
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城市湖泊治理技術與手段也在不斷升級。但是,從整個治理技術體系來看,依然是單一技術模式。這種技術模式忽略了2個基本問題。其一是自身技術局限問題,很多物理、化學、生物的治理技術一般是沿著“現實問題——實驗嘗試——選擇與優化方案——小樣試驗——推廣應用”這種路徑得來的,其中就忽略了實驗室工作的理想(簡化)狀態與湖泊污染的實際狀態有一定距離,它的治理效果不能達到實驗室或小樣試驗結果是完全可能的。其二是忽略了湖泊變異的歷史性與復雜性。一個湖泊的變異不是一種因素、一個時期發生的,是長期、多因素侵害的結果。所以必須改革城市湖泊治理的單一技術模式,向多技術協同治理模式轉變。多技術協同治理模式有以下幾個基本點。
(1)治眼前看長遠,即把眼前最嚴重的湖泊變異問題加以遏制,但不能局限于眼前,要分析眼前污染問題的復發性。
(2)顧此及彼,即在治理排污問題時要及時考慮生物凈化湖水問題、在采取化學手段消除污染成分時要考慮治理工作帶來的二次污染或打破污染平衡后新的污染問題。
(3)立足于自然方法,不要過分依賴現代科學技術的進步來解決湖泊變異問題,湖泊不是現代技術的產物,現代技術也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城市湖泊變異問題。
縱觀當今的城市湖泊治理,很重要的一個特征就是湖泊治理工作與城市發展路徑相悖,或者說城市湖泊之所以需要治理,是因為城市發展給湖泊的自然生態帶來反自然規律的結果。因此,從根本上講,城市發展是主流,湖泊治理必須適應城市發展而不能阻礙城市發展。特別是我們這樣城市化程度還不高的國家,必須進一步加快城市化發展步伐。這就要求明確城市湖泊治理的發展模式。這是以前很少被引起重視的一個方面。城市湖泊治理發展模式包括2個基本內涵。
(1)治理工作的持續有效。在城市化程度很高的西方國家,城市湖泊治理任務與代價并不高。其根本原因就是在加快城市發展提速初期沒有全面關注和考慮城市環境因素,僅從生產企業建設成本、道路建設(硬化)、小區建設、市政工程等單個方面規劃立項。結果是生產、生活污水直排附近湖泊、城市積水不能迅速宣泄或滲透。因此,無論是新城區的擴建還是老城區的改造,在對待湖泊治理問題上必須全方位給予長遠發展考慮。
(2)治理與改造相結合。無論是在什么環境下,湖泊也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必然經歷產生——變化——消亡的階段。湖泊引來人類居住,說明這個湖泊的生態已經發育成熟,能夠為人類提供各方面的生存需要。而大量人類集聚、“被城市化”了的湖泊,其生命周期已經居于后半段,城市化使其衰亡的速度相對于自然環境下還會加快。因此,從城市發展的不可逆轉性來看,城市湖泊治理一定要與改造相結合。特別是像武漢這樣湖泊、河流水體眾多的城市,對于污染特別嚴重的湖泊應該用改造模式來代替這樣或那樣成效并不顯著、持久的治理模式,通過嚴格控制岸線范圍來制造城市濕地、森林。
湖泊是地質變化在地表留下的自然遺存或為了生活用水、農業灌溉而人工筑壩攔蓄而成的自然水體。這種水體及其水中、周邊的生態系統是與原生自然環境相輔相成的。因此,城市湖泊與其說是大自然對城市的饋贈,不如說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歷程中“逐水而居”的必然結果。
城市化與城市湖泊變異是一對矛盾關系。城市的誕生是以消耗或損害河湖水體、生態環境為代價的,沒有城市化,就不會有湖泊的嚴重變異。認識這種城市與湖泊的對立關系是決定現代城市湖泊治理思維模式的基本前提。所以,像武漢市采取讓湖泊“連起來”、讓湖水“動起來”是一個超越社會發展思維、符合自然發展規律的思維模式,以變應變,以變促變,可以取得較好的治理效果和持續價值。而“回復湖泊原生態”是一種不符合城市湖泊演變實際,也不符合城市發展趨勢的思維。當然,對于僅被養殖污染、圍湖造田等侵害的非城市湖泊變異,這種治理思維模式或許有效。
