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I體現型溢出與我國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

劉瑞翔

（南京大學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6）

FDI體現型溢出與我國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

劉瑞翔

（南京大學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6）

本文主要研究了在華FDI與我國傳統行業內企業技術溢出的傳導機制。利用制造業相關部門1998—2007年的行業層面數據，在控制了研發經費和科技人員兩個變量的基礎上，考察了FDI水平關聯和垂直關聯對我國傳統行業企業的影響。結果表明，我國傳統行業內本土企業的技術能力主要來自FDI的體現式技術溢出，即主要通過嵌入在中間投入品中的技術含量來提升技術能力，這也是我國傳統行業出口持續增長的主要原因。

FDI；傳統行業；體現型溢出；技術升級

Abstract:This paper analyzes the technology spillover effect of FDI on domestic companies in Chinese traditional industries.Using industry level panel data of manufacture industry from 1998 to 2007,it studies both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spillovers on the basis of two controlled variables of R&D fund and R&D pensonnel.The results suggest that the technological ability of domestic companies in traditional industry mainly roots in the intermediate inputs,so the spillover effect is also called embodied technology spillover which can explain the sustainable growth of export in China’s traditional industries.

Key words:FDI； traditional industries； embodied technology spillover

1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外商直接投資在推動中國經濟增長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由于知識的外部性特點，跨國直接投資在帶來資本的同時，也為東道國企業技術能力的提升帶來了新的機會。由于在華外資主要集中在電子、儀表等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所以長期以來有關FDI技術外溢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行業內 （水平溢出）或相互形成供應鏈的產業之間（垂直溢出），對于FDI與傳統產業之間的溢出關注不夠。實際上，對于當前處于轉型中的中國經濟而言，研究FDI對于傳統行業的溢出效應具有更加重要的意義。眾所周知，中國是一個勞動力資源非常豐富的國家，以紡織、服裝業等傳統產業為代表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在國際上擁有較強的競爭力［1］，更為重要的是解決了我國勞動力就業的難題。對于中國而言，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并不是簡單地用資本密集型行業來替代勞動密集型行業，而是通過技術升級來提升我國傳統產業的競爭優勢。與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相比，一方面我國的傳統行業內企業自主研發的力度較小，另一方面參與國際垂直分工程度較低，與在華外資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上下游供應鏈關系，所以無論從內部培育和外部溢出兩方面來說，我國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路徑并不清晰。因此，研究FDI與我國傳統產業之間的技術溢出機制，對于發揮我國經濟的稟賦優勢，促進我國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般而言，FDI會通過三種渠道對本地企業技術溢出，既產業內的水平溢出、產業間的前向溢出和后向溢出。有關FDI溢出效應的檢驗最初主要集中在產業內溢出方面，以Caves為代表的學者認為FDI對東道國企業存在明顯的溢出效應［2］，但是，Huang等的研究則得出了FDI對東道國的溢出效應并不明顯的結論［3］。進一步的研究則表明，FDI對東道國企業是否產生水平溢出效應取決于一些相關的因素，例如本地企業的吸收能力、外資企業與當地企業的技術差距以及外資的來源地特征。實際上，與同行業企業之間的競爭關系相比，FDI與東道國上下游企業更多地體現為合作關系，因此技術溢出更有可能是垂直外溢而不是水平外溢，學者們開始更多地關注FDI通過產業關聯而產生的垂直溢出效應。

在實證研究中，Blalock 和 Gertler（2004）［4］運用企業層面數據發現FDI在印尼存在正向的后向鏈接效應，Javorcik（2004）［5］研究了立陶宛企業層面的數據，實證結果支持FDI通過外國子公司和當地上游部門的供應商的接觸有正的生產率溢出，但對同一產業卻沒有明顯的技術溢出。近年來，有關在華外資對于本土企業的溢出效應逐漸成為國內學者關注的熱點，Liu 和 Lin（2004）［6］利用企業層面的數據發現正后向溢出效應和負水平溢出效應，王耀中和劉舜佳（2005）［7］、姜瑾和朱桂龍（2007）［8］利用中國工業行業數據，證明行業間的技術溢出效應要比行業內更為明顯。邱斌（2008）［9］分析了中國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TFP）及其分解變量技術進步和技術效率的變化規律，發現水平關聯與垂直關聯技術的實現方式不同，FDI技術溢出渠道在行業分組指標下存在明顯不同的傳導機制。

