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韜
(中共廣東省委黨校經濟學部,廣東廣州 510053)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困境:結構惡性循環
李 韜
(中共廣東省委黨校經濟學部,廣東廣州 510053)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內涵包含三個方面的結構調整,即需求結構、產業結構和要素結構。在中國特殊的轉型背景下,這些結構間存在顯著的因果循環關系。需求結構的畸形是產業結構不合理的基礎,產業結構的不合理影響了要素水平的提升,而要素水平的低下又反過來強化了需求結構的畸形,這種結構間的惡性循環是發展方式長期得不到好轉的重要原因。擺脫這種困境的措施,在于繼續推進改革,轉變政府職能,完善市場體制,加強科教的投入。
轉變發展方式;結構調整;政府職能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自黨中央提出以來,備受學術界和政府部門關注。對于經濟發展方式長期得不到根本好轉的原因及轉變的現實路徑,很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本文從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本身蘊涵著的各結構調整間的關系的角度來探尋轉變方式的困境及解決途徑。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包含以下三個方面的結構調整:
(一)需求結構
社會需求是拉動經濟發展的動力,它包括國內需求和國外需求,國內需求主要指消費和投資需求,國外需求主要指出口需求。三者合起來,構成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長過多依賴于投資和出口拉動,消費需求的拉動作用迅速下滑,投資和消費的比例已經大大偏離正常狀態。根據中國統計年鑒資料:2001年最終消費對GDP的貢獻率為65.1%,2000年為50%,此后大幅度減小。2003—2007年最終消費支出對GDP的貢獻始終沒有超過40%,2003年降到最低點35.3%。而同期的資本形成總額和出口則呈現與消費相反的趨勢,一直維持在60%以上的水平。從國際上來說,消費和投資的比例大致是3∶1,在有些階段,例如在工業化初期,在一些發展中國家,投資有可能高一些。比如,中國在“大躍進”期間投資率就達到30%以上。日本在高速增長時期,投資的比重也是偏高,但它的最高水平也沒有超過35%。低消費水平、高投資、出口將會帶來經濟發展后勁不足、產能過剩、、銀行呆壞賬增加、國際風險加大等一系列經濟、政治問題,因而必須要促進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出口拉動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
(二)產業結構
產業結構是國民經濟中各產業之間的分布與相互關系。我國現行的產業分類將農、林、牧、副、漁等稱為第一產業;將制造業、采礦業、電力和水的供應生產等稱為第二產業;將商業、金融業、運輸業、信息業和其他服務業等稱為第三產業。
產業結構是國民經濟結構中的基礎性結構,它直接影響經濟增長與發展的速度、質量。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三次產業均有了較大發展,但第一產業基礎脆弱、第二產業素質不高、第三產業發展滯后的問題突出且長期未能改變,經濟增長主要依靠包括工業和建筑業在內的第二產業帶動。2003-2007年,第二產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一直維持在52%以上,工業保持在46%以上。第三產業發展遲緩,2003年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來僅為38.1%。這種以擴大工業規模為主的增長模式,引發越來越多地資源、環境問題。資源消耗量過度、污染物排放的增加、生態破壞嚴重等等問題現已威脅到整個人類的生存發展。因此,推動經濟增長主要依靠第二產業帶動向依靠三次產業協同帶動轉變變得極為迫切。
