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分配視角下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研究
——基于1986—2008年的時序數據分析

潘 丹，應瑞瑤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收入分配視角下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研究
——基于1986—2008年的時序數據分析

潘 丹，應瑞瑤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隨著我國居民收入差距的擴大，收入分配狀況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日益受到關注。本文在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進行擴展的基礎上，利用1986—2008年的時間序列數據回答了以下問題：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以及影響機制；收入差距的擴大是否會削減經濟發展帶來的環境治理功能。研究發現：首先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顯著為正，并且這種影響存在著滯后效應；其次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治理的公共支出從而對環境污染產生影響；再次，不斷拉大的收入差距減弱了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改善效果，延遲環境庫茲涅茨曲線轉折點的到來。不同的收入差距指標顯示出研究結果的穩健性。

收入差距；經濟發展；環境污染；環境庫茲涅茨曲線

Abstract:With the rising income gap of Chinese residents,the effects of income distribution on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have got ever increasing concerns.Based on the extension of“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 and the time series data from 1986 to 2008,this study attempts to address the following issues:how could income gap influenc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does the rising income gap result in the lessen of the positive effects which 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controlled an treated th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The results show that:first,the effect of income distribution on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is positive and lagged,and this effect is raised by the income distribution’s impacts on the public environmental treatment provision;second,the rising income inequality weakens the improvement effect which economic development brings to th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thus delaying the coming of “Kuznets turning points”.Different income gap indices show the research results are robust.

Key words:income gap;economic development;environmental pollution;the 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

1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經濟保持了高速的發展，1978—2008年，我國人均GDP從381元增加到22640元，增長了約58倍，年均增長速度達到14.1%，然而,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在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我國的環境污染情況不容樂觀。統計數據表明：2008年中國廢水排放總量、煙塵排放量、二氧化硫排放量、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分別是571.7億噸、901.6萬噸、2321.2萬噸、19億噸①，不斷惡化的環境質量嚴重制約了我國經濟的長期持續發展［1］。

對此，近年來國內很多學者對我國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2-6］，對這些研究的總結發現：大多數都是建立在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的基礎上，用經濟總量的增長（人均GDP）來衡量經濟發展，認為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倒U”型的關系。但是理論上來說，經濟發展不僅包括經濟總量的增長,還涉及經濟發展模式的變化,僅僅用經濟總量的增長不能全面反映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收入分配作為經濟發展的另一面，也應該納入到分析中來。

在過去20年里，中國居民的收入差距迅速擴大，城鎮居民基尼系數由0.16上升到了0.33；農村居民基尼系數由0.24提高到了0.37；全國總體的基尼系數由0.24上升到0.45［7］。由此引出的問題是：第一，不斷擴大的收入差距水平是否會對環境污染產生不利的影響？第二，如果會的話，是通過什么樣的途徑影響環境污染的？同時以往的研究表明，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是一個相互影響的過程，一定程度的收入差距有利于經濟的發展，但一旦收入差距超過一定程度，將會阻礙經濟的發展［8］，而環境庫茲涅茨曲線顯示出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倒U”型的關系。由此引出的第三個問題是：收入差距是否會作用于經濟發展，從而加重經濟發展對環境的破壞程度或減弱經濟發展帶來的環境治理功能，延遲環境庫茲涅茨曲線轉折點的到來？

對于第一個和第三個問題，國內學者李海鵬（2006）［9］給與了部分的回答，但是他的研究使用的是當期的收入差距指標而且沒有對收入差距影響環境污染的機制作實證的檢驗。事實上，隨著居民整體收入差距的上升，中國的收入分配格局也處于一個動態變化狀態，用當期的收入差距可能無法捕捉到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因此本文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進行擴展，用滯后期的收入差距指標重新考察了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滯后效應，并且實證檢驗了收入差距影響環境污染的作用機制，同時也采用不同的收入差距進行了穩健性檢驗。

2 分析框架

理論上來講，人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決定了其環境治理的行為從而影響著環境質量的好壞。從經濟學的角度出發，需求是指在一定的價格水平下，消費者愿意并且能夠購買的某種商品的數量，因此人們對環境的支付能力和支付意愿共同決定了對環境的需求。現有研究中一般認為絕對收入水平是影響環境支付能力的主要因素［10］，而對環境的支付意愿則部分地取決于相對收入水平即收入差距［11-12］，這些研究認為，當收入差距擴大時，收入水平低的人群易于過度利用自然資源獲取收入從而加重環境破壞，而收入水平高的人則傾向于將財產轉移到其他環境風險更低的地區，對本地的環境治理支付意愿不高，因此伴隨著收入差距的擴大，不論是高收入水平群體還是低收入水平群體對環境的支付意愿都會降低，從而加重環境污染。綜上所述，人們對環境的需求可以表示為：