城市湖泊環境污染是一個復雜的體系——生活污染、工業污染、地下水污染與變化、城市垃圾污染、湖泊水量變化等。這些復雜的影響因素即是同步作用于湖泊的,又各自有其不同的作用。因此,城市湖泊治理絕不是簡單的技術問題、行政管理問題,而是人類社會發展如何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問題。
城市湖泊蛻變是城市湖泊治理的關鍵性問題。湖泊水體變異導致諸多湖泊功能的減退甚至消失,湖泊結構變異導致活水變死水、大水變小水。這些變化除影響因素的復雜性之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形態的隱蔽性,在長期的不知不覺中蛻變的。僅就生活污染來說,從第一個人居住于湖泊邊就開始了——取用清潔湖水,排放生活污水。這就是城市與湖泊之間的關系,即使再大規模人口的城市,關系依然如此,只是取水與排放距離更遠了。
湖泊與城市的關系決定了一些久治無效的城市湖泊必然走向消失。應在原有岸線范圍內通過回填或自然淤積建設城市濕地、城市森林。城市湖泊改造、更新是一個自然演化過程,不是幾年規劃或某屆政府任期的目標,要把它置于該城市所處大區域環境下來實施。應確定湖泊的改造范圍,比如面積相對較小、污染相對嚴重、治理效果不佳等。確定改造方案與規劃,比如以原先的岸線為基礎確立改造湖泊區域,永久不得作為城市開發用地;先期改造成濕地進而再向人工森林發展;改造實施方式的確定,比如經費的籌集可以使用公共財政、社會集資、納污(主要接納建設、生活垃圾)收費、經營權轉讓(30年為起點)等。
武漢被稱為“火爐城”,原因不在于水體少了,而是水體偏多、夏季水面蒸發量、空氣濕度大以及城市建筑輻射、人流密度、車輛尾氣排放等造成的嚴重城市“熱島效應”。相反,假如利用難以治理的湖泊區域來建造城市濕地、森林,其結果與保留湖泊(即使不污染)給城市宜居指數帶來的效率要大。有研究表明,每公頃亞熱帶常綠闊葉林每年固CO210.5×108t、固C2.9×108t,產生O27.7×108t,吸收 SO210.6×108kg、滯塵量1.2×108t。城市林地空氣含菌量為城市居民區的3.35%,40m寬林帶可減低噪音10~15dB。一棵胸徑2cm、綠量209.3m2的槐樹每天可蒸騰吸熱30.2萬kJ(相當于3臺1100W功率空調24h工作降溫效果)。這些正是城市發展中減少S、C排放,凈化空氣環境所迫切需要的。而湖泊在以上功能方面,即使沒有受到污染等功能變異的湖泊也遠遠不及。所以,把城市污染湖泊改造成同等面積的城市濕地、森林對城市的環境優化美化作用更大。
實施城市嚴重污染湖泊的改造可以收到單純治理、保護湖泊更大的城市效益。減少了原來的治污成本開支。一個百來畝水面的小型湖泊就是城市納污池,治理工程投資非常之大。同時湖泊能夠合理消化城市垃圾,一個污染湖泊就是一個現成的城市垃圾填埋場,在城市生活、城市建設中產生的各種垃圾結果適當處理后就進填埋比在城郊農村選擇低洼地開設垃圾處理場更加便捷。因污染湖泊水面蒸發量的消失,濕地植被或人工森林更有利益消解武漢這樣嚴重的城市熱島效應。而湖泊的保護加強了“城市之肺”功能,相同面積的城市濕地或森林比湖泊具有更大的增加空氣含氧量、消化空氣中的C、S氣體以及城市常有的噪音污染、光污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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