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海
(中共南陽市委黨校,473056)
試論我國社會發展的成本代價與超成本代價
朱永海
(中共南陽市委黨校,473056)
成本代價;超成本代價;科學性;合理性
本文討論我國社會進步的代價問題及代價問題研究的重要性。筆者認為,分析當前我國社會發展代價類型及其主要表現形式,并據以提高主體活動的科學性與合理性,能有效減少歷史代價的付出。筆者提出了“成本與超成本”這一組由經濟學概念改造而來的概念,使能更簡明更準確地勾劃出社會發展代價的邊界與各項理論規定。
“成本代價”是指與發展有內在必然聯系的,為了換取某種主體目標的發展必須付出的資源。成本代價在社會發展中必然要產生,且在很大程度上對社會發展起積極促進作用,也是社會及其成員不得不主動投入的代價。代價的“投入”有“產出”回報,成本代價就具有積極意義;產出回報越多,成本代價的投入就越有意義。當然這涉及二者的比率,即產出/投入,不過要注意的是,這種比率關系不能簡單地用“效率”一詞來說明。因為這里所引入的“投入”與“產出”概念都是開放的、外延無明確邊界的,不可能精確量化。
超成本代價是指與發展無必然和直接聯系而由主觀的歷史局限和失誤所造成的損失,是超過了應該付出的成本基礎上的代價。所謂“超”成本代價,表示超過必要成本的那部分成本的付出是不應該的或應當避免的。或條件尚未具備或超越既定條件的許可,主體活動遭到挫折和失敗;或主體不能正確認識、判斷、造就既定條件,造成決策失誤、行為不當、價值目標選擇片面,使努力和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甚至遭到客觀規律的懲罰;或主體為了狹隘利益而不顧及成本的過度付出等等,都是超成本代價。超成本代價不具有發生的必然性,卻具有相當的消極作用和負面影響。
由于當前我國社會正處于重要的歷史轉型期的特殊性,使其具備了極大的曲折性、反復性、迂回性,使當前我國社會發展前進的每一步,都伴隨著較大的代價付出,改革開放的每一個步驟,都伴生著重大的積極成果和不可小視的消極后果。我們的改革實踐活動,處處印證著成本代價與超成本代價視角對改革實踐活動的警示作用和指導作用,告訴我們必須高度重視我們為實現社會和每個人的和諧發展目標所要支付的歷史成本,尤其是超成本。
改革是需要成本的。但如果超成本過于巨大,就絕不是改革“必須付出”(這方面以某些經濟學家的“腐敗難免論”與“腐敗有功論”最為典型)的代價。改革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增加財富總量并合理分配,是能夠提升國民幸福指數,如果改革的收益小于支付的成本,那么這樣的改革一定是失敗的。
在我國經濟轉軌的過程中的經濟成本、社會成本、心理成本和時間成本等,連同腐敗成本一起,成為社會為改革付出的沉重代價。必須看到,隨著改革的推進,超成本增加的壓力在加大,收益小于成本的風險也在增大。
顯然,在當前中國改革開放的社會發展中,我們應當付出的成本是必要的不可避免的代價。所謂必要的代價是指人們在科學決策基礎上所付出的代價;所謂不可避免的代價,是指基于歷史必然性而付出的代價。例如,發展汽車產業,一定會產生環境污染,這是一種不可避免的代價;但是,如果選擇了一種造成環境污染最少的方案,由此我們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必要的代價。在代價付出上沒有不可避免性,說明這種代價本來就不應當付出;沒有必要性,說明這種代價付出存在著盲目性、不合理性或非理性。這是判定當前中國社會發展所付是否是超成本代價的根本標準。
這里,有必要對當前中國社會發展中所付超成本代價的表現形式作出概述。
1.投入性代價本是必須的,但遺憾的是即使在這方面,我們付出的超成本代價也太多了。例如資源和環境。據國內學者多年計算的平均結果顯示,過去20多年,我國經濟成長的GDP中,至少有18%是依靠資源和生態環境的“透支”獲得。《中國綠色國民經濟核算研究報告2004》就曾指出,2004年全國因環境污染造成的經濟損失為5118億元,占當年GDP的3.05%。另據中科院測算,2003年中國消耗了全球31%、30%、27%和40%的原煤、鐵礦石、鋼材、水泥,創造出的GDP卻不足全球的4%。中國資源環境問題的可怕,不是因為開發多了,而是開發粗了;不是現代產業多了,而是原始產業惰性大了;不是開發過頭了,而是開發失當了;不是不該開發,而是不該亂開發。
