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和陶詩”看蘇軾思想

張瑞芳

（太原旅游職業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從“和陶詩”看蘇軾思想

張瑞芳

（太原旅游職業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和陶詩》是蘇軾生前編定的最后一部詩集，是其晚年生活與思想歷程的真實寫照，文章著重探論“和陶詩”所反映出的蘇軾思想、生活經歷、審美情趣，并進一步探討蘇軾的思想。

蘇軾；和陶詩；曠達；儒釋道思想

蘇軾一生仕宦，晚年卻深崇陶淵明，他的124首《和陶詩》是其人生閱歷最豐富、藝術經驗最成熟的時期完成的作品。“言為心聲”，蘇軾在這一百多首和陶詩中，借陶淵明之詩體，抒發個人心中的感情。該文試圖從“和陶詩”入手來了解一下蘇軾的思想。

一、表現了豁達大度、隨緣而足的樂觀精神

蘇軾的“和陶詩”常常表現一種豁達大度、隨緣而足的思想。《和陶和劉柴桑》一詩，是蘇軾在朋友鄉親的相助下建成僅可棲身的新居后作的，新居盡管簡陋，但詩人高興不已：“漂泊數十年，今乃言卜居，且喜天壤間，一席亦吾廬。”在黃州,他開始學雜,出入佛、道。蘇軾吸收了佛家的“隨所住處恒安樂”的思想,能以“平常心”來對待生活中的不幸,同時汲取了道家“厚自養練”的思想,修心養性,在逆境中頑強生活。在揚州,蘇軾寫了《和陶飲酒二十首》。這是他第一次和陶,雖然其中帶有濃濃的不平之氣,但也表現出了詩人一種新的人生態度。如其一:“我不如陶生,世事纏綿之。云何得一適,亦有如生時……”表現出詩人擺脫世俗的羈絆后的滿足、自適的心境。到惠州后,生活條件更為艱苦。但蘇軾并未被困難嚇倒，紹圣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酒盡,取米欲釀,米亦竭”，蘇軾寫了一首《和陶歲暮作和張常侍》:“我生有天祿,玄膺流玉泉……二子真我客,不醉亦陶然”詩中既寫出了蘇軾的生活貧困,又表露出了他的堅強不屈和隨緣而足的樂觀精神。

貶至海南后,食芋飲水,與黎族人民一起過著艱苦的生活。蘇軾對苦難并非麻木不仁,對加諸其身的迫害也不是逆來順受,而是以一種全新的人生態度對待接踵而至的不幸,把儒家固窮的堅毅精神、老莊輕視有限時空和物質環境的超越態度以及禪宗以平常心對待一切變故的觀念有機地結合起來，從而做到了藐視丑惡、消解痛苦。這種執著于人生而又超然物外的生命范式蘊含著堅定、沉著、樂觀、曠達的精神，因而蘇軾在逆境中照樣能保持濃郁的生活情趣和旺盛的創作活力。正因為隨緣而足的思想，使詩人在艱難困苦的生活中樂觀地面對人生。如《和陶游斜川》，寫他謫居海南，早春與兒子過著相伴出游、其樂融融的生活情景。“春江淥未波，人臥船自流。我本無所適，泛泛隨鳴鷗。中流遇伏徊，舍舟步層丘。有口可與飲，何必逢我儔。過子詩似翁，我唱而輒酬。”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到,蘇軾在面對人生厄運時，能始終保持淡然自適的曠達心境，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二、對人生價值、窮達的思索

在尚未踏入官途之前,他就對人生有了比較透徹的感悟,認為人生之短暫猶如“飛鴻踏雪泥”。自認為“受性于天”的蘇軾因“竊懷憂國憂民之意”“儹議朝政”,結果招致“烏臺詩案”,險些送掉生命,從而有了“吾生如寄”的體驗。后來相繼貶到惠州、海南,這種體驗更濃。“環水多白水,際海皆蒼山。以彼無盡景,寓我有限年。”（《和陶歸園田居六首》之一)“生世本暫寓,此身念念非。”(《和陶還舊居》)“吾生如寄耳,何者為吾廬。”(《和陶擬古九首》之一)蘇軾的“人生如寄”觀是受莊、佛思想影響的,固然有其消極的一面,但他沒有陷入厭世傷感,由此卻對人生有了一番積極的反思。晚年貶到惠州后,他開始把自己對社會“滿肚皮不合時宜”的思想轉向對人生的哲學思考上。在文學創作上,由對社會政治的關注轉向對出入生死等人生問題的思考。具體地說,主要體現在對人生價值和窮達的看法上。對人生價值的思考,主要表現在《和陶己酉歲九月九日》中,詩云:“黃花與我期,草中實后凋。香余白露干,色映青松高。”蘇軾是有感于陶淵明對人生死問題“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而發的。