(三)要素結構
生產要素指進行社會生產經營活動時所需要的各種社會資源,它們是維系國民經濟運行及市場主體生產經營過程中所必須具備的基本因素,通常包括資本、勞動力、技術等。粗放型的經濟發展方式主要依靠勞動力和資本的大量投入,集約型的經濟發展則主要依靠科技的進步、管理的創新及勞動力素質的提高。我國的經濟增長雖然取得了偉大成就,但自主創新能力仍然不強,勞動力的素質和管理水平同現代化的要求還有不小差距,長期形成的粗放式發展方式也未根本改變。據相關資料統計,2003年我國消耗的能源、原材料占世界總產量的比例分別為:煤炭占31%,發電量占13%,鋼材占27%,銅占19.7%,水泥占45%,棉花占32.7%,而我國GDP只占世界總量的4%。2001年我國從事制造業的勞動力總數為8083萬人,分別是美國、日本和德國的5.48倍、9.45倍和13.4倍,但制造業的增加值僅為上述三國的31.6%、50.6%和98.1%。這種高物質資源消耗不但造成我國資源供給緊張,致使我國資源供給不足,引發社會危機,而且也造成了全世界的資源品價格的上漲,引發全球性的資源恐慌。因此,必須推動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質資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進步、勞動者素質提高、管理創新轉變。
上述三個方面的結構調整是轉變發展方式的重要內容,實現好每一個結構調整的深刻轉變是發展方式轉變的基本要求。三者既相互分立也相互聯系,彼此間存在著內在的因果循環關系。各結構間形成的惡性循環沒有得到改變是轉變發展方式從上個世紀90年代提出以來沒有得到根本好轉的重要原因。

圖1 發展方式中結構因果循環關系
在我國發展方式的結構關系中,以高投資、低消費、高出口為特點的需求結構是基礎,高投資在不合理的投資主體及扭曲的產業環境引導下集中于第二產業,導致第二產業的膨脹,低消費則制約了第三產業的發展,致使產業結構升級滯后。由于中國工業本身蘊含的種種問題,工業的過度擴大導致的工業重型化趨勢加快以及產業中體制問題的凸顯使得要素結構水平提升緩慢,而第三產業的發展滯后使得勞動者素質的提高缺乏良好的社會環境,這些因素促成了要素結構的低水平。最后,要素結構層次低下致使收入分配進一步不合理、低要素競爭優勢強化,反過來又惡化了本已畸形的需求結構。此外,需求結構本身的因果聯系也是需求結構得不到改善的重要原因。
(一)需求結構畸形是產業結構的不合理的基礎
1.需求結構畸形的成因
我國經濟處于轉型的過程中,市場化改革還不完善,很多配套的保障措施也沒有同步到位,使得我國居民的對未來預期的不確定性增強,出現高儲蓄、低消費的現象。一方面,我國的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社會保障制度是社會的基本保障系統,直接影響人們對未來的預期及收入的安排,一般來說,社會保障系統較為完善,人們的儲蓄一般會減少,消費會增加。但我國的社會保障體系覆蓋小,保障標準低,保障面不均衡。發達地區、城市享受到的保障待遇偏高,落后地區、中小城市享受到的待遇偏低,大多數最需要社會保障的人群沒有享受到社會保障。同時我國財政投入嚴重不足,2008年我國財政用于社會保障和福利的比重不足11%,同期西歐、北歐國家一般為50%,美國約為30%。另一方面,諸如住房、醫療、教育體制改革也不徹底,住房、教育、醫療等支出太高,給我國居民特別是中低收入人群帶來了沉重的負擔,為了應對高額的子女教育支出和昂貴的醫療支出,居民傾向于把可支配收入儲蓄起來。

圖2 中國1992-2005年儲蓄率變化圖
從圖2可以看出,從上世紀90年代初到現在儲蓄率一直居高不下,保持在40%左右。進入21世紀,儲蓄率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2005年超過了50%。從世界橫向比較來看,1990—1999年世界中等收入國家平均儲蓄率為25.3%,中國大大高出了同等國家的平均水平。
