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形象再審視

熊潔

（荊州職業技術學院，湖北 荊州434020）

阿Q形象再審視

熊潔

（荊州職業技術學院，湖北 荊州434020）

魯迅是個大畫家，他用白描或細描的手法為我們描摹出許多典型的人物。其著名小說《阿Q正傳》刻畫了舊時代中國人的人生，剖析了中國人的魂靈。其小說主人公阿Q就是一個典型的落后農民代表，蘊含著深廣的精神意義，是世界文學寶庫中一個不朽的藝術典型。

魯迅；阿Q形象；再審視

魯迅中篇小說《阿Q正傳》1921年12月發表于北京《晨報副刊》，后收入《吶喊》文集，迄今已有89年，雖歷經風雨，但魅力不減。阿Q和一切不朽的文學典型一樣，是說不盡的。不同時代、不同民族、不同層次的讀者從不同角度、側面去接近它，有著自己的發現與發揮，從而構成一部阿Q接受史。他是魯迅對“沉默的國民”所作長期探究的藝術結晶，也是魯迅改造“國民性”思想的集中體現。在小說中，處于中心地位的，也就是魯迅所著重探索的，則是民族性格中的痼疾——阿Q精神。“阿Q精神”是弱者的生存哲學，因此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階級、不同的國度中，都普遍存在著，決不能僅僅看成是辛亥革命時期的一個雇農形象。

一、阿Q的形象特征

關于阿Q的形象問題。魯迅在給《晨報副刊》編者的信中加以說明。他說：“我的意見，以為阿Q該是三十歲左右，樣子平平常常，有農民式的質樸，愚蠢，但也沾染些游手之徒的狡猾。在上海，從洋車夫到小車夫里面，恐怕可以找出他的影子來的，不過沒有流氓樣，也不像癟三樣。只要在頭上戴上一頂瓜皮小帽，就失去了阿Q，我記得給他戴的是氈帽。”從這一段話中可見，阿Q應該是一個像舊中國20世紀20、30年代城市中洋車夫那樣的、失去土地的貧苦農民。他雖已“沾了一些游手之徒的狡猾”，但基本上是屬于雇農階層的人物。魯迅塑造的阿Q，不僅有他自己的獨特的生活經歷，并且有他自己獨特的形象服飾，即使是一頂帽子，也是不可以隨便更換的。但更為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思想意識和精神狀態——即“魂靈”，阿Q的形象就做到了“形神兼備”，并以“神”勝。

（一）阿Q是一個受剝削壓迫的農民

主要表現為：（1）經濟上受剝削。阿Q是一個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赤貧者，孤身一人，顛沛流離，沒有家，寄宿在土谷祠里，他沒有固定的職業，靠做短工賣力氣來維持自己的生活，割麥便割麥，撐船便撐船。（2）政治上受壓迫。阿Q受到的慘重剝削使他失去了土地以及獨立生活的依靠，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和籍貫。

（二）阿Q是一個勤勞誠實的農民

主要表現為：⑴阿Q勤勉多能，做工很賣力，博得過“真能做”的稱贊。⑵阿Q的手腳很干凈，做短工有時就住在雇主家，工作一完就走，從來沒人說他順手牽羊拿走什么東西。⑶阿Q很誠實，極少撒謊或幾乎不說謊。餓了就找活干，想求愛就說出來，做錯了事就承認，哪怕挨打也在所不辭。

（三）阿Q是一個封建落后的農民

主要表現為：（1）他有封建思想。阿Q是一個不覺悟的農民，長期以來受到封建思想的影響和毒害，因而也就難免有小生產者狹隘守舊的思想觀念。他維護“男女之大防”。（2）他欺弱怕強。他挨了“假洋鬼子”的哭喪棒后，碰上小尼姑，就轉嫁屈辱泄憤于小尼姑。（3）做示眾的看客。阿Q在城里做了看客，回來見人就說：“你們可看見過殺頭么？”“咳，好看，殺革命黨。”但他并不知道這個“客”是為誰犧牲的，反而以看客身份沾沾自喜。（4）做示眾的材料。最后阿Q由示眾的看客變成示眾的主人，被押赴刑場斬首，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真是死得冤枉。

二、阿Q的性格特征

阿Q的性格特征主要是“精神勝利法”，它指的是用想象中的勝利，作為對實際失敗的補償的一種心理方式。主要是自輕而又自重——珍重理應輕視的事物，輕賤理應珍重的事物，并且從中獲得最大限度的精神滿足。阿Q在現實生活中處于失敗者的地位，但不能正視現實，以妄自尊大等方法，自欺自慰，自我陶醉于虛妄的精神勝利之中。主要有以下幾個心理特征：

一是屈從。阿Q既自尊，也要面子。因為他頭上的癩瘡疤，他忌諱說“癩”以及一切近于“癩”的音，后來推而廣之，“光”也諱，再后來，連“燈”都諱了。起先，誰一犯諱，不問有心無心，阿Q會全疤通紅地發起怒來，估量了對手，口訥的他便罵，氣力小的他便打。可是由于體質特性，他總是吃虧的時候多。后來，每當阿Q被人揪住黃辮子的時候（欲往壁上撞)，阿Q便屈從了，他兩只手捏住自己的辮根，歪著頭，說道：“打蟲豸，好不好?我是蟲豸——還不放么?”為了保存自己，阿Q只能無奈地選擇屈從。

二是自虐。當阿Q在未莊賽神的晚會上賭錢時難得地贏而又贏時，可是不知誰和誰打起架來，本屬于他的一堆洋錢不見后，自己除了說是算被兒子拿去，說自己是蟲豸外，仍還是郁郁不樂，甚至用力在自己臉上連打兩個嘴巴，“仿佛是自己打了別個一般”，也就心平氣和，天下太平。