2.超成本代價當然更多地表現為犧牲性代價與失誤性代價。這方面以新雙軌制下的腐敗和管制最為突出。腐敗是典型的惡性犧牲性代價。而所謂新雙軌制,是區別于上世紀80年代的舊雙軌制而言的,根據學者鐘偉的解釋,它指的是以公共權力為背景,自下而上地尋找和套取巨額的“租金”,即人們通常說的“尋租”。這個“租金”從哪里來?它存在于已經市場化了的商品、服務價格體系和遠未市場化的資金、土地、勞動力等要素價格體系之間。青年經濟學家高輝清等三位博士對2004年由于腐敗和管制導致的損失進行了詳盡的估算。結果顯示:在2004年,中國經濟運行中的腐敗和管制的窟窿為46787.07億元,占當年GDP現價比重的29.3%,這一規模相當于當年國家財政的1.5倍。
這種體制性的腐敗和管制造成的惡果之一,是嚴重扭曲了中國的收入分配格局。世界銀行2005年發表報告顯示,中國最貧困的10%人口(約1.3億人)2003年的平均收入比2001年降低了2.5%,每天收入不足1美元,這表明富裕人群的財富增長是以部分人群更加貧困為代價的。這個報告也解釋了為什么日本和韓國的經濟高速成長期維持的時間還不到25年,經濟增長率也不如中國高,但兩國先后都步入了現代化國家行列,而中國長達近30年的高增長,貧富分化卻越來越嚴重,部分人群的犧牲所帶來的增長成果表現于哪些地方?正如高輝清等人的研究所指出的,它們變成了政府職能部門的超豪華辦公樓、政府公關、資金外逃、來歷不明的個人巨額財產等。可見,中國經濟管制和腐敗的成本,幾乎大部分抵消了經濟增長帶來的福利增進。
田嘉力在《以改革的名義犧牲幾千萬人的利益是強盜邏輯》一文中指出:自國企改革以來,改革就與“犧牲”和“付出代價”緊密聯系在一起。細心的人們發現,凡是開口閉口說改革要“犧牲”和“付出代價”的人,他們自己自始至終回避付出代價,也沒有做出過犧牲。他們所說的代價和犧牲,都是給別人準備的。然而真正的市場經濟就不允許強令別人“犧牲”。所有的人是生而平等的,誰規定的某部分人必須“犧牲”?誰有權力要求別人必須“犧牲”?我們的改革應該是雙贏的改革,是多贏的改革,那種一提改革就想要“犧牲”幾千萬人、就要求別人“付出代價”的主張,是強盜邏輯。我們改革的終極目標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一切與此相背離、相抵觸的主張都是謬論,必遭唾棄和鞭撻。可見這種犧牲性成本的付出,是基于某些特殊利益群體代表者設計者的利益訴求產生的結果。
3.失誤性代價當然還包括決策失誤造成的損失,以及因誠信缺失而引起的巨額的交易成本等等,每年這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代價過大,特別是發展代價與收益群體之間出現的嚴重的反差背離,將不僅會導致整個社會群體之間的分裂與對立,而且從根本上將顛覆中國經濟增長和經濟改革的正當性。
4.較難判定的是目標限定性代價。過去我們相信,只要經濟增長最終能夠讓每個人都受益,改革就是利大于弊。但現在,盡管經濟增長速度很快,民眾對本國經濟的擔憂情緒卻日益升溫。增長的代價問題在現實中表現為代價與受益間出現的巨大反差背離現象。面對48.9%的公民看不起病,29.6%的人住不起醫院、7000萬農民失去土地、5500萬工人下崗等的問題,我們不得不考慮改革“優先需要關注的主導性的發展目標”是否有誤,“對其他有益的發展目標的抑制、損害甚至喪失”是否得當了。因為上述代價與受益的巨大反差背離已大大突顯了近十余年所定的目標限定性代價的超成本現實。我們不得不向主導群體提出上述問題。
在社會進步代價問題的對待與處理上,所謂主體活動的科學性,系指如何達致人類社會發展的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所謂主體活動的合理性,系指代價付出上的適度性、社會進步的同步性與可持續性。它們都指向一個重要的目標:減少代價的付出。