過高的儲蓄率給我國的需求結構畸形帶來了深遠的影響。首先,國民的可支配收入等于國民儲蓄與國民消費之和,儲蓄率過高直接意味著消費率的低下。其次,低消費水平使我國現階段國內需求市場狹窄,在生產擴張而國內市場萎縮的約束下,大量產品紛紛轉向國際市場,通過開拓外部需求來填補國內需求的不足。據中國統計年鑒資料顯示:2008年全年貨物進出口總額達25616億美元,占GDP的65%,外貿依存度已超過60%。最后,一國的儲蓄是一國社會資金形成的供給力量。儲蓄多,則社會可利用資金多;儲蓄少,則可能出現資金供給不足的情況。我國的高儲蓄不僅是我國消費水平低下,出口強勁的重要原因,也是我國高投資的重要基礎。
2.需求結構畸形對產業結構的消極影響
高儲蓄率形成的低消費、高投資、高對外依存度構成了我國需求結構畸形的基本特點,而其中的高投資過度集中于第二產業,擠壓了第三產業的投入以及低消費制肘第三產業發展是產業結構不合理形成的關鍵因素。
(1)高投資過度集中于第二產業
我國的投資主體大體上可劃分為企業和政府兩類,由于兩者投資目標、手段、約束條件均有所不同,兩者在選擇投資行業的行為中也會呈現出不一樣的特點。
企業作為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市場經濟組織,在投資決策中必然要衡量投入要素的成本、投資行為可能獲得的預期收益以及可能面對的各種投資風險。如果一個行業設置的行政、法律壁壘高、資金要求大、預期收益太低、風險太大,則企業不會選擇投資該行業;反之,一個行業所需要的要素價格低、付出的成本少、市場環境好、收益高、風險小則有較多的企業資本相繼涌入。
同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不同的是,中國政府,特別是地方政府一直以來都是重要的經濟活動參與者,在干預程度上遠大于“無為”的西方政府。一方面,政府發揮著調節經濟總量平衡、防止通貨膨脹、促進就業的職能等宏觀職能;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作為“理性人”群體,利用權力干預微觀經濟運行,在經濟活動中追逐自身特殊的利益訴求。盡管隨著經濟、政治體制改革的深入,政府逐漸從微觀層面中退出,干預的范圍縮減,但由于政府仍然把握著國民經濟的重要經濟資源,擁有著這些資源的數量供給和價格制定權,因此,政府能人為地扭曲市場機制的運轉方式,通過降低投資某行業的成本或提高某行業的收益,對社會的投資活動進行導向。
政府產業投資取向是同其自身的經濟、政治目標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在現今不完善的選舉制度下,政府官員的政治前途與政府所在地的群眾聯系不大,較多依賴于上級的評價、認可。作為理性群體的地方政府在投資上的首要目標就是盡可能地完成上一級政府的考核指標。現行考核指標中,相對于一些難以觀測、監督的社會考核目標,GDP數量考核因在量上更容易進行統計、區分而成了對下一級地方政府的主要考核指標。所以,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如何在任期(一般為5年)內創造最大的經濟業績就成了最現實、最迫切的需要。在這種目標的激勵和指導下,地方政府的投資選擇上不可避免地青睞于那些投資周期短、見效快、收益大的項目。盡管這些項目可能造成資源的巨大浪費和環境的嚴重破壞,但這些外在成本因并沒有直接進入地方政府的考核目標和風險指標而被忽視掉了。
資本涌入第二產業是政府和市場理性決策,運用經濟資源以實現經濟目標的結果。
從投資成本來看,地方政府為了確保本地區經濟的迅速增長,獲取優越的經濟和政治利益,大力推動發展投資周期短、見效快、帶來高GDP的項目。第二產業特別是能耗大的工業最符合這種要求。現實中,靠地方政府自身的財力往往難以實現這種投資,還需要吸引社會資本加入行列。由于資本的稀缺,地方政府在引進資本上形成了激烈的競爭。為了更好地吸引投資,在競爭中取勝,地方政府常常運用各種經濟優惠政策,人為地壓低土地、基礎能源的價格。雖然從短期來看,政府在基礎能源、土地方面的收益減少了,但從長期來看,地方政府不僅能通過后期源源不斷的稅收來增加財政收入,彌補先前的損失,而且還能通過規模大、產值高的工業發展獲得高GDP增長數值去謀求仕途升遷。地方政府間競爭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第二產業所需的基礎能源、土地資源、原材料等價格低下,偏離了實際的市場價格,從而人為地拉低了第二產業投資成本。