通過以上的文獻綜述可知，目前有關FDI垂直溢出研究主要集中在后向溢出，其主要原因在于現有的FDI溢出研究主要集中于發展中國家和轉型國家，設立FDI的目的主要是利用當地的資源和較低的成本，與當地企業發生前向關聯的幾率較小，所以前向溢出效應自然難以形成。需要強調的是，以上研究都忽視了FDI與東道國傳統行業技術溢出渠道的深入研究。一般而言，FDI主要來自于發達國家，由于資源稟賦優勢的不同，其主要集中在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而東道國傳統優勢產業主要為勞動密集型，無論從行業內和行業間的合作而言，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密切，這可能是該研究領域被學者們忽視的原因。但對于東道國而言，傳統產業往往關系到國計民生，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基礎，因此研究其技術升級往往具有特別的意義。實際上改革開放以來，從我國特別是沿海地區出口結構來看，包括服裝與消費類紡織品在內的消費品出口呈不斷上升趨勢，這說明我國的傳統產業在國際上一直具有較強的競爭能力。這一方面固然與我國特有的稟賦優勢有關，但另一方面也說明我國傳統行業的技術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可是我國傳統行業的技術能力從何而來？許多學者認為來自于設備的進口，本文通過研究后發現，除了設備進口之外，來自于FDI的體現式技術溢出可能是主要的渠道之一。

2 研究方法、數據來源與變量選取

2.1 模型設定與變量解釋

為了考察外商直接投資對我國傳統行業中企業技術溢出的影響，本文選取了人均專利申請量作為因變量，代表我國傳統行業中企業的技術能力，并給出以下的實證模型：

其中,下標i和t分別代表具體行業和年份，yit是被解釋變量，用內資企業的每萬人均專利申請量表示。FDIhorit代表外資在i行業t年度的水平溢出效應，用外資企業工業總產出占行業總產出的比例來表示，通過該指標可以研究FDI通過競爭與模仿產生的行業內技術溢出效應。FDIforit代表FDI的前向溢出效應，表示除行業i之外，i行業用到的其所有上游行業m中外資企業產出的中間投入品的加權平均，可以用以下公式表示：

其中αimt表示對應年份投入產出表中直消系數，表示i行業每單位產出中所直接消耗m行業的中間投入品數量，FDIhormt代表m行業在t年度的水平溢出，所以FDIforit可以用來表示i行業內的企業與上游外資企業之間的關聯程度。

式（1）中FDIbackit代表除行業i本身之外，其所有下游行業k中外資企業產出所用到的i行業的中間投入品加權平均，可以用下列公式表示：

其中αkit為投入產出表中的直耗系數，表示k行業每單位產出中所直接消耗i行業的中間投入品數量，FDIhorkt代表k行業中外資所占的比重，我們可以用FDIbackit來描述i行業與下游外資企業的關聯程度。

由于企業的技術能力來源主要包括內部獲取和外部溢出兩個方面，所以除了以上3個關鍵變量之外，在實際應用中我們還選擇了2個控制變量，一是代表企業科研投入資本的人均科研經費投入，二是代表內資企業科研投入人力的人均科技人員數。考慮到這2個控制變量具有高度的相關性，為了避免回歸過程中的多重共線性現象產生，我們分別將其納入到回歸方程，由此可以得到2個回歸方程：