人類社會的進步是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因此要提高主體活動的科學性就是要努力去達到這種統一。一方面,由社會基本矛盾運動所決定,人類社會的發展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性。馬克思稱它為社會“本身運動的自然規律”;另一方面,人類社會的發展又要適應人生存發展的需要和目的,要通過人的主體選擇和實踐來實現。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最高價值取向,就是人的解放和全面發展,這是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最為根本的東西。但是在以往的實踐中,由于對合目的性一面的忽視,不少做法忽視了人民群眾的需要與利益,這是我們在研究代價問題時需要特別加以重視的地方。
“人的全面發展”是確定和實現合理的社會發展目標的基本標準,而社會發展目標的合理與否對于社會進步的成效亦即歷史代價的付出與回報具有重大的規定作用。所謂合理的社會發展目標是“合規律與合目的的統一”,就是說它必須具有合乎客觀規律的科學性、符合社會條件的可行性、符合人的目的的道德性。人能否選擇和制定合理的社會進步目標取決于他是否具有健全的認知結構和思維方式、良好的道德意識、適度的價值調諧能力和人格養成以及出色的決策能力和創造能力。不僅如此,人的全面發展還可以說是實現社會進步目標的方法論,因為社會發展目標本身僅是一種藍圖設計和觀念模型,它還要依靠具有較高素質的人以及可具體化的人的需要與利益格局來實施。
人是社會的主體,人的全面發展是社會發展的根本目的,與其他方面的社會發展內容相比,應當處于絕對優先和相對突出的地位。這意味著在社會發展的整個過程中都要把人作為出發點和歸宿,都應當保障人的權益、捍衛人的尊嚴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如果偏離了人的全面發展這一根本目的和方向,就意味著社會發展誤入了歧途,發生了社會異化,這是應當加以防止和矯正的。
1、注意掌握社會發展代價的度
社會發展必然要付出代價是得到眾所認同的。接下來的問題是:代價的付出是否沒有度的限量呢?超成本代價在具體歷史條件下是否具有可避免性呢?
顯然,只要主體的價值目標定位正確,手段正當,在特定的歷史情境下,成本代價是可以保持在一個恰當的水平上的,超成本代價是可以避免的。成本代價支付的適度性指的是,對于人們力所能及的發展問題,人們的認知能力、判斷能力、決策能力、行為能力與價值調諧可以正確能動地發揮,從而避免不必要代價的支付,使成本保持在一個適度的水平。超成本代價的可避免性的所指,正與上述的目標與結果相同。
代價是可避免性與不可避免性辯證統一的概念。從共時性看,兩者是對立的。一個歷史階段,成本代價的付出不可避免,可避免的是那些超成本代價。從歷時性來看,兩者又是統一的。在這一個歷史時期內支付的成本代價,在下一個歷史時期可能成為超成本的代價。
代價支付的多寡、是否超出成本與發展戰略的制訂、發展目標的設計緊密相關,從而與歷史主體的主觀認識、行為與價值調適息息相關,因此,成本代價和超成本代價付出多少,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人們解決發展問題的能力提高與價值判斷的正確有關。二者落實到具體的操作層面,就是掌握代價付出度的問題了。
在討論如何把握代價支付合理的度的問題上,有學者針對改革實際提出了“充分補償原則”(為防止種種不穩定因素的發生,對在改革發展過程中為社會整體發展作出了較大貢獻的部門及個體提供及時的“代價補償”)與“可承受原則”(國民的承受力)。這些原則的提出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作者僅僅把著眼點放在會否“引起社會的不穩定乃至動亂”的目標上,仍顯示作者價值目標的偏狹。要言之,無論我們提出什么原則,都不要偏離“人是目的”的根本目標。
2、代價付出要合于社會公平正義