除了地方政府為吸收投資,采取了大量降低投資成本的優惠措施外,中國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源源不斷流入城市,帶來的大量廉價勞動力也是第二產業膨脹的重要原因。農村剩余勞動力一方面支持了城鎮化過程中城市住房、市政、公共設施的興起,促進了第二產業中建筑業的蓬勃發展,另一方面吸引著國外勞動密集型產業和跨國公司生產、加工環節的流入,帶動了沿海制造業的發展壯大。在經濟發展過程中,這些低廉的勞動力從生產要素的角度降低了第二產業的投資成本。
從投資的前景來看,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正經歷著一個漫長的工業化發展階段,目前正處于工業化中期。在這個時期,第二產業產品需求旺盛,發展迅速。首先,中國城鎮化運動飛速展開,農村人口大量流入城市,帶動了強勁的住房、基礎建設規模的迅速擴大。其次,隨著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和購買力的增強,居民消費開始轉向耐用消費品,包括彩電、冰箱、洗衣機在內的、特別是以汽車為代表的高檔耐用消費品,從而拉動了能源、鋼鐵、水泥等一大批重工業的發展。最后,生產效率不斷提高的農業和工業內部的升級也會對工業自身產生龐大的需求,企業普遍要用更先進高效的設備替代傳統設備,不斷更新技術設備,提高市場競爭力。工業化中期的階段性特點決定了第二產業發展前景的廣闊。
從投資的風險來看,雖然大量工業項目的重復性建設增加了工業產品的供給,加劇了地區間的惡性競爭,使得投資項目有虧損的風險,但這種風險在實際中被忽視或者人為減小了。地區企業,特別是地區的主導大企業與當地的政府財稅、業績緊密相連,地區主導企業的破產不僅會直接影響政府的經濟利益,而且還會影響地區就業,加重政府負擔,造成社會不穩定。因而政府與當地企業的經營狀況休戚相關,是典型的利益共同體。政企間的這種特殊關系不僅可以讓企業在正常條件下享受政府提供的各方面政策優惠和市場服務,而且在出現危機時也能得到政府支持和補貼。顯然,投資風險大幅度降低了。
總之,在我國現階段的特殊背景和政府的干預下,第二產業具有投資成本小、前景廣闊、市場風險較小的優勢,這些優勢引導著社會資金大規模流入第二產業,使得第二產業發展過于膨脹。當然,第一、三產業發展的相對劣勢也加劇第二產業的極度擴張趨勢。
(2)低消費水平、扭曲的投資環境制約了第三產業的發展
農業是傳統產業,雖然農產品是人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必需品,但農產品價格彈性和需求彈性都小,價格水平一般較低。受“恩格爾定律”的影響,居民消費中的食品需求比重隨著經濟發展,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會逐步下降。加之中國人均耕種的土地少,廣大地區特別是南方受山地、丘陵地形所限,機械化耕種水平提高難度大,同發達國家相比,明顯不具備競爭優勢。因而從國內、國外兩個市場需求來看,前景都不容樂觀。另外中國長期經濟發展不平衡,城鄉經濟發展速度、水平差距大,農村發展長期滯后,大量優質生產要素流失,農業的投資缺少合適要素和投資的配套設施。所以,無論是從投資的環境,還是從投資的前景來衡量,農業均對社會資本產生不了很大的吸引力。
從工業化國家發展的一般特征來說,一國開始工業化進程后,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呈顯著的下降趨勢,而第二、三產業則上升速度加快。進入工業化中后期后,第三產業開始占據主導地位。但我國第三產業發展明顯滯后,2000-2007年,第三產業比重一直僅保持在40%左右,這同我國高儲蓄率下的低消費水平及第三產業投資環境較差有重要關系。
從世界發展規律來看,大致以人均年收入1000美元為臨界點,1000美元以下居民通常是以滿足溫飽為主要需求,到1000美元以后,人們的消費需求開始升級,生活服務性需求出現多樣化,對住宅、汽車、文化教育、醫療衛生、養老保健、環境保護以及生活質量等方面的需求均有很大程度的提高。我國2003年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需求結構開始提升,對發展型和享受型產品的需求增加。但是人均收入超過了國際臨界值,并不代表實際的消費支出達到了國際同等水平,由于我國的消費率低于發達國家,實際的消費支出過少,在需求上制約了第三產業的發展。
