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勇良,1955年生,畢業于原杭州大學,現任浙江省發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長、研究員。1980年進入浙江省政府調研室工作,歷任省發展研究中心副處長、新疆自治區體改委主任助理以及省體改辦改革與發展研究所所長。1996-1997年在日本進修。長期從事浙江經濟研究,主持和執筆省內多個重大課題研究,多次獲省政府科技進步、優秀社科成果,以及省委省政府黨政系統調研獎等獎項。
前年起,筆者開始鼓吹浙江經濟正面臨重大轉折。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似乎讓筆者預言有點落空。然而,2009年浙江經濟成績單的一組數據,終于使人再一次確信,浙江發展方式轉變正在展開之中。
過去一年,浙江城鄉人均收入增長速度,分別高出GDP增長的0.8和0.6個百分點。這是改革開放以來,浙江城鎮和農村的人均收入,第一次同時雙雙高于GDP增長。與此同時,全國城鎮人均收入增長比GDP增長高出1.1個百分點,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速度大致相當于人均GDP增長,這些都是近幾年少有的。
對此,一個直接的解讀就是,浙江的居民收入終于自1983年以來,在國民經濟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第一次出現了實質性的上升。另一個解讀則是,由于居民收入增長的加快,消費增長將加快,服務業發展將加快。由此而引致的一個重大變化,就是經濟結構轉變將加快。
發展方式轉變能否形成和推進,是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趨勢。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中央政府就十分強調由外延發展為主向內涵發展為主的轉變,這是較早的關于轉變增長方式的要求。然而,在當時的條件下,經濟增長方式的激勵約束條件都沒有發生大的變化,事實上不可能也并沒有出現發展方式的明顯轉變。進一步觀察實際情況,反而出現了投資比重上升和消費比重下降,以及經濟增長對于出口的較大依賴。據此,甚至可以認為,中國的經濟發展方式出現了相當程度的惡化。
有一個根本原因是中國或浙江經濟發展中的一個嚴重“兩低”特征。即以低勞動成本為主的要素投入,以及以中低檔次產品為主的市場需求?!皟傻汀贝嬖谝惶?,中國經濟的粗放增長方式亦將存在一天,收入占GDP比重亦將難以提高;“兩低”改變之時,亦將是中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之時,也是中國宏觀經濟結構優化之時。
因此,筆者所謂的“發展方式轉變的重大信號”背后,根本性的因素,就是這“兩低”的重大轉變。
——中低檔次產品為主的市場需求轉變是顯而易見的。2000-2008年,全球紡織服裝出口年均增速僅7.2%,機電產品出口年均增速則達10%。而在國內,所謂的產能過剩,多半是中低檔次產品。浙江2009年出口較好,然而正如所內同事最近的一篇形勢分析文章所說,中低檔次產品對于經濟危機有較強的“免疫力”,但它對經濟繁榮同樣有較強的“免疫力”。
——勞動力全面短缺則正在一步步逼近。根據筆者計算,至2012年,我國年度勞動年齡人口的增長,就將低于年度勞動需求的增長,中國的“人口紅利”終于將逐漸消退。最近一段時間,屢屢出現關于“民工荒”的報道,一個好玩的案例就是,嘉興200多輛新車趴窩沒人開,根本原因就是勞動力短缺。
“兩低”改變具有互為相長的客觀效果。勞動力短缺直接推動成本上升,推動資本對于勞動的替代,促使企業加快技術進步;中低檔次產品需求下降直接促使企業降低產品價格,刺激消費增長,促使形成企業增強產品結構調整的內在激勵。在這兩個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中國企業的發展方式,終于將漸次展開一系列根本性的轉變。
在這里,還有另一個重大的環境變量的支撐,這就是今日浙江已非昔日之浙江。資本貨品有了巨大的積累,人力資本有了長足的提升,基礎設施有了根本的完備。正是在這一特定的歷史時刻,“兩低”的逆轉性轉變,不但不會阻止浙江較快發展的步伐,反而激發出浙江肌體內的強烈的積極因素,并在已有的巨額資本積累的助推下,進一步形成轉變發展方式的強大力量。
浙江的一部發展史,就是一部挑戰困難的歷史。筆者多年前,就以“挑戰沼澤”進行形象概括。相信在當前這一重大發展轉折關頭,浙江亦能再次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