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智強
(南京審計學院,江蘇南京 211815)
我國國家審計準則(2009征求意見稿)立法技術探究
——以立法語言規范化為視角
胡智強
(南京審計學院,江蘇南京 211815)
法律語言規范化是保證審計領域法制統一,實施高效的前提條件,《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審計準則》(2009年版征求意見稿)文本中,仍有不少地方的語言文字表述不合理,將對立法和今后的實施形成消極影響。文章將其文字表述不當問題概括為:表達含混、重復規定、邏輯上的自我限縮、順序不清、增減詞語和口語化等6個類型,并提出了相應的補救方案。
國家審計準則;文字;梳理;立法技術
2009年9月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署在其主頁和新浪網等處同時發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審計準則》(2009年版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準則》),同時配發了《關于國家審計準則修訂的說明》。目的是在深入開展國內外審計準則比較研究,廣泛聽取專家意見,反復論證修改的基礎上,進一步公開征求社會各界意見。近年來,我國的各種立法活動公開征求社會各界意見的做法多了起來,反映了我國立法民主化進程的加快。應該說審計署就《準則》進行的“開門立法”體現了立法者的胸襟與魄力,集中社會各界精英的智慧必然有利于《準則》立法質量的提高。任何一項立法工作都可以說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準則》凡200條,涉及國家審計領域的方方面面,限于知識結構的制約,本文以《準則》中的文字表述梳理為主題,對《準則》的進一步修訂提出一些立法建議。
“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實[1]”,“不論人底頭腦中會產生什么樣的思想,以及這些思想在什么時候產生,它們只有在語言的材料的基礎上,在語言的術語和詞句的基礎上才能產生和存在。”“語言是直接與思維聯系的,它把人的思維活動的結果,認識活動的成果,用詞及由詞組成的句子記載下來,鞏固起來[2]。”對于任何一項立法工作來說,克服立法過程中重實體內容、輕立法技術的傾向,探尋語言的組織規律是提高立法質量的一個重要內容。法律語言的規范化“主要是根據法律用語的特點和現代漢語的使用習慣,研究在立法和司法工作中如何對法律術語準確地命名與使用,其內容包括根據法律術語的特點和構詞法對法律術語準確而貼切的命名與選用,以及法律術語的繼承、借用和創新問題[3]。”“法律語言規范化是指按照正確表達法律意義的要求使用法律語言的詞匯、語法,逐步消滅法律語言的歧誤[4]。”由于立法總是在針對特定社會生活領域制定規則,不能不涉及到很多專業詞匯,這在藥品、食品、環境等方面的立法中尤為突出,《準則》的制定就體現了這一點。法律語言的規范化涉及到三個方面的問題:(1)處理法律術語的通俗化和術語之間的關系;(2)處理法律術語和專業術語化之間的關系;(3)解決法律術語的借用和創新。
制定國家審計準則并非僅僅是審計學界、會計學界等專家們就行業或具體的業務規范展開的技術性對話,《準則》作為部門規章在我國法律體系的效力層次中具有較高的地位,《準則》的制定更是一項重要的立法工作,是審計機關行使其行政立法權的體現。因此,《準則》的制定必須體現法律語言的規范化。