同時,第三產業政府管制多,市場化程度低,資本進入壁壘高,行業壟斷是一種普遍現象。服務業行業的壟斷主要表現在下列幾個方面:第一,市場準入限制,許多行業不允許非國有資本經營,電信、金融、保險、銀行、民航、鐵路等行業中表現最突出,至今仍對外資和民營資本限制重重;第二,價格管制。第三產業中的一些行業的市場價格仍舊以國家制定為準,市場的價格機制起不了作用。長期以來,服務業價格只被當作計劃的工具、核算的手段使用,無論是純公共產品還是準公共產品都是由政府來提供,價格被嚴重低估是一種長期的普遍現象。政府對市場的管制使得第三產業嚴重缺乏活力,影響民營資本的進入。1998-2002年期間,民間自籌資本對GDP增長的貢獻率均保持在25%左右,對經濟發展的貢獻不大。2002年以后,民間資本對GDP的貢獻隨著經濟復蘇逐漸有所提高,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民營經濟的崛起,民間資本積累已經達到了一個非常大的規模,但擴大的民間資本卻因第三產業投資營商環境不佳、限制太多而失去了正常的投資意愿,在這種情況下,企業家通常把應當投資而不投資的錢轉移到了房地產,這在一定程度上又擴充了第二產業中的房地產業的產值。
(二)產業結構的不合理影響要素水平提升
1.產業結構不合理,加劇資本對勞動的替代效應,影響就業
我國第二產業發展過快,第三產業發展滯后對勞動力就業造成了巨大影響。第二產業尤其是其中的重工業為資本密集型產業,資本有機構成高且有不斷提高的趨勢,近年來,中國呈現明顯的工業的重型化趨向驗證了這一點。這種趨勢,推動了密集使用資本和高級技術工人的重工業比重逐年上升和密集使用勞動力的輕型工業比重開始下降,其結果造成了我國產能過剩及勞動力就業的雙重束縛。而提供就業崗位多,接納大批勞動者就業的第三產業則因投資環境較差難以發展起來。按可比價格計算,1978年—2006年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從23.9%增長到27.7%。近30年的時間只增長4%。第三產業的停滯發展使得應有的吸收剩余勞動力的優勢沒有發揮出來,經濟增長帶動就業的能力顯著下降,就業形勢雪上加霜。根據相關統計數據,我國的就業增長系數,即GDP每增長1個百分點所能帶來的就業增長率已經持續下降,從20世紀80年代的平均0.32,下降到90年代的平均0.1左右。
就業是最基本的民生問題,就業沒有保障,勞動力素質的提高就缺乏穩定的物質基礎和社會環境,人力資本的積累、科技創新的速度就會落后,要素水平提升的整體水平就會相應遲緩。
2.第三產業發展滯后,要素水平的改善缺乏社會環境
隨著人均收入水平的不斷上升和居民消費水平需求層次的逐步提高,廣大人民群眾對服務業的消費需求不斷擴大。繼吃穿生存需求滿足之后,教育、旅游、文娛等發展性的需求開始成為居民消費的新領域。這種發展性的消費,不僅是產業結構變遷的重要推動力量,而且對整個國民素質提高、社會知識積累、科技創新有著重要的意義。從根本上說,勞動力素質的高低、社會環境的好壞是需要充足的第三產業提供的健康消費、教育消費、文化消費才能形成的。而高科技企業的成長孵化也直接依賴于發達的金融市場及金融服務業,美國一大批高科技企業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美國發達的融資市場。此外,企業改進技術,提高生產效率也直接依靠第三產業中的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因而第三產業的滯后對勞動力素質提升、科技水平的進步產生了極大的阻礙作用。
3.膨脹的第二產業的重要主體、行業缺乏提升要素水平激勵
第二產業的過度擴張導致該行業體制、結構問題暴露是要素水平提高的另一阻礙因素。第二產業中重要行業如電力、供水、石油、鋼鐵等大多為國有壟斷或者國有資產占據主導地位的行業。而國有企業和國有壟斷行業至少有以下弊端:
首先,壟斷行業缺乏降低成本的壓力和提高效率的動力。競爭性行業的產品價格是在市場價格機制作用下決定的,如果企業成本高于社會平均水平,就無法在價格中得到補償而發生虧本。在這種壓力下,企業會不斷想方設法降低成本,以使企業成本低于社會成本。而國有壟斷行業的產品價格是由政府主管部門按成本加適當利潤的原則制定的管制價格。這就意味著壟斷企業生產產品耗費的成本不管是高還是低,都會包含在管制價格中而得到完全補償。這種價格機制下,企業很難出現虧本。這就使得壟斷性行業喪失了降低成本的市場壓力。
一般來說,在壟斷行業中,若價格不變,企業提高效率也可提高利潤。但由于信息不對稱,上級主管部門往往無法判斷這種利潤是由企業提高效率產生的,還是由企業的壟斷行為產生的。因而,當壟斷性行業的利潤提高,主管部門往往就會把管制價格下調到只能獲得正常利潤的水平或抽取其中的部分利潤,這樣壟斷性行業就沒法獲得提高效率得到的商業利益,從而缺乏提高效率的內在動力。
其次,國有企業缺少提高技術、提高管理水平的激勵。一方面,國有企業固有的產權缺陷讓企業的經營者缺少采用新技術、改善管理以提高利潤的動力。另一方面,國有企業不僅作為一個市場主體存在,而且是一個社會主體,需要承擔很多的社會責任,完成經濟目標以外的許多社會目標,這種多元化的目標弱化了單一的利潤最大化的目標,分散了企業的注意力,對國企加大科技、人才的投入有巨大的負面影響。
國有壟斷行業、國有企業的問題不僅決定了自身的經營機制,而且對非國有企業的經營行為也產生了重大影響。國有企業自身的缺陷使國有企業在與非公有制企業特別是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競爭時處于不利地位。在面對較弱的市場競爭對手時,非公有制企業依靠數量擴張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發展,占據優勢競爭地位。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非公有制企業在市場競爭中改進技術、改善管理、提高效率的需求,而熱衷于短期物質投入。
在體制因素、第三產業的相對落后及工業重型化趨勢等多方面原因影響下,勞動者素質、科技管理水平提升極度緩慢。
(三)低要素水平強化了需求結構的畸形
1.低要素水平拉大了勞動與資本的收入差距
中國農村特別是中西部農村存在著從土地中解放出來的大量剩余勞動力,全國整體的勞動供給大于勞動需求。在市場競爭環境中,勞動要素因富余通常處于劣勢,資本要素因相對稀缺而處于優勢地位。在中國勞動力趨于無限供給的情況下,勞動工資長期難以提高。與此同時,中國改革開放促進的生產效率提高,以及經濟快速增長使得資本效益增強,資本利潤較快增長。反映在數量上,就是勞動所得占GDP比重長期持續下降,資本所得占GDP比重長期持續上升。1983年以來,我國勞動所得占GDP比重持續下降,2000至2005年,人均勞動收入年均增長6.4%,但同期人均GDP年均增長高達8.8%,高出人均勞動收入增長速度2.4個百分點。資本與勞動的不均衡局面也使國民收入格局向政府和企業傾斜,1995年到2008年,政府的財政收入增長8.8 倍,全國規模以上企業利潤總額增長了17.69倍,而城鄉居民收入分別只增長了2.68和2.01倍。相對于居民,政府和企業具有更低的邊際消費傾向和具有更高的投資傾向,因此,政府和企業收入迅速增長,居民收入相對增長緩慢又勢必導致投資增加,消費降低。
2.低要素水平使得中國經濟對外依賴加深
在國際貿易中,各國以要素稟賦參與國際分工,生產密集使用本國具有相對稟賦優勢的生產要素的產品或參與該稟賦優勢的分工環節。上游的技術研發和下游的渠道運營和品牌建設因技術含量高、競爭少擁有較高附加值,中游組裝、加工的勞動密集型工序由于模塊化作業的標準化及競爭加劇等原因而收益率最低。從貧困中走出的中國憑借豐富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資源而成為產品內分工的重要一環,但卻處于全球價值鏈最低端簡單加工環節。這種分工地位既制約要素收入增長,又鞏固勞動力成本優勢,繼續驅動勞動密集型工序生產規模擴大,致使中國對外依賴愈來愈深。1998~2007年10年間,中國累計利用外商直接投資6000多億美元,比前19年(1979~1997年)的總和還多4000多億美元,使我國成為國際勞動力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主要承接地。