2.2 變量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研究所用的數據主要根據1998—2007年《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相關資料整理得來。在數據的選取上，國有企業數據采用分行業“國有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的對應指標，外資企業數據采用了分行業“三資工業企業”的對應指標，內資企業數據則根據分行業“國有及規模以上非國有工業企業”與分行業“三資工業企業”對應指標相減而得到。在因變量的選取上，我們選取了用人均專利發明申請量來代表企業的科研能力。在自變量的選取上，除了水平溢出效應FDIhor、前向溢出效應FDIfor和后向溢出效應FDIback之外，我們用科技活動經費占產品銷售收入比重KYJF和科技人員與從業總人數之比KJRY來表示企業在科研方面的投入。

由于本文采用了1998—2007年十年的行業數據來進行研究，而中國的投入產出表每五年修訂一次，所以為了更為準確地描述FDI對內資企業的溢出關系，我們對于1998、1999兩年的數據其直耗系數取自《1997年中國投入產出表》，2000年之后8年的數據直耗系數取自《2002年中國投入產出表》。又因為本文引入了較多的影響因素，特別是FDI的水平系數、前向系數和后向系數之間可能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所以本文在對數據進行回歸分析之前，首先對影響系數之間的相關系數進行計算。通過計算后發現，各影響因素之間的相關性并不強，特別是FDI行業內和行業間的溢出水平相關系數較小，因此各解釋變量的共線性問題較弱，不會影響結果的有效性。

3 檢驗結果及分析

在UNCTAD（2002）研究分類的基礎上，本文根據技術、技能、要素密集度和規模特征的差異，選擇了6個行業進行研究，具體包括紡織業、紡織服裝、木材加工、造紙及紙制品業、石油加工及核燃料加工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根據UNCTAD（2002）分類，這6大行業實際上也就是勞動密集型行業。本文使用Eviews 5.0軟件對1998—2007年間6個傳統行業進行了回歸處理。由于使用了面板數據，為了消除由于各行業特征而帶來的偏差，本文通過Hausman檢驗后選擇了固定效應模型，具體回歸結果如下：

對于傳統行業中的國有企業而言，我們得到以下結果：

通過以上的表達式，我們可以得到以下的結論：

（1）從FDI技術溢出效應來看，水平溢出效應與后向溢出效應為正，這與國內學者的相關結論一致。對于水平技術溢出的傳導機制而言，跨國企業為了保持自身在行業中的領先地位，往往會刻意防止技術擴散，甚至通過激烈的市場競爭，在進入的初期對本土企業產生擠壓效應。但是隨著開放的深入，本土企業通過模仿和自身制度的建設，提升企業的技術能力。而對于后向溢出而言，說明我國傳統行業內的企業，已經作為供應商與下游外資企業建立了關聯，外資企業為了保證產品的品質，將對其供應商提供必要的技術支持，同時內資企業為了能夠保持其供應商的地位，也會主要以提升技術能力來滿足采購方的要求，這也是后向溢出為正的主要原因。

與相關研究結論不同的是，我們通過研究FDI對于我國傳統行業內企業的溢出效應后發現，FDI對于我國傳統行業內企業的前向溢出效應不但為正，而且要遠遠超過水平溢出效應和后向溢出效應。邱斌等（2008）研究FDI對于我國制造業企業的溢出效應時發現，其前向溢出效應為負，并認為與上游外資企業提供質量較高但比較昂貴的中間投入品有關。我們的研究表明，對于我國傳統行業內的企業而言，除了通過自身研發獲取技術能力之外，其技術升級的最有效途徑就是通過采購在華外資所提供的中間投入品。我們之所以能夠發現前向溢出顯著為正，主要與本文研究焦點集中在傳統產業內企業有關。當前我國的外資主要集中在技術 （資本）密集型產業，在電子、儀表等行業外資的比例甚至超過70%，與在華外資企業相比，這些行業內的本土企業存在較大的技術差距。為了充分發揮勞動密集型的優勢，我國傳統行業通過前向產業關聯，采購在華外資所提供的中間投入品而提升了自身的技術能力，這也是服裝與消費類紡織品在內的傳統產業出口呈不斷上升趨勢的主要原因。在三種技術溢出機制中，水平外溢主要是本土企業通過行業內的學習和模仿來提升技術能力，后向溢出是通過成為外資企業供應商后獲取支持來取得技術能力，與水平外溢和后向溢出機制不同的是，前向溢出主要是通過嵌入在中間投入品中的技術含量來提升技術能力(Embodied Technology)，因此稱之為體現型的技術溢出機制。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對于我國傳統行業內的企業，采購外資的中間投入品（設備）是其技術升級最重要的路徑之一。