代價付出要合于社會公平正義,指的是社會進步的同步性或整體性。例如在當前改革中,我們必須意識到,經濟增長付出的代價或超成本代價越大,社會弱勢群體與公眾利益受損程度就越深,自然與社會環境遭受的破壞就越大,社會治理的成本就越高,經濟與社會發展中的不確定性也就越大。為了經濟的較快增長,一些地方減少了對于醫療衛生與教育等公共事業的投入,許多百姓付出了居住權利不能實現的代價、公共福利下降及經濟負擔提高的代價、甚至失去基本生活保障的代價。顯然這不能說是與社會公平正義的要求相符合的。因此,降低經濟增長付出的代價,需要堅持科學發展觀,在發展經濟的同時,注重效率與公平的平衡,不能為效率犧牲公平,不能讓弱勢群體承擔全部的發展成本,而只讓少數強勢群體與利益集團分享發展的成果。要讓經濟社會的發展能夠惠及所有人群,同時通過法制建設抑制權力的非正當運用,確保機會均等與社會公平的實現。降低經濟增長的代價,還需要擴大社會主義民主,疏通社會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渠道,增加他們在制度建設的話語權及在公共政策決策上的權重。代價付出合于公平正義,就是合于社會進步以人為本的根本目的——這可以使無謂的超成本代價的付出減低到最少。
3、可持續發展戰略是減少代價付出的良徑
“合理性發展是環境、資源、經濟、人口的可持續發展。這是一種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威脅和危害的發展,是既實現經濟發展的目標,又實現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資源與環境的和諧,使子孫后代能夠安居樂業,得以永續的發展”。20世紀以來社會發展的負效應使人類社會進一步發展遇到嚴重障礙,也使人們認識到單純的片面追求GNP增長或以濫耗資源、犧牲環境和生態失衡為代價換來的單純的經濟發展,決不是一種合理性發展。要使人類擺脫目前的困境,必須轉變發展觀念、尋求新的發展戰略,同時又必須依靠國際社會的廣泛合作,使人類社會普遍樹立起可持續發展觀。這種發展觀并不是簡單地要求環境保護,而是要從更高、更遠的視角來解決環境與發展的問題,要求把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局部利益與全局利益有機地統一起來,強調的是環境與經濟的協調發展,追求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其核心思想是,健康的經濟發展應建立在生態持續能力、社會公正和人民積極參與自身發展決策的基礎上。它所追求的目標是既要使人類的各種需求得到滿足,個人得到充分發展,又要保護生態環境,不對后代的生存和發展構成危害,力求向所有的人提供實現美好生活愿望的機會。它不僅要求當代人不能濫用自己的環境權利,不能一味地片面追求自身的發展和消費而剝奪了后代人理應享有合理利用資源的權利以及發展和消費的機會。而且要求人們必須糾正過去那種靠高消耗、高投入、高污染和高消費來推動和刺激經濟高速增長的發展模式;它不僅要求人們必須改變傳統的生產方式和消費方式,在生產時要盡量少投入,多產出,在消費時要盡可能地多利用、少排放,而且要求人們必須徹底改變對自然界的傳統態度,建立起新的倫理道德和價值標準,不再把自然界看作是人類隨意盤剝和利用的對象,而應該看作是人類生命的源泉和價值的源泉,學會尊重自然、保護自然,把自己當作自然的一員,與之和諧相處。
可持續發展觀特別關注的是各種經濟活動的生態合理性,強調對環境有利的經濟活動應予鼓勵,對環境不利的活動應予擯棄。在衡量和評價發展的指標上,它不單純用GNP作為衡量發展的唯一指標,而是用社會、經濟、文化、環境、生活等多項指標來衡量發展。所以在某種意義上說,實現了可持續發展,也就實現了合理性發展。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0頁.
[2]李國華.《論合理性發展的基本內涵》,長沙電力學院學報,1992年2月.
(責任編輯:吳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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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5955(2010)03-0068-04
2010-06-10
朱永海,男,工作單位:中共南陽市委黨校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教研室教師,碩士,研究方向:改革與發展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