要素結構的低級化,拉大了勞動和資本的收入,強化了中國在世界貿易分工地位中的勞動力稟賦優勢,使消費水平繼續減少,對外依賴繼續加深,從兩方面繼續惡化本已畸形的需求結構。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在中國高儲蓄率基礎上形成的需求結構畸形,奠定了結構惡性循環的根基,高投資在政府政策引導和管制之下涌入第二產業,消費水平的低下造成第三產業發展遲緩,形成產業不合理的狀況,而產業結構中的固有趨勢及行業內部主體體制缺陷等問題又使要素水平提高緩慢,最后要素水平低下反過來又加劇了需求結構的畸形,形成了惡性循環。在中國轉型的特殊背景下形成的這種結構間的惡性循環,給經濟發展方式轉變造成了巨大障礙。
為了破除這種惡性循環積累的格局,必須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第一,繼續深化改革,轉變政府職能,完善市場經濟體系。政府對經濟的過多干預是第二產業膨脹、產能過剩的主要原因。一般情況下,投資回報率遞減,小于其它要素如技術、勞動力的收益時,市場機制的發揮會讓投資的速度降下來。但我國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保持連續多年的高投資,背后的原因是政府干預市場經濟運行,抑制了市場在資源配置中基礎性作用的發揮。具體來看,地方政府經常在下列的行為中干涉市場正常運行:以低于市場的價格向農民征用土地、違法占地;限制競爭,支持本地區企業發展;干預信貸,通過種種手段迫使當地銀行等金融機構為不良項目提供貸款;對生產要素和重要資源產品進行價格管制,使市場信號嚴重扭曲;政企不分,干預微觀經濟活動等等。為此,必須轉變政府職能,深化行政體制改革,建立全面評價政府和干部績效的指標體系,摒棄單純的GDP考核辦法,形成有助于落實科學發展觀的政績考核體系,逐步減少政府對生產要素和資源產品價格的管制,建立反映市場供求狀況和資源稀缺程度的價格形成機制,加大粗放型發展方式的經濟成本,使政府切實履行經濟調節、市場監督、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四大職能,從資源配置主角中推出,轉化為公共服務型政府。
第二,推進自主創新,加大對科教的投入,提高要素素質,構建良性循環。調整投資重點,由外延、數量型投資轉向內涵型、質量型投資。一方面要通過加強對技術開發改造、科學研究等改善物質資源效率的投資來提高生產技術水平和開發創新能力;另一方面要通過人力資源的培訓、教育方面的投資來提高勞動者文化、技術素質和管理水平。在轉變發展方式中,后者尤為重要。經濟發展最終是由人來推動的,技術、科技最終也要為人所掌握,內化成人自身的素質。在轉變發展方式中,勞動者素質的提升不僅能加強人力資本對物質消耗的替代,減少單純的物質消耗,保護環境,而且能提高國民收入中勞動的分配比例,增加收入,擴大消費,改善需求結構,形成良性循環。為此,政府應以人力資源開發為重點,抓緊制定創新型人才發展規劃,加速創新型人才培養和引進,鼓勵支持創新的社會保障政策和分配激勵政策,形成培養人才、引進人才、任用人才的良性機制。政府要進一步加大教育經費投入,健全職業技術教育體系,在基本普及義務教育的基礎上,加快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并努力提高教育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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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浩 宇
F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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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1605(2010)10-0055-06
李韜(1985-),男,湖南婁底人,中共廣東省委黨校經濟學教研部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