式（1）中，E為人們對環境的需求，用一定時期內的環境治理投資額來表示；Yi為收入水平；λi表示對環境的支付意愿，0＜λi＜1，其是收入差距R的函數，收入差距用個人收入yi和總體平均收入的比值來衡量；π 為環境稅率，0＜π＜1，為政府在對環境進行投資時的執行成本，因此，總體環境治理投資額應為 Y(π－)。

另外，人們面臨的收入約束是：

對（2）式關于π求導，可以得到最優環境支付意愿水平：

進一步，對（3）式關于R求導，可以得到收入差距對環境支付意愿水平的影響：

從（3）式和（4）式可以看出：隨著收入差距R的不斷上升，環境支付意愿水平π*不斷減小，從而使環境需求下降，環境污染加重。

值得注意的是，收入差距對環境質量的影響還取決于各地區本身的經濟發展水平，在低收入水平地區，收入差距的擴大會使得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變慢，從而減弱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治理功能［13］。

另外，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支付意愿從而對環境質量產生影響，這一作用機制的發生會有一個過程，因此收入差距對環境質量的影響存在著滯后效應。目前大部分研究在驗證收入差距對環境質量影響時都采用當期的收入差距作為解釋變量，可能的原因之一是這些研究都是以發達國家為對象，發達國家的收入分布狀況相對穩定，當期的收入分配狀況和過去的狀況高度相關，但是不同于發達國家，中國的收入分配格局一直處于一個動態的變化過程中，過去的收入差距和環境質量之間存在因果關系更具有說服力，因此，采用滯后期的收入差距指標驗證其對環境質量的影響更有意義。

3 數據、模型和方法

理論上來講，環境污染不僅僅受到經濟發展水平和收入差距的影響，同時還需要考慮人口密度、資源稟賦、技術條件等因素的作用，在研究中剔除了這類變量，直接考察環境污染、經濟發展、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以反映出經濟發展和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凈影響，同時為了剔除異方差的影響，對經濟發展水平和環境污染數據做了取對數處理。具體地，模型的函數形式為：

其中，Ln(Et/Pt)表征環境污染水平，用二氧化碳總排放量/人口數的對數值表示的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來衡量,其中二氧化碳排放量來自聯合國統計司UNSD數據庫，人口數據來自歷年的《中國統計年鑒》；LnAGDPt和 (LnAGDPt)2分別表示第t年的人均GDP以及人均GDP平方的對數值，用來衡量經濟發展水平，數據來源于1986—2008年歷年的《中國統計年鑒》；GINIt是我國的基尼系數，衡量收入差距水平，數據來自于國家統計局收入分配課題組。

具體地，本文將展開以下幾項研究：

3.1 檢驗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當期效應和滯后效應

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存在著一個滯后效應，理論上講，過去的收入差距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因果關系更具有說服力。因此，一方面采用當期的收入差距指標檢驗其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另一方面，也采用滯后期的收入差距指標來進行比較驗證。這在模型中相應的體現就是收入差距指標滯后一期。

3.2 檢驗收入差距影響環境污染的機理

如果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支付意愿而影響環境污染，那么在回歸中加入了環境支付意愿變量之后，可以看到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程度下降或變得不顯著。基于此，在模型（5）的解釋變量中加入表征環境支付意愿的變量來重新考察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通過對回歸模型的結果比較揭示出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機理。

3.3 檢驗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交互作用

收入差距可能通過影響經濟發展來影響環境污染，因此我們在模型中直接引入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的交互項來驗證這一作用機制。模型具體可以寫成以下形式：

其中，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的偏效應為：

3.4 采用不同的收入差距指標對結果做穩健性檢驗

研究中，度量收入差距的指標常有基尼系數、變異系數、泰爾指數、人口收入份額等。這些不同的收入差距度量指標具有不同的性質，因此并不完全可比。以基尼系數為例，它雖為最常用的指標，但由于它與不同收入群體的收入比重和人口比重的關系緊密相連，因此其對于個別收入階層（特別是高收入人則意味著收入差距會加重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破壞程度或者說收入差距會減弱經濟發展帶來的環境治理功能，延遲環境污染轉折點的到來。反之，群）的收入波動十分敏感，容易造成貧富差距過大的假象。而人口收入份額是以某一或某些階層的收入份額的變動來反映收入差距的變化，其優點是便于分層考察，但是不能全面反映各個階層收入的整體變動情況［8］。因此鑒于不同收入差距度量指標的側重點不同，除了采用基尼系數之外，還采用泰爾指數和變異系數進行回歸分析，以期更全面地反映收入差距與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

