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關漢卿戲劇中的人生智慧

段毅飛

(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哈爾濱150080)

論關漢卿戲劇中的人生智慧

段毅飛

(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哈爾濱150080)

關漢卿戲劇中的人物往往具有過人的勇氣和智慧，身處危難而泰然自若，最終化險為夷，給人以美的享受。在例舉關漢卿戲劇中人生智慧的基礎上，從社會意義和美學內涵兩個方面進行具體解讀，進而體味關漢卿的人生態度和斗爭精神。

隨機應變;從容冷靜;樂觀;斗爭

在元代文學中，雜劇是一顆閃亮的明珠;而在創作雜劇的文人群體中，關漢卿是一位貢獻最巨大的作家。他創作了一系列反映社會問題的戲劇，塑造了大批富有智慧的人物形象，例如《救風塵》中的趙盼兒、《單刀會》中的關羽等。這些人物在面臨危難時所表現出的勇敢機智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由于作者生活在戰爭頻仍、時局動蕩的歷史時期，統治者與人民矛盾異常尖銳，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中;又因異族的統治，身為漢人的關漢卿社會地位低下，因此他關注的問題多是強權與弱勢、善良與邪惡的矛盾斗爭;他關注的人物群體也多是下層百姓，這些人物在不同程度上受時代的影響，身處具體各異的矛盾當中，卻均能化險為夷，以弱勝強，變悲為喜。他們的智慧可以分為幾種。

一、智慧的體現

其一，攻其要害。典型人物之一便是《救風塵》中的趙盼兒。且說當時宋引章一心要嫁紈绔子弟周舍時，她便清醒地勸誡她說:“你道這子弟情腸甜如蜜，但娶到他家里，多無半載相棄擲，早努牙突嘴，拳推腳踢，打的你哭啼啼。”正因為趙盼兒看透了周舍花花大少的本質，做到了知己知彼，才能為后來成功騙取休書做好準備。引章果然遭打，她立即出手相救。她看準了周舍好色貪財的弱點，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并隨身攜帶兩箱奩房來找周舍。當周舍責怪她曾破親時，她巧妙地倒打一耙，說“我待嫁你，你卻著我保親。”這樣便消除了對方的戒心，順利地誘惑了周舍。正當周舍即將上鉤時，宋引章找上門來，趙盼兒乘機威脅周舍，她說:“你舍的宋引章，我一發嫁你?！敝苌嵯仁菓?，但狡猾的他仍有懷疑，他要趙盼兒賭咒，又要買羊、酒、紅羅做聘禮，幸好趙盼兒事先有所準備，進一步取得了周舍的信任，騙他寫了休書。

其二，巧借外力。如《玉鏡臺》中的溫喬，暗中對倩英動了情。當老夫人求他說媒時，他先亮出分量極重的“王牌”——玉鏡臺，作為定物。后來官媒找上門，老夫人才察覺他的把戲，剛想砸碎玉鏡臺，官媒說出這是御賜之物，等于是皇帝做主賜了婚。老夫人只好同意了這門親事。這便是對皇權的巧妙借用。

其三，偷換概念。比如《關大王獨赴單刀會》一劇中，關羽就巧妙地使用了這一計策。東吳和蜀國聯合抗曹，但東吳因荊州未還一事總是耿耿于懷。于是魯肅便邀關羽去赴“鴻門宴”，魯肅質問他說“荊州久借不還，卻不道‘人無信不立’”時，關羽則機智地回答:“想著俺漢高皇圖王霸業，漢光武秉正除邪，漢獻帝將董卓誅，漢皇叔把溫侯滅，俺哥哥合情受漢家基業。只你這東吳國的孫權，和俺劉家卻是甚枝葉?”其實三國時期早已不是劉家天下，此一時彼一時，到劉備這一代已名存實亡了。但關羽強調劉氏屬皇族，而荊州也自然是劉備所有。無形中便偷換了概念，混淆了魯肅的視聽，成功地占領荊州。

其四，一舉兩得。如《錢大尹智寵謝天香》一劇。柳永趕考前把謝天香托付故友錢大尹，錢大尹見謝天香才貌出眾，機智過人，便為她脫了樂籍，暫當妾收在家中。柳永遲遲未歸，大尹也對她秋毫無犯。柳永中狀元之后，錢大尹便成全了兩個有情人的婚事。不但為謝天香擺脫了從前的不幸，不負友所托，還巧妙成全了她終身的幸福，這種智慧的確是令人敬佩的。

二、社會意義

關漢卿的戲劇在當時群眾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這不僅因為他真實地記錄了百姓的苦難，為他們鳴不平;更因為他賦予了劇中人物無比的勇氣和智慧，使弱小者在面臨危險時能鎮定自若，保持百分百的清醒出謀劃策，與敵人周旋，取得最后的勝利。