1.有助于保證審計立法的統一。在審計法領域,以審計法憲法規范為核心的審計法規范體系包括了眾多的內容,筆者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署法制司匯編出版的《審計制度法規》和《地方審計法規》兩書收錄的主要審計法律、行政法規、部門規章、規范性文件為研究對象進行統計,可以看出審計法律規范形式多樣,具體表現為“法”、“條例”、“批復”、“通知”、“決定”、“規定”、“辦法”和“準則”等,國家立法機關和各級審計機關每年制定的各類的審計立法數量極大。數量繁多的審計法律規范既是社會生活日益復雜,審計工作內容迅速發展的實際所需,也迫切需要法律語言統一、規范以保證立法的統一性和完整性。
2.維護《準則》的權威性和穩定性。《準則》的適用具有普遍性和廣泛性,修訂后的《準則》立足于適用各種審計業務類型和全國各級審計機關,而立法領域的法律術語一經確定便具有法定性,非經法定程序不能變更。因此,“如果所命名或選用的法律術語不當,或各種法律法規的法律術語不統一,會給人以彼此失調,法律規范表達不夠嚴肅的印象,從而影響法律在公民中的威信[5]。”現代社會審計工作的一個特點就是涉及的社會生活領域越來越廣泛,法律語言的規范化有利于體現審計法律的權威性和穩定性。
3.有助于保證《準則》的高效實施。《準則》是審計工作必須遵守的行為規范,具有極強的實務指導性,審計署《關于國家審計準則修訂的說明》指出,“此次準則修訂參照美國等國審計機關的做法,制定單一的國家審計準則,并在審計準則之下開發若干審計指南或者審計手冊。”可見,《準則》對于科學開展審計工作的重要性,如果由于表達并傳播法的語言的原因,導致執法司法人員因無法準確理解《準則》的內涵而錯誤適用,立法的目就會落空。法律語言規范化能夠為做到“有好法可依”發揮積極的作用,做到保證法律按照立法者的本意實施,實現法治目標。
法律語言規范化的核心內容是法律術語的命名或選用①,法律條款的科學設置與表達,“使法律思想及法律制度的精髓以術語指稱的外在形式構成有規則的表意符號體系[6]。”語義法定、具有技術性和位階明確等特征是法律語言具有的個性特征,因此,法律用語不僅必須遵循語言學意義上的通常規則,還必須符合法學術語表達的一些基本原則。
全國術語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組織制定的指導術語工作的基礎標準,即《確立術語的一般原則與方法》(國家標準代號GB10112),規定了制定和編纂各專業領域術語的基本原則和方法:(1)單名單義性。在創立新術語之前應先檢查有無同義詞,并在己有的幾個同義詞之間進行選擇。(2)顧名思義性。又稱透明性。定義、術語應能準確扼要地表達定義的要旨。(3)簡明性。信息交流要求術語盡可能的簡明以提高效率。(4)派生性。術語應便于構詞,特別是基本術語更應如此——基本術語越簡短,構詞能力越強。(5)穩定性。使用頻率較高、范圍較廣,已經約定俗成的術語,沒有重要原因,即使是有不理想之處,也不宜輕易變更。(6)合乎本族語言習慣。術語要適合本族語言習慣,用字遣句,務求不引起歧義,不要帶有褒貶等感情色彩的意蘊。
《確立術語的一般原則與方法》對定義撰寫提出了七點要求:(1)準確性。在一個以屬種關系為基礎的概念體系中,定義要指出該概念在體系中的確切位置,反映本體系的本質特征。(2)適度性。定義不可過寬或過窄。(3)簡明性。定義除指明上位概念外,只需寫明區別特征。(4)正確使用否定定義。只有在概念本身是否定性的情況下,才可使用否定定義。(5)避免使用循環定義。(6)遵從本族語言習慣。(7)注釋和插圖。一些重要的但不能作為區別性的特征以及典型外延舉例可以寫在注釋中。插圖可用來說明定義或使定義更加明了。
對于這些國家標準的規定,《準則》制定過程中在對法律術語的命名和選用時都應予以貫徹。法律語言“應當注意語義法定原則、法學理念更新漸進原則、單義性原則和省力原則[7]。”筆者認為,考慮到《準則》在審計法律體系中的位階和性質,《準則》在制定過程中應當遵循以下三個原則:
第一、法定性原則。法律用語與其他科學術語的根本性區別,在于它是由國家立法機關所確認和采用的,具有法定性,因此對語義有明確規定的法律術語,《準則》應當從其規定,“通過規定定義規范,立法者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確定詞的含義,法律適用者必須受這種概念約定的束縛[8]”。語義沒有明確規定的法律術語,應當從具有權威性的文獻中選擇并經相關程序審定。
第二、簡潔性原則。法律條文和語句的表述要力求簡潔,定義只需反映概念的本質特征和區別特征,使使用者能準確掌握該術語在概念體系中的確切位置,正確使用術語即可。以《準則》第72條為典型剖析(刮號內為修改理由):
第七十三條審計人員應當運用職業判斷,根據可能存在問題的性質、數額(與下面‘四’重復)及其發生的具體環境,判斷其重要性。審計人員判斷重要性時,可以綜合考慮下列因素:
(一)是否屬于涉嫌犯罪的問題(“涉嫌犯罪”為法定術語,足以表意);
(二)是否屬于法律法規和政策明令禁止的問題;
(三)是否屬于故意行為所產生的問題(“故意”為法定術語,足以表意);
(四)可能存在的問題涉及的數量或者金額(“可能存在的問題”本條第一款已經提及,重復);
(五)是否涉及政策、(與‘一’重復)體制或者制度(“體制”“制度”重復,擇其一即可)的嚴重缺陷;
(六)是否屬于信息系統設計缺陷;
(七)立法機關、政府和公眾的關注程度;
(八)需要考慮的其他因素(本條第一款已經提及“綜合考慮”)。
審計人員實施審計時,應當根據重要性判斷的結果,重點關注被審計單位可能存在的重要問題。
該條文字中,除注明的理由外,其余劃橫線的地方多為贅語,其實完全可以刪去。《準則》中存在相當數量類似的語病,需要認真考量。
第三、專業性原則。《準則》的用語必須反應作為審計職業規范所必須的純粹專業性,不能因為遷就日常語義或非本專業語詞而“淡化”其自身應有的特質。一些政治社會生活中精妙的“提法”因其豐富且有待于挖掘的哲學內涵、宏闊的視域和鮮明的語詞特色,因其不適合《準則》的實務指南性“身份”而輕易徑直植入《準則》。
《準則》中還存在為數不少的文字表述問題需要加以糾正,筆者將其概括為以下六類:
(一)表達含混
笛卡爾曾表明“清楚明白”可作為直觀真理的標準,嚴謹的立法文本首先要求概念和表述上的清晰,但是《準則》中存在不少含混不清之處,茲列其典型者數端:第62條第二款,審計通知書的內容包括:被審計單位名稱、審計依據、審計范圍、審計起始時間、審計組組長及其他成員名單、被審計單位配合審計工作等要求。“被審計單位配合審計工作等要求”不如改為“對被審計單位配合審計工作提出的具體要求”。
第99條第一款,“審計人員取得證明被審計單位存在問題以及其他重要審計事項的審計證據材料,應當由提供證據的有關人員、單位簽名或者蓋章;不能取得簽名或者蓋章不影響事實存在的,該審計證據仍然有效,但審計人員應當注明原因。”“不能取得簽名或者蓋章不影響事實存在的”本身語義含混,且立法者未必就此能斷然指稱“該審計證據仍然有效”,因此,后半句應該改為“不能取得簽名或者蓋章的,不影響審計證據的效力,但審計人員應當注明原因。”
第130條,“審計組實施專項審計調查后,應當向派出審計組的審計機關提交專項審計調查報告。審計機關審定審計組的專項審計調查報告后,提出審計機關報送本級人民政府和上一級審計機關的專項審計調查報告。”整條內容表述的顯得十分吃力,僅在中一個條文中“審計組”、“審計機關”和“審計調查報告”各出現了三次,仿佛繞口令一般。不如改為“審計組實施專項審計調查后,應當向所屬審計機關提交專項審計調查報告,經審定后,以審計機關的名義報送本級人民政府和上一級審計機關。”如此,何等簡潔明了!
第166條第二款,“審計機關統一組織不同級次審計機關參加的審計項目,其審計結果原則上由負責該項目組織工作的審計機關統一對外公布。”“原則上”一詞必須刪去,因為人們都知道,大凡一旦說到“原則上”就意味著某一件事情變得沒有原則或者陷入神秘的無法揣摩的微妙境地!
