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群,蘭 宇
(西安工程大學,陜西 西安 710048)
池莉“新寫實主義小說”的大眾文化特色分析
袁 群,蘭 宇
(西安工程大學,陜西 西安 710048)
作為“新寫實主義小說”的代表性作家,池莉的作品聚焦于湖北武漢的市民在社會中的日常生活,受到了大量讀者的接受和認可。本文從作品選材、表現(xiàn)意義、藝術手段幾個方面入手,分析其小說中所滲透的大眾文化特色。
新寫實主義小說;池莉;大眾文化特色
在社會轉型期,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飛速發(fā)展,我國的大眾文化也在快速地增長和更迭,大眾文化的觸角已經延伸至城市生活的諸多方面。作家池莉是“新寫實主義小說”的代表性作家,也是大眾文化崛起的代表性作家之一,她所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被冠之以“新寫實主義小說”的市民題材小說,將筆觸聚焦于湖北武漢的市民在大眾社會中的日常生活,描寫了市民們世俗化的、“原汁原味”的原生態(tài)生活以及庸常的價值觀念趨向,同時輔以被讀者廣泛接受和喜愛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風格,受到了大量讀者的接受和認可。當前,文化產品也被視為一種消費品,池莉的小說受到廣泛的歡迎,不能不說與其作品中所蘊含的大眾文化屬性密切相關。本文旨在從幾個方面入手,分析其小說中所滲透的大眾文化特色。
從20世紀80年到90年代,隨著我國經濟的迅猛發(fā)展和社會轉型的逐步深入,時代的氛圍也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不再崇尚精神生活和理想主義,而是向市場化和世俗化迅速滑行。首先梳理一下池莉早期的作品軌跡,1987年,池莉在《上海文學》刊物上推出“新寫實主義小說”代表作也是她的成名作《煩惱人生》,此后其創(chuàng)作態(tài)勢一發(fā)不可收拾,接連拋出了《不談愛情》、《冷也好,熱也好,活著就好》等一批為讀者所熟知的作品,并迅速被《小說月報》等多家知名刊物選載。進入20世紀90年代,池莉在小說創(chuàng)作的質量、數(shù)量和影響力方面都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并被一些機構列為“讀者最喜愛的十位作家之首”。其作品合集于單行本也一版再版,受到讀者的熱捧。隨后,她又陸續(xù)發(fā)表了小說《來來往往》、《小姐,你早!》、《生活秀》、《口紅》、《懷念聲名狼藉的日子》等作品,并被改編為影視劇。
隨著20世紀八九十年代商品大潮的迅猛沖擊,大眾文化已經不可避免地滲透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之所以能夠被大眾文化市場所接受,究其原因,作品中所蘊含的大眾文化因素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
1.作品選材中的大眾文化特色
池莉善于捕捉現(xiàn)代都市中的大眾文化與大眾心理。布魯姆和塞爾茲尼克對大眾社會的特點描述是:“現(xiàn)代社會由大眾組成,其意義是出現(xiàn)了大量隔絕而疏遠的個人,他們以各種各樣的專業(yè)方式互相依賴,但缺少中心統(tǒng)一的價值觀和目的,傳統(tǒng)聯(lián)系的消除和理性的增長以及分工制造了由松散的個人組成的社會,大眾社會有一個局部高度組織化和整體的無政府狀態(tài)的特征。”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中,充滿了對處于平庸狀態(tài)的日常生活的描寫,具有特定的大眾文化背景與特色。城市是大眾生活存在的前提,而如今的大眾文化又往往被一層市井的、庸常的迷霧所掩蓋,因此,池莉的小說關注現(xiàn)代人的日常生活,可以將其看作人們反思自己的日常生活的有意識的認知行為。日常生活是我們最為常見的,但是蘊含在日常生活中的大眾文化,我們卻很可能對其知之甚少。20世紀80年代,知識分子構建了主流的理想國的神圣使命,致使日常的世俗經驗為特色的大眾文化被排除在人們的視野之外。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日常生活中的大眾文化開始吞噬著傳統(tǒng)審美文化的邊界,已經越來越明晰地顯現(xiàn)出自身的巨大能量,而城市即是其有效的載體。