4 實證結果與討論

4.1 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當期效應和滯后效應的驗證

首先利用基尼系數來檢驗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相應的回歸結果見表1。第一列中，我們只考慮經濟發展水平對環境污染的影響，發現經濟發展水平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先為正向再轉為負向的倒“U”型關系，環境庫茲涅茨假說得到驗證，在第二列中，加入當期的基尼系數來驗證收入差距的作用，發現雖然當期的基尼系數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正向關系，但是這種關系在統計上并不具有顯著性，而后，把當期的基尼系數替換成滯后期的基尼系數(第三列中所示)，可以發現滯后期的收入差距指標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顯著的正向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用滯后期的基尼系數更能捕捉出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存在著滯后效應。

4.2 收入差距影響環境污染的機制

為了驗證滯后期的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支付意愿從而影響環境污染的機制，在回歸中加入了環境治理的公共支出這個變量來表示總體的環境支付意愿。回歸結果列于表1第四列。研究發現，加入了環境治理的公共支出變量之后，人均GDP及其平方項、基尼系數的回歸系數的符號均未改變，但是這些變量的效應下降了，而且顯著性水平也有所下降，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治理的公共支出從而影響環境污染，而且這種影響還存在著滯后性。

4.3 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交互作用

為了檢驗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交互作用，我們在模型中引入了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的交互項。表1第五列為加入基尼系數與人均GDP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與第四列的回歸結果相比，其他控制變量的影響方向和顯著性基本上都沒有改變，同時基尼系數和人均GDP的交互項的偏效應顯著為正，這說明收入差距會加重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破壞程度，推遲環境庫茲涅茨曲線轉折點的到來，并且使得達到轉折點時的環境污染量會更大，要求的人均收入水平也更高 （加入收入差距和人均GDP交互項的第五列模型的EKC轉折點為174543.64元，是第四列轉折點8635.50元的2.02倍）。其相應的政策含義是不斷拉大的收入差距減弱了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改善效果，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改善會因為社會的財富分配不均等而削減甚至抵消。

4.4 不同收入差距指標的穩健性檢驗

為檢驗收入差距與環境污染是否存在著穩健的關系，進一步采用其他滯后期的收入差距指標進行分析，具體的我們采用泰爾指數和變異系數。表2中第一列和第二列分別是泰爾指數和變異系數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不論是泰爾指數還是變異系數，其對環境污染都存在著顯著的正向關系，而且和表1中第五列的基尼系數模型相比，模型中其他控制變量的顯著性和影響方向基本上都沒有太大變化。這一結果說明用不同的收入差距指標所衡量的收入差距和環境污染的關系是一致的，因此用基尼系數作為收入差距的指標來考察其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是穩健的。

5 結論與政策建議

利用1986—2008年的時間序列數據，本文分析了收入差距對我國環境污染的影響及其影響機制，同時也對收入差距和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交互作用做了實證的檢驗。研究發現：首先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顯著為正，并且這種影響存在著滯后效應，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要經過一定的時期才可以反映出來。正是由于這種滯后效應，使得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在短期內不易察覺，環境污染中收入差距的負面作用往往被忽視，因此未來在制定環境政策時，更要考慮到收入差距的負面影響；其次收入差距通過影響環境治理的公共支出從而對環境污染產生影響，收入差距的擴大不利于環境公共支出的提供，因此從公共政策的角度來看，緩解收入差距對環境質量的不利影響需要加大對環境的公共投入，提供基本的環境治理設備，從而改善環境；再次，收入差距通過作用于經濟發展，會減弱經濟發展帶來的環境污染的治理功能，延遲環境庫茲涅茨曲線轉折點的到來，這意味著在較高的收入差距水平下，經濟發展對環境污染的改善作用要在更高的經濟發展水平下才能達到，其相應的政策含義在國家采取各種措施促進經濟發展的同時，也要縮小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減小收入差距對環境污染帶來的負面影響，促進我國經濟和環境的協調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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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傳忠）

Study on the Environmental Kuznents Curve in the View of Income Distribution

Pan Dan，Ying Ruiyao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5， China）

F064.2

A

2010-03-23

潘丹（1986-），女，江西宜春人，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農村資源與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