第191條“審計機關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建立健全審計業務檔案管理制度和辦法,確定審計業務檔案歸檔要求、保存期限、保存措施、利用的審批程序等。”“按照國家有關規定”不如表述為“依法”,此條改為“審計機關應當依法建立健全審計業務檔案管理制度和辦法,確定審計業務檔案歸檔要求、保存期限、保存措施和利用的審批程序。”
(二)重復規定
古云:一字入公文,九牛拔不回,一字千金足見自古法律文本語法對重復的厭惡。《準則》中的重復包括:
1.不同條款之間的重復。第111條第二款和第128條最后一款完全重復。
2.同條不同款之間的重復。第129條“(六)審計發現的被審計單位違反國家規定的財政收支、財務收支行為的事實、定性、處理處罰意見以及法律法規依據。”中的“以及法律法規依據”與本條“(一)審計依據。即實施審計所依據的法律法規的具體規定。”重復,“以及法律法規依據”可以刪去。第102條第一款中的“專業咨詢和技術鑒定意見”與本條“(三)專業咨詢、技術鑒定意見是否與其他審計證據相符。”中的“專業咨詢和技術鑒定意見”重復,后者須刪去。
3.用詞語義重復。《準則》全文共計16處“調查了解”均可以修改為“調查”或“了解”,除非《準則》對該兩詞有專門定義。同理,全文6處“檢查或者了解”應當一律改為“檢查”,因為“檢查”和“了解”語義重復,而《準則》第97條對“檢查”下了定義。第193條第二款,“審計機關可以通過查閱有關文件和審計檔案、詢問相關人員等方式、方法”中,“方式”和“方法”只需要擇其一即可。
在《準則》制定的過程中,有人注意到了美國政府審計準則(GAGAS)存在大量重復,其之所以重復是因為它分章規定各類業務,各部分相對獨立適用的緣故。相信作為一種文化,美國的語法也一定厭惡重復,因此,重復現象在立法中應盡量予以避免。
(三)邏輯上的自我限縮
1.法律術語之間存在從屬關系,數個法律術語之間的聯系還可能表現在彼此之間存在種屬關系,即某一法律術語所指示的概念是其他術語所指示概念的種概念。例如刑罰—主刑—管制、拘役、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此處,刑罰是主刑的種概念,主刑又是管制、拘役等五種具體刑種的種概念,彼此之,間是從屬關系。再如證據—書證、物證、視聽資料、證人證言、當事人陳述、鑒定結論、勘驗筆錄。
2.一個概念或條文本來已近達到了邏輯上的周延,加了一個尾巴去解釋反而變得不周延。《準則》第3條,“審計機關及其審計人員執行審計業務,適用本準則。其他組織或者人員接受審計機關的委托、聘用,承辦或者參加審計業務,也適用本準則。”根據行政法基本原理,行政主體委托、聘用的人員之活動當然屬于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活動,因此,本條后半段“其他組織或者人員接受審計機關的委托、聘用,承辦或者參加審計業務,也適用本準則。”為前半段吸收,無需再畫蛇添足,必須刪去。
第87條第二款,“審計證據是指審計人員獲取的能夠為審計結論提供合理基礎的全部信息,包括審計人員調查了解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和對確定的審計事項進行審查所獲取的審計證據。”本來“審計證據是指審計人員獲取的能夠為審計結論提供合理基礎的全部信息”就很周全,加了“包括審計人員調查了解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和對確定的審計事項進行審查所獲取的審計證據”反而言而不盡,自尋漏洞,后半段應該刪去。同樣的情形還出現在:第34條第二款,“編制年度審計項目計劃應當從實際出發,圍繞政府工作中心,突出審計工作重點,合理安排審計資源,防止不必要的重復審計。”中的“防止不必要的重復審計”完全可以刪去,因為僅僅防止不必要的重復審計不等于合理了安排審計資源,反而限制了對“合理安排審計資源”的正確理解。第115條(二)“責成采取進一步審計措施,獲取適當、充分的審計證據”中,“采取進一步審計措施”不限于“獲取適當、充分的審計證據”兩者應該予以分列。