《和陶詠三良》最能體現這一思想。“三良”,指車氏三子奄息、仲行、針虎,他們都為秦穆公殉葬而死。對于這三個人的行為,蘇軾曾由衷敬佩:“古人感一飯,尚能殺其身”(《秦穆公墓》)可是經歷了一貶再貶后,蘇軾在這個問題上有了不同的看法:“此生泰山重,忽作鴻毛遺。三子死一言,所死良已微……所以靖節翁,服此黔婁衣。”做人不能隨便去死,不能愚忠,要看君主是否為社稷、老百姓的利益而死,如果這樣的話,“我則同其歸”,這就是對人生價值的肯定。先貶黃州,再貶惠州,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蘇軾知道沒有了顯達的機會,再加上超然物外、隨緣自適的莊佛思想的影響,他對窮達有了清醒的認識。到惠州之后,生活非常艱苦,但蘇軾能以平常心對待,并學會了好好珍惜:“長庚與殘月,耿耿如相依。以我旦暮心,惜此須臾暉。”(《和陶貧士》)在《和陶乞食》中,蘇軾表達自己對窮達的看法:“嗚呼天下士,死生寄一抔……至味久不壞，可為子孫貽。”甚至想把這樣一種處窮不驚、坦然以對的人生態度留給子孫后代繼續發揚。

三、表現詩人對親友的深厚情誼

在蘇軾的詩歌創作中，抒寫對親友的真摯感情的題材，占有十分重要的分量。在他的一百余首的“和陶詩”中，這一題材亦占相當比重，并洋溢著深厚的人情味。如《和停云》、《和止酒》等篇中，寫到蘇軾、蘇轍兩兄弟的情誼。他們在生活上相互關心、在患難時相互勉勵、在創作上相互切磋、在思想上相互影響，可以稱得上至親至愛的手足情。此外，還有《和與殷晉安別》、《和王撫軍座送客》等篇，是寫送別海南同僚張中的，詩寫得情真意切、委婉動人。《和陶歲暮作和張常侍》記述了一件趣事，詩人說，歲暮酒已沒有了，米已盡了，但剛巧來了兩位客人，處于這樣的窘境怎么辦？詩人別開生面地用了這樣一個收尾：“米盡初不知，但怪饑鼠遷。二子真我客，不醉亦陶然。”含蓄風趣，主人與客人互相諒解、推心置腹，表現了純真的友情。

四、記敘詩人熱愛生活、積極參加勞作以及與勞動人民的友好交往

在惠州、儋州時期，蘇軾還積極參加勞動。“和陶詩”中有記載：“天公豈相喜，雨霽與意諧。黃菘養土膏，老褚生樹雞。未忍便烹煮，繞觀日百回”。（《和陶下撰田舍獲》）詩人享受豐收的喜悅，寫得饒有興致。“早韭欲爭春，晚菘先破寒。人間無正味，美好出艱難。”（《和陶西田獲早稻》）詩人在勞動中細心觀察物象，悟出了發人深省的人生哲理。蘇軾在朝雖未得到重用，但在任地方官時，非常關心老百姓的疾苦，為當地老百姓做了些實事，得到大家的愛戴。同黎民百姓保持著友好的往來，即使流落海南，個人生活極度艱苦，仍然關注著黎族人民的生活。《和陶田舍始春懷古》（其二）有載：“茅茨破不補嗟子乃爾貧。菜肥人愈瘦……（鳩）舌倘可學，化作黎母民。”黎族農民子云、子明兄弟，家貧，蘇軾與其交往，對他們的貧困處境深表同情。在詩中表示愿“致薄少”，捐資為他們修葺房屋，增進了彼此的感情。蘇軾還寫了《和陶勸濃詩六首》，指出了黎族農民耕作落后，揭露當地貪官污吏對農民的盤剝，勸勉黎人改進耕作方法，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建設美好生活，表現了詩人關心人民、期待社會進步的思想。

蘇軾和當地人民的深厚感情在《和陶擬古九首》、《和陶歸田園居六首》等篇中都有記載。黎族人民或拜訪詩人，“坐探雜今古”，親切無間；或關心詩人生活，“遺我古貝布，海風今歲寒”，“門生饋新米，救我廚無煙”。這種精神慰藉使詩人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感慨萬千，真正體會到了人間真情的可貴。海南山青綠水的優美的自然環境及人文環境深深地吸引著他，以至詩人“余生欲老海南村”（《澄邁驛通潮閣》），心生在海南終老的打算。

可以看出,蘇軾“和陶詩”是他晚年謫居生活和思想的寫照。蘇軾具有一顆非同尋常的平常心，他可以不因宦海沉浮而自暴自棄，不因生活顛簸而怨天尤人。他這所以對現實人生熱愛，在順境中淡泊，在逆境中從容，面對境遇變化時通達，以及所作的人生思考超出凡俗，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作者汲取了儒釋道三家思想的積極因素。儒家的入世和有為，引導他熱愛生活和人生；道家的無為特別是莊子的齊物論，又使他淡泊名利，在逆境中也顯得從容自如；佛家的靜達圓通，則啟迪他走向圓融和通達。

現代社會物欲橫流，生活節奏的加快、競爭的日趨激烈，使得人們的心態越來越浮躁。當失落彷徨、憂愁苦悶時走近蘇軾，品讀他坎坷一生留給后人的文學精品，你定會被他苦中作樂、積極樂觀的生活情趣所感染，在他的鼓舞下，你會勇敢地經受生活的風雨，笑臉面對生活中的不幸，自信十足走向明天！

［1］蘇軾.蘇軾集［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5.

［2］陶秋英編撰,虞行校訂.宋金元文論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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