池莉在《信筆游走》中表明了自己對日常生活中的大眾文化的觀點:“從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來看,田園風格的大鄉(xiāng)村。我們所謂的城市小說也就只好城市不城市,鄉(xiāng)村不鄉(xiāng)村,土不土,洋不洋。現(xiàn)在就好了,躁動來了,亢奮來了,真正的城市已初見端倪,它們終將血淋淋地脫胎于母體,中國的城市終于五光十色起來了,終于萌發(fā)了真正意義的城市的端倪”。隨著市民私人空間的增多,其大眾文化中開始充滿了小說的因素和文學的氛圍,這直接促使池莉在作品選材中體現(xiàn)出豐富的大眾文化特色。“生活,我非常喜歡這兩個字,它有著毛茸茸的質感,它意味著千奇百怪,它包含著各種笑容和淚水,它總是新的,新的,新的,它發(fā)生著的形態(tài)總是大大超過人們對它的想象?!保ǔ乩颉秾懽鞯囊饬x》)。由此,池莉所創(chuàng)作出的一系列新寫實主義小說,如《煩惱人生》(小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不談愛情》(日益擁擠和喧囂的都市中發(fā)生的青年愛情故事)、《太陽出世》(中國當代青年生養(yǎng)孩子)以及《白云蒼狗謠》、《紫陌紅塵》、《綠水常流》等一系列描述城市中普通平凡的人們的作品,作品中的人物“時常被灌輸作為主人翁的自豪感,但也因住不起房子而悲哀;他們有責任心卻又為責任心所累;他們厭惡單位的人事矛盾卻又深陷其中;他們憐愛老婆卻又擋不住對新鮮愛情的向往;他們努力過上好日子,物價又一個勁地上漲?!痹谥袊鐣D型的背景下,池莉抓住了日常生活,直面世俗人生,關照普通市民的生活,使讀者產生了廣泛共鳴。
2.表現(xiàn)意義中的大眾文化特色
池莉一向對知識分子的主流思想理論持懷疑的看法,她曾撰文說:“這么些年來,在文人圈內喋喋不休討論的‘提升’呀,‘精神家園’、‘思想深度’、‘彼岸的指向’是什么?……至今無人說出一個所以然”。因此,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注重的是大眾社會的價值觀,是一種充滿了務實思想的生存,這是其作品的表現(xiàn)意義所在。
在當前的市場經濟環(huán)境下,大眾文化越來越顯現(xiàn)出其通俗、轟動、非理性化的組織原則。所謂的理想與愛情,在金錢和性的包圍之中早已經頻頻失守。因此,在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中,理想與愛情在現(xiàn)實面前全部是不堪一擊的?!叭粘I畹钠椒策h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神圣,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年代,比較難找到意義,個人應該與日常生活和解,檢查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耙粋€很老的德國牙醫(yī)曾說過,一個人在25歲以前要是沒有向往過理想的生活,他就沒有心。而要是在25歲以后還想著它,這個人有點傻?!背乩蛟跔I造愛情的故事中,也從不會讓世俗的場景缺席。“愛情并非數(shù)學上的排列組合,不能任人隨心所欲地編排。愛的體驗,只能在生活經歷中自然而然地形成,而不能像編故事那樣對號入座。編排的愛,只能反映人們生活性格的表層特征而不用能觸及人們的思想性格和文化個性的深層”。與實際生活相比,浪漫之愛太奢侈、太空中樓閣。在其成名作《煩惱人生》里,主人公印家厚在偶爾回憶起當年的女友時,“思緒飄來飄去……五月的風飽含著酸甜苦辣,從印家厚耳邊呼呼吹過,他臉上的肌肉細微地抽動,有時像哭,有時像笑。少年的夢總是有濃厚的理想色彩,進入成年便無形中被瓦解了”。而他目前的生活狀態(tài)則透過他對妻子的觀察而顯現(xiàn)無疑:“那排破舊老朽的平房宿舍前,有個燙了雞窩一般發(fā)式的女人,披了件衣服,沒穿襪子,躋著鞋,臉上霧一般的灰暗”可見,瑣碎庸碌的日常生活已經把主人公徹底地壓制在現(xiàn)實之下,浪漫的愛情早已無影無蹤,浪漫的愛情只是夢幻而已,最終沒有結局。如此,池莉在小說中的表現(xiàn)意義也與當前文化市場實現(xiàn)了完美的呼應。
