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萍
(常州大學日語系,江蘇常州213164)
有島武郎與魯迅的親子觀
劉 萍
(常州大學日語系,江蘇常州213164)
有島武郎與魯迅是同時代的作家。他們在幾乎相同的時間以不同的語言在不同的國度發表了表達嶄新的親子觀的文章。這不僅是封建時代進步的思想,對當今社會也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有島武郎;魯迅;親子觀
有島武郎是白樺派的代表作家之一。他與白樺派的同仁們一起高舉理想主義、人道主義的大旗,主張人的個性與解放,對當時的日本社會做出了尖銳的批判。有島武郎的思想深深地影響了“五四”時期的中國文壇。魯迅先后翻譯并發表了他的《與幼小者》、《阿末之死》、《小兒的睡相》、《生藝術的胎》、《宣言一篇》等多篇文章,稱譽他為資本主義作家中的覺醒者。有島武郎站在進化論的高度提出了嶄新的親子觀,這與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中所倡導的以子為本的思想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這不僅是對當時封建觀念的猛烈抨擊,而且對當今社會新型親子觀的構建也有很深的借鑒意義。
一
《與幼小者》是集中體現有島武郎親子觀的作品,完成于大正六年十二月。大正五年,有島武郎的妻子因肺結核醫治無效死亡,妻子在臨死前表現出的對孩子的愛讓他深受感動。其實有島武郎本人也是一個非常熱愛孩子的父親,應該說,是這種感動和有島武郎自己對孩子的獨特的愛,才產生出《與幼小者》這篇感人至深的作品。
在安子夫人病重之時,作為母親,尤其是在病重的時候,會更加思念自己的孩子,但是安子夫人為了不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中留下死亡的暗影,毅然克制住自己對孩子的思念,至死都沒有再見孩子一面。她還囑咐道,在她死后,不要讓孩子去參加她的葬禮。有島武郎的叔父曾來信勸告道:“倘不給送母親的臨終,怕要成一生的恨事罷。”而有島武郎卻還是堅持遵從夫人的遺愿,最終未讓孩子成行。有島武郎對安子夫人這種以孩子為中心的愛十分敬佩,稱贊這種愛是“比鐵還要硬”的真正的愛,說這種愛正如詩句所說的“思子的親的心是太陽的光普照諸世間似的廣大”。
有島武郎本人理解夫人的做法并高度贊揚了這種愛的方式,說明有島武郎本身也是處處為孩子著想的。他在《與幼小者》中寫道:“人世很凄涼。我們可以單是這樣說了就算么?你們和我,都如嘗血的獸一般,嘗了愛了去罷,而且為了要從凄涼中救出我們的周圍,而做事去罷。我愛過你們了,而且永遠愛你們。”這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發自肺腑的愛的呼喚。他進一步寫道:“這并非因為想從你們得到為父的報酬,所以這樣說。我對于教給我愛你們的你們,唯一的要求,只在收了我的感謝罷了。養育到你們成了一個成人的時候,我也許已經死亡;也許還在拼命的做事;也許衰老到全無用處了。然而無論在哪一種情形,你們所不可不助的,卻并不是我。”中國人信奉養兒防老,日本人也不例外,雖然天下父母對孩子的愛都是真實的,然而大都希望孩子長大成人后能夠回報父母,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這就是所謂的孝道。這種孝道自古都被認為是衡量人的品質的重要標準,但有島武郎卻說并不想得到任何為父的報酬,無論自己老了之后會是何種情形,“你們所不可不助的,卻并不是我”,絲毫沒有要讓兒子們報答自己的養育之恩之意,且對孩子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只在收了我的感謝罷了”,反而感謝孩子可以讓他為他們付出愛。不僅如此,有島武郎還繼續說道:“還你們的清新的力,是萬不可為垂暮的我輩之流所拖累的。最好是像那吃盡了斃掉的親,貯起力量來的獅兒一般,使勁的奮然的掉開了我,進向人生去。”有島武郎的這種親子觀在當時是十分難得的。
二
在人生觀、個性觀與文學觀、作品意蘊與風格、精神歷程與人格結構諸方面,魯迅與有島武郎頗多相似。《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與有島武郎的《與幼小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魯迅對當時中國封建的倫理制度、盲目的孝道,做了淋漓盡致的批判,提出了飽含進化論意識和人道主義思想的親子觀。
魯迅在文中寫道:“他們以為父對于子,有絕對的權力和威嚴;若是老子說話,當然無所不可,兒子有話,卻在未說之前早已錯了”,“他們的誤點,便在長者本位與利己思想,權利思想很重,義務思想和責任心卻很輕。以為父子關系,只須‘父兮生我’一件事,幼者的全部,便應為長者所有。尤其墮落的,是因此責望報償,以為幼者的全部,理該做長者的犧牲”。也就是說,父親生了兒子就是大功一件,孩子沒有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與尊嚴,一切都應聽從長輩的決定。對此,魯迅站在進化論的高度結合自然界的規律,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我現在心以為然的道理,極其簡單。便是依據生物界的現象,一,要保存生命;二,要延續這生命;三,要發展這生命(就是進化)。生物都這樣做,父親也就是這樣做。前前后后,都向生命的長途走去,僅有先后的不同,分不出誰受誰的恩典。”父母生育孩子,是自然界的規律,不存在受恩的問題。這種主張親子平等的觀念在當時的中國是非常先進的。接著,魯迅又提出親子不僅要平等,還要以幼者為本,勇于為幼者犧牲的觀點:“此后覺醒的人,應該先洗凈了東方古傳的謬誤思想,對于子女,義務思想須加多,而權利思想卻大可切實核減,以準備改作幼者本位的道德。歐美家庭,大抵以幼者弱者為本位,便是最合于這生物學的真理的辦法。”魯迅當時也接受了進化論的思想,認為人作為生物界的一部分,也應當遵循自然的規律,應以幼者為本,因為他們才是未來的希望。“只是有了子女,即天然相愛,愿他生存;更進一步的,便還要愿他比自己更好,就是進化。所以還須教這新生命去發展。……誰也喜歡子女比自己更強,更健康,更聰明高尚,更幸福;就是超越了自己,超越了過去。……此后應將這天性的愛,更加擴張,更加醇化;用無我的愛,自己犧牲于后起新人。”父輩不僅要擯棄長者為尊的思想,尊重幼者,希望幼者有更好的發展,而且還應當為他們奉獻自己,犧牲自己,使之能夠超越前人,更上一層樓。
有島武郎與魯迅在幾乎相同的時間以不同的語言在不同的國度發表了包含著相同思想的文章。有島武郎自身受到封建教育的束縛,認為人與生俱來的天性稟賦,在當時的社會中遭到傷害和歪曲,所以他飽含深情地寫下《與幼小者》,闡述了自己的親子觀。而魯迅的《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則是對封建制度毫不留情的批判,在批判中旗幟鮮明地高舉自己的人道主義旗幟。雖然兩者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但是所提出的思想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他們的文章猶如春雷,炸響了封建制度籠罩的黑暗的天空。他們站在進化論的高度提出的嶄新的親子觀,在當時的社會有著極其進步的意義,對今天的社會也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1]劉立善.日本白樺派與中國作家[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 1995.
[2]魯迅.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3](日)本多秋五.白樺派的文學[M].日本:講談社,1954.
[4]魯迅.現代日本小說集[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3.
[5](日)山田昭夫.姿勢與軌跡[M].日本:右文書院,1982.
責任編輯 韓璽吾 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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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萍(1980—),女,山東濱州人,助教,主要從事日本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