（2）此外，我們還有兩個重要的發現。首先，從控制變量來分析，無論是代表企業科研投入資本的人均科研經費投入，還是代表內資企業科研投入人力的人均科技人員數，均對我國傳統產業內本土企業的技術能力提升做出了正面的貢獻。對于整體而言，人力資本對于傳統企業技術能力的提升要遠遠超過科研經費投入所做出的貢獻，說明科技人才在企業技術升級中的重要性。但國有企業與行業整體恰好相反，科研經費對于其技術能力的提升顯得更為重要，由此說明國有企業技術升級更加依賴于經費的投入。之所以產生兩者相反的現象，是因為在改革開放之后，以紡織、服裝制造為代表的傳統產業主要由大量中小民營企業組成，這些民營企業經營靈活多變，除了通過采購設備以及中間投入品取得競爭優勢，還著重于從國有企業引進技術人才。與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更加依賴于政策的扶持，并利用其體制內的優勢獲取科研經費支持，但在內部對科技人員重視不夠，致使科技人員的作用難以得到發揮。

其次，FDI對傳統行業內的國企產生了較低的水平溢出效應，說明傳統產業的在華外資很少對同行業的國企技術外溢。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在紡織、服裝等行業保存下來的國有企業擁有較強的競爭能力，與傳統產業的國有企業相比，進入這些行業的FDI并沒有太多的技術優勢和營銷優勢，因此很少能夠帶來市場競爭效應和示范效應，另一方面，在經過大規模的改制之后，大部分的國有企業已經轉變為民營企業，所以很難直接從分析結果看到FDI對國有企業的水平溢出效應。

4 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主要研究了FDI與國內傳統行業內企業技術溢出的傳導機制。通過數據收集、整理并分析后發現，我國傳統行業內本土企業的技術能力主要來自于FDI的前向溢出，即主要是通過嵌入在中間投入品中的技術含量來提升技術能力 (Embodied Technology Spillovers)，也稱之為體現型技術溢出。究其原因，是由于在本土裝配制造業落后的前提下，我國的傳統產業為了能夠參與國際分工，必須通過向在華外企采購中間投入品來滿足國際市場要求，從而得以充分發揮勞動密集的稟賦優勢，這也是我國傳統行業出口不斷增長的主要原因。此外本文還發現，無論是科技人才還是經費投入，都促進了我國傳統企業的技術能力的提升，與行業整體相比，在華外資很少對傳統行業中的國有企業產生技術外溢。本文的研究表明，在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背景下，中國的不同行業參與國際分工的方式和途徑是不同的，導致技術溢出的機制也有所不同，我們在制定優惠政策時需要考慮到行業的特點，切實幫助內資企業通過有效的途徑獲取外部技術。對于傳統行業內的本土企業而言，關鍵是要鼓勵通過采購先進中間投入品來彌補自身的技術不足，同時也要鼓勵企業加大科研人力和物力的投入，通過自主創新來提升自身的技術能力，實現產業的順利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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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姜瑾，朱桂龍.外商直接投資行業間技術溢出效應實證分析[J].財經研究，2OO7，（33）.

［9］邱斌，楊帥，辛陪江.FDI技術溢出渠道與中國制造業生產率增長研究[J].世界經濟，2008，81.

（責任編輯 胡瓊靜）

FDI Technology Spillover and Technology Upgrading of Chinese Traditional Industries

Liu Ruixiang
（School of Economics， 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6， China）

F062.9

A

江蘇省博士后基金“跨國公司研發全球化與知識溢出”課題的資助（項目編號：0104003446）。

2009-11-11

劉瑞翔（1973-），男，江蘇南通人，南京大學經濟學院博士后；研究方向：產業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