3.藝術手段中的大眾文化特色
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故事性很強,故事結構是其小說的有力支撐和框架,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其作品的可讀性與流行性。她的作品一反當時“宏大敘事”的潮流,使小市民的日常故事變成當時的寫作熱點。在故事的起始,池莉很富有技巧地營造出極具大眾文化特色的情節(jié)端倪。以下幾篇小說的開頭語就能充分體現(xiàn)出這一特點:《煩惱人生》的開頭:“早晨是從半夜開始的?!薄秮韥硗返拈_頭:“好多男人的實際人生是從有女人開始的,康偉業(yè)就是這種男人。”《太陽出世》的開頭:“冬季是個結婚的季節(jié)?!薄缎〗悖阍?》的開頭:“女人的頓悟絕對來自心痛的時刻.黑的夜亮了,戚潤物一步一步走進這五彩斑斕的黑夜里,壓抑在心窩子里的淚水便無法遏止地泛濫起來?!边@些開頭中蘊含著一種平民的、草根的智慧,使讀者充滿了閱讀的期待。池莉對藝術手段的關注可以從她下面的句子中得出:“一般來說,寫眼前的生活和人物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為眼前的一切與作家沒有距離,與讀者也沒有距離。讀者太清楚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不像寫從前也不像寫將來,可以靠作家的想象與文字功夫引人入勝,現(xiàn)在你寫的稍微不是那么回事人家就不買賬就沒有票房?!?/p>
此外,池莉對故事的細節(jié)也非常迷戀,她的作品中充斥著生活中平實瑣碎的細節(jié),她“像一只獵犬那樣警惕地注視著生活,反反復復做著一件事情:用漢字在稿紙上重建仿真的想象空間?!边@些日常的細節(jié)使其作品浸透了大眾文化的因子。除了細節(jié),作品中的日?;哉Z也能突出體現(xiàn)池莉的大眾文化特色?!盃幷撌抢硇缘?,爭吵卻是非理性的?!痹诔乩蜃髌分?,爭吵無處不在。“……你別跟我來這套,我也是過來人了……任你什么年代,誰是賈寶玉我看不出來,誰是賈政我可是一目了然的,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猖的就是……”(《云破處》)
“請你出去訪一訪,看哪一個工作了十七年還沒有分到房子,這是人住的地方?豬狗窩!這豬狗窩還是我給你搞來的!是男子漢,要老婆兒子,就該有個地方養(yǎng)老婆兒子!窩囊吧唧的,八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算什么男人!”《煩惱人生》。這些日常雞毛蒜皮的瑣碎爭吵,充滿了大眾生活的口語文化,充滿了苛刻和刻薄,是處于逼仄的生存環(huán)境中的大眾言語的特征之一,也是池莉關注當下都市底層小人物生存現(xiàn)狀的一個視角。
作家池莉始終將創(chuàng)作的筆觸聚焦于大眾生活,對大眾的文化需求進行了肯定,也充分考慮到大眾的文化選擇權利,凸顯了大眾日常生活中所蘊含的書寫意義。池莉的新寫實主義小說打破了我國文壇傳統(tǒng)的一元化和精英主導的局面,這是其積極意義所在。但是同時也應該意識到:文化產品在日益發(fā)達的大眾文化時代只是一種普通的消費品,其最大的存在意義體現(xiàn)在娛樂休閑的價值,而深層價值取向的缺失或轉移,卻是值得擔憂與警醒的。作為一名躋身于優(yōu)秀作家行列的文化工作者,作品應該在滿足表面層次需求的基礎上,通過自我超越,達到嶄新的創(chuàng)作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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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3-018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