(四)順序不清
1.整句順序不清。第4條第一款,“在財政收支、財務收支及有關經濟活動中,履行法定職責、遵守法律法規、建立健全內部控制、按照適用會計準則和相關會計制度編報財務會計報告、提高管理和資金使用績效,是被審計單位的責任。”
應該改為“被審計單位應當在財政收支、財務收支及有關經濟活動中,遵守法律法規、履行法定職責、建立健全內部控制、按照適用會計準則和相關會計制度編報財務會計報告、提高管理和資金使用績效。”法律語言中“應當”兩字就已經足以強烈地表達當事人的責任和義務,既簡潔,又符合中文表達慣例和規律。原句式乃英語表達句式,可能是在吸收國際上有關準則內容時,沒有充分注意到中國化的緣故。
同理,第4條第二款,“依據法律法規和本準則的規定,對被審計單位履行相關責任的活動獨立實施審計并作出審計結論,是審計機關的責任。”應該改為“審計機關應當依法②對被審計單位履行相關責任的活動獨立實施審計并作出審計結論”。
2.條款順序不清。第120條“(三)獲取非法利益且金額較大,或者對經濟社會危害嚴重。”應該分列為(三)獲取非法利益且金額較大;(四)對經濟社會危害嚴重。無論是從邏輯還是語序上看都更為合適。第139條應該分列為層次分明的四款,第一款,審計組應當評估審計發現問題的重要性。第二款,對重要的問題,應當在審計報告中予以反映;第三款,對不重要的問題,可以采取其他書面方式或者口頭方式向被審計單位提出并要求其自行糾正。第四款,對審計發現的重要問題,在審計報告出具前被審計單位已采取糾正措施的,審計組應當將糾正情況在審計報告中反映。分別以四個小自然段表示。
3.詞匯配置順序不清。第49條、第56條中的“根據需要,可以組織專家進行論證。”均宜改為“可以根據需要組織專家進行論證。”
(五)增減詞語
《準則》條文表述中存在數量不少的贅語,影響了立法思想見解、流暢和科學的表達。《準則》第2條,“本準則是審計機關及其審計人員履行法定審計職責的行為規范,是執行審計業務應當遵循的職業標準,是評價審計質量的基本尺度。”中,“法定審計職責”可以改為“法定職責”。第29條第三款,“審計人員通過參加繼續教育、培訓活動和執行審計業務,不斷優化知識結構,更新職業技能,積累工作經驗,保持持續的職業勝任能力。”“保持持續的職業勝任能力”何如“持續保持職業勝任能力”用語之簡妙!和前面的“優化知識結構,更新職業技能,積累工作經驗”正好結構對稱,閱讀起來有節奏感。第40條(二)(三)“事項”一詞可以刪去,因為同條第二款表述中已經提及該詞。第44條,“審計機關同一年度內對同一被審計單位實施不同的審計項目,應當在人員和時間安排上進行協調,盡量避免對同一被審計單位進行不必要的重復審計。”后一個“同一被審計單位”完全可以刪去,相信讀者和實踐工作部門的同志絕不會搞錯。第125條“(三)擴大檢查范圍,使其能夠覆蓋重大違法行為可能涉及的領域”,改為“擴大檢查范圍至其可能涉及的領域”即可收到精妙之效。第100條“被審計單位的相關資料、資產可能被轉移、隱匿、篡改、毀棄并影響獲取審計證據的,審計機關應當按照法律法規的規定采取相應的證據保全措施。”中,“按照法律法規的規定”直接改為“依法”即可。令人費解的是,《準則》中將“依法”表述為“按照法律法規的規定”的陳述有十數次之多。
限于篇幅,類似的贅詞此處不再一一列舉,總之,“當法律不需要例外、限制條件、制約語句的時候,還是不放進這些東西為妙[9]。”
在特定詞句必不可少的地方省略,其結果同樣會是以辭害意。《準則》中還存在一些需要添加語詞的地方,茲舉數例。第33條(二)“客觀公正作出審計結論,尊重并維護被審計單位的合法權益。”應該是“客觀公正地……”。第43條后半句“后者采取文字說明、表格或者二者相結合的形式。”應該為“后者應當……”。第47條“審計機關根據中國政府及其機構與國際組織、外國政府及其機構簽訂的協議和上級審計機關要求,確定對國際組織、外國政府及其機構援助、貸款項目的年度審計項目計劃。”應該加入一個“的”字,改為“審計機關根據中國政府及其機構與國際組織、外國政府及其機構簽訂的協議和上級審計機關的要求……”,雖然是一字之差,卻語義順暢。
(六)口語化