具體說來，其社會意義是豐富的。從本質上說，這些智慧的背后是一種社會價值觀念的變革。它有幾個方面的表現:一是對功名利祿的鄙視。元朝對待儒士的政策有一個變化的過程。大批中原文人由于民族歧視失去了優越的社會地位和政治前途，同時戰亂使人產生了與太平時期不同的生命體驗，因而導致對功名利祿的新認識。蒙古人入主中原，意識形態領域趨于放松，使得社會思想能夠較多地擺脫傳統規范的束縛，文人們從而擺脫了對政權的依附，因而既加強了個人的獨立意識，也加強了同一般民眾的聯系。他們筆下的人物也多多少少帶有這樣的意識心理。二是平等思想。在等級秩序森嚴的中國古代社會里，平等思想是最進步民主的思想。不論趙盼兒、譚記兒這樣身處煙花巷的弱女子，還是像包待制、錢大尹那樣公正無私的縣令，他們都無一例外地具有平等的思想。三是才華、智慧逐漸成為衡量人價值的重要標準。在危難面前，假如擁有過人的智謀，即便身份低微，也能戰勝強大的敵人，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這在趙盼兒、譚記兒身上已經得到了最好的體現。四是人性的覺醒。元代以來市民階層不斷壯大，階級斗爭出現了新的情況，人性開始覺醒了?！岸@一覺醒大體經歷了三個不同而又相互關聯的發展階段。一是對自己主體地位的樸素肯定;二是對自己主體能力的自覺探討，這種探索是多方面的，是在不斷實踐中(包括政治的、經濟的、認識的、倫理道德的、人際關系的、愛情的許多方面)逐步認識的，中間充滿了復雜的矛盾斗爭。隨著這種實踐的豐富和不斷積累，作為主體的人的自我認識也就逐漸由樸素肯定自己過渡到科學地分析自己。三是對自己主體本質的辯證認識。主體在自己與客體的矛盾運動中辯證把握自己的能力的發展，在現實中積極追求和實現自己的主體本質?！保?］關漢卿筆下的人物正是經歷了這樣的人性發展階段，從弱勢的被壓迫地位轉變為強勢的主體地位的。

三、美學內涵

關劇人物表現出的智慧蘊涵著豐富的美學內涵。

從接受美學上說，是因寫憂而造藝。第一，賦予劇中人物強有力的精神力量。人生在世，苦難無邊。對于處在封建社會水深火熱的底層百姓而言，尤為如此。所以一種強有力的精神力量便成為人們的生存支柱。關漢卿筆下的人物則具有這種精神力量，因而很好地適應了廣大讀者的心理結構，引起了人們的情感共鳴，使人從中體會到了美。第二，超時空的人格美與崇高美。關劇中的人物無一例外是同類人物中的翹楚。面對磨難，他們無絲毫畏懼，能夠鎮靜從容地想出對策，與敵人周旋。這種處變不驚的機智是超越時空的，直到今天依然值得我們效仿。我們能從這種機智中感受到他們超塵拔俗的人格美與崇高美?！俺绺叩膶ο竽茉谌诵闹幸饛娏业那楦蟹磻?，接受者在剎那間就被征服了，不再是自主地認同，而是不由自主地沉醉，欣喜若狂，驚嘆不已。”［2］第三，憂中有樂、樂中有憂是關劇在美學上的一個顯著特點。我們看《救風塵》、《望江亭》、《單刀會》、《魯齋郎》、《調風月》等等戲劇，一開頭無不是主人公遭遇困苦，彌漫著憂愁的悲劇氣氛;而隨著人物主觀心態的調整，故事逐漸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歡樂的氣氛取代了之前的憂愁，結局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皆大歡喜。這樣欲揚先抑、似緊實松的筆法給讀者帶來了巨大的精神享受，也使劇中人物的智慧之美顯得如此燦爛奪目、難能可貴。如此說來，戲劇又具有了一種和諧美。“赫拉克利特也主張美在和諧，不過，他更重視動態的和諧，認為對立是和諧的前提，和諧是在對立面的斗爭中產生的?！保?］第四，人情美、人性美。從情感美學的角度講，關劇中的正面人物都是重感情、講仁義的善良之輩，他們或為親友、或為陌生人無私地奉獻著自己的熱情與真誠，閃耀著可貴的人性之光，其美學價值是千古不朽的。

透過關漢卿的戲劇，我們看到的是苦痛與艱難背后一份堅定的豁達、一種樂觀的淡遠。解讀關漢卿，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解讀他的斗爭精神。他說:“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闭沁@種精神使他賦予筆下人物無窮的智慧與社會黑暗勢力抗爭。更重要的是，他給后人留下的是一筆不可磨滅的精神財富。

［1］焦文彬.人欲與天理［M］.西安: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

［2］張玉能.西方文論［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34.

(責任編輯:朱 嵐)

I206.2

A

1001－7836(2010)02－0106－02

2009－11－11

段毅飛(1985－)，女，黑龍江大慶人，2008級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