三是施虐。當阿Q受到“假洋鬼子”哭喪棒棒打之后——受了屈辱，他便把氣撒在了小尼姑身上。不但對伊說粗話調戲，還動手動腳，用力擰伊的面頰。此時阿Q獲得了心理平衡——“忘卻了王胡，也忘卻了假洋鬼子，似乎對今天的一切‘晦氣’都報了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啪啪的響聲之后更輕松，飄飄然的似乎要飛去了。”

四是自尊。在阿Q的自我意識中，自己“先前闊”——“我們先前——比你闊多了！你算什么東西！”，將來闊——“他會想，我的兒子闊的多了”，見識高，而且“真能做”，幾乎是一個“完人”。被趙太爺打了嘴巴后，根本不承認自己落后與被奴役，沉醉于沒有根據的自尊之中。

五是忘卻。當假洋鬼子拿了一根黃漆棍子大踏步走了過來，阿Q“知道大約要打了，趕緊抽緊筋骨，聳了肩膀等候著。果然，‘啪’的一聲，似乎確鑿打在自己的頭上了”。打完之后，他雖然感到莫大的屈辱，但一到酒店門口，就馬上“忘卻”了。此外，阿Q還有主觀、狹隘保守、狡猾等性格特點，以及排斥異端、重視男女之大防、深惡造反等封建傳統觀念和正統思想。總之，阿Q是一個落后的農民典型形象。

三、阿Q的精神意義

從阿Q的形象和性格特征中我們可以看到作品具有深廣的精神意義：

第一，他是一個“現代的我們國人的魂靈。”沈雁冰就指出，阿Q是“中國人品性的結晶”。阿Q的這種“精神勝利法”是中華民族覺醒與振新的最嚴重的思想阻力之一，魯迅的《阿Q正傳》正是對我們民族的自我批判。因此，小說發表的當時，不少人惴惴不安，甚至自動“對號入座”，以為魯迅在罵他。所以阿Q的性格特征并不僅僅代表落后的農民性格特征，而具有更普遍的意義。它在很大程度上把中華民族的“劣根性”加以形象化，成為“中國民族的綜合畫像”。“阿Q精神”救了無數的現代人，相對于那些無端的怨恨與后悔，積極地忘卻一些不愉快甚至適時地健忘，有時就是醫治病痛最好的藥，可以幫我們在煩躁的狀態下保持一份平靜的心態。在這個意義上講，阿Q精神也就不再是國民劣根性的代名詞。

第二，他是一個受封建文化毒害的不幸者。阿Q生活的未莊是當時腐朽的封建社會縮影。“阿Q精神”是和中國封建文化相聯系的，是中國封建文化思想在阿Q身上的反映。“儒家思想弘揚的人文精神，讓人們謙虛禮讓。可是這種謙虛禮讓卻成了中國半封建、半殖民社會麻痹自己、欺騙人民的借口”。在中國的封建社會，特別是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清朝政府用精神勝利法來掩蓋自己的失敗而欺騙人民。統治階級在無力抵抗外來侵略時，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保護自己的統治地位，對外做帝國主義的奴才，對內卻欺壓百姓。阿Q生活在這樣的時代環境中，使他不自覺地成了一個“替舊文化構型衰靡而不平不滿、義憤填膺的角色”。

第三，他是一個被欺凌、冷落的流浪者。阿Q所處的時代是中國社會最黑暗的時代。他作為一個“個體生命”的存在，幾乎面臨人的一切生存困境，連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阿Q沒有家，寄住在土谷祠里；沒有一技之長，只能靠到處打短工為生，是一個過著半流浪生活的雇農；阿Q無名無姓，沒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甚至沒有親戚，沒有人關心他。未莊的人僅是活忙時才想起他，活忙完就把他給忘了。可見阿Q是被人排擠出來的多余人，也是容易被人遺忘的受苦人。盡管他做過努力和掙扎，都不免是一次次地絕望。因此，阿Q“精神勝利法”的選擇幾乎是無可非議的。恩格斯在談到一部分人皈依宗教的原因時有一段話指出：“在各階級中必然有一些人，他們既然對物質上的解放感到絕望，就去追尋精神上的解放來代替，就去追尋思想上的安慰，以擺脫完全的絕望處境”。現代人與阿Q一樣，在現實的物質追求中不能得到滿足，只有通過內心的幻想來達到精神上的撫慰。這是阿Q與現代人最為明顯的相通的地方。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特定環境下，追求精神上的勝利。

第四，他是一個人性被扭曲的好勝者。阿Q精神勝利法的核心是“優勝”。其實，在阿Q深層人格構成中，藏著許多自卑感和自賤感，以致他自輕自賤地承認自己是比畜生還低下的“蟲豸”。從心理學意義上講，自卑感使人產生對優越感的渴望。有了自卑感，人就有了對補償的需要。那么，阿Q怎樣來補償自己的精神需要?別無選擇只有精神勝利法。他用忌諱瘡疤、比賽捉虱子、“反敗為勝”、調戲小尼姑、畫押求圓、麻木健忘、刑前唱戲等諸如此類的方法，愈合自己的心靈創傷。每個人生來就有追求優越的欲望，阿Q同樣如此。但是，他的這種選擇沒有改變人的失敗屈辱的生存狀態，只會使他因為有了虛幻的勝利而滿足，進而屈服于現實，成為生存環境的奴隸。這樣，為擺脫絕望的生存環境而作出的“精神勝利”的選擇，卻使他墜入了更加絕望的深淵。

［1］劉惠.現代社會重壓下更需要阿Q精神［J］.學問，20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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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01-019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