法律職業的語言是一種特殊的語言,……大眾話語具有情緒化、理想化的特點,而職業話語則具有理性化、專業化的特點[10]。法律職業的語言特征就是法律人才能夠嫻熟運用法定術語和法李術語進行觀察,思考和判斷,不會產生大眾語言所帶來的繁瑣與不一致。因此,學理性是法律術語選定和命名過程中應當特別注意的。“日常用語具有任意性和不確定性,應當盡可能用具有嚴格性和確定性的法律語言[11]。”堅持法律術語的學理性有助于增加法律的準確性。如前所述,法律術語中有相當一部分與大眾語言存在交叉,雖然通過對大眾語言中的義項進行變更或限縮、賦予其特定的法學內涵而使其從大眾語言中獨立出來,仍然難以避免在使用上產生混淆,《準則》第36條(三)中的“人大”一詞,宜改為“人民代表大會”。第69條第二款,“對于定期審計項目,審計人員可以利用以往審計中獲得的信息,重點調查了解已經發生變化的情況。”中,“利用以往審計中獲得的信息”改為“歷史審計信息”為佳。
第138條第三款,“審計組應當只對所審計的事項發表審計評價意見。對審計過程中未涉及、審計證據不適當或者不充分、評價依據或者標準不明確以及超越審計職責范圍的事項,不得發表審計評價意見。”中,“只”字太口語化,改為“審計組的③審計評價意見僅限于所審計的事項。”
第171條第三款,“對于定期審計項目,審計機關可以結合下一次審計檢查或者了解被審計單位的整改情況。”中,“下一次”太口語化,不宜于出現在法律文本中,改為“后續”為好。
可見,《準則》在規范設置和文字表述等方面還存在不少需要改進的地方,關鍵的原因在于:
第一、《準則》的性質決定了其立法有著自身的難度。在我國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法實施條例》和《準則》為核心構成的審計法律體系中,《準則》處于實定法體系與審計法律實踐交接地帶,直接面臨著立法與實踐“接軌”的任務。實踐永遠是具體、生動活潑的,準則類的法律文本必須具有很強的實務指導性和可操作性,它不能不“具體而微”,由此帶來了諸多立法的困難。
第二、《準則》具有的很多制度創新增加了立法難度。正如《關于國家審計準則修訂的說明》所陳述得那樣,《準則》在滿足當前審計工作需要的同時,也考慮到審計環境的變化和審計工作的長遠發展,增加了績效審計、審計整改、信息技術環境下的準則應用等方面的內容。此次準則修訂,還借鑒了最高審計機關國際組織審計準則和美、英等發達國家政府審計準則、指南的先進經驗。同時,吸收了國際會計師聯合會、國際內部審計師協會頒布的審計準則以及我國注冊會計師執業準則和內部審計準則的有益內容,力求使我國的國家審計準則在一些基本概念和技術方法上與國際先進的審計理論和實務標準接軌。這些制度的具體安排對規范的設置和條文的表述必然產生重大的影響。
盡管存在著種種困難,立法者在整個立法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信心、勇氣和胸襟給人流下了很深的印象,敬業、務實的精神和科學、民主的立法程序也為《準則》的制定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人們完全有理由期待著一部優秀的《準則》出臺。
注:
①立法史上,很多法律術語來自于交易習慣或日常生活,但是予以改造。
②本條中,“依據法律法規和本準則的規定”須改為“依法”,此為具有一定法律知識的人都知道。
③“審計組的”四個字——還可以刪去,因為本條前款已經提及“審計組”了,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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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239.22
:A
:1672-0547(2010)02-0037-04
2010-03-23
胡智強(1966-),男,安徽合肥人,南京審計學院法學院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