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為何疲態依舊？

姚國會 淮安經濟師事務所

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第二季度美國經濟按年率計算增長2.4%，增速連續第二個季度下滑。上半年全美經濟平均增長率僅有3%，居歷次經濟復蘇周期中的低位。在大規模財政及貨幣政策刺激下，美國經濟仍顯疲態，究竟是什么拖了經濟復蘇的后腿？而能否精準地啟動政策機制從而有效扭轉經濟下滑態勢更成為對奧巴馬政府決策智慧與能力的考驗。

經濟形勢依然不確定

市場經濟是一種信心經濟，擺脫經濟困境離不開信心重建。在經濟前景高度不確定的情況下，消費者沒有信心，不愿花錢消費；企業沒有信心，不愿貿然增加員工、擴大生產。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承認，美國經濟正面臨“異乎尋常的不確定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也認為，美國經濟復蘇緩慢且前景不明，經濟增長的下行風險增加。

美國二季度經濟增速放緩的原因之一，是居民消費意愿下降。較危機前的“寅吃卯糧”大不相同，第二季度美國居民平均儲蓄率升至6.2%，占經濟總量約2/3的個人消費開支僅增長1.6%，低于前一季度修正后的1.9%。

作為反映消費者信心的重要指標，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7月份跌至近8個月的低點，采購經理人指數PMI從6月份的56.2%下降到55.5%，并從去年12月以來，連續8個月創出新低；由于6月份消費者支出持平，個人收入停止增長，致該國6月份制成品新訂單環比下降1.2%，降幅大于預期，也是工廠訂單連續第二個月下降。

信心反映在企業層面上，除雇員數量外，庫存變化也是一項重要指標。本輪經濟復蘇初期，企業重新恢復在危機中大量削減的庫存，成為復蘇的主要動力之一。今年第一季度，存貨增加為經濟增幅貢獻了2.6個百分點，而第二季度僅貢獻1個百分點。庫存增長放緩，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企業信心不足。這一系列數據似乎都在暗示美國經濟正在走軟。

無就業復蘇成“竹籃打水”

8月3日，美國財長蓋特納說，美國經濟正在逐步復蘇，但失業率短期內仍可能再度上升。今年6月份，美國失業率較上月下降0.2個百分點，至9.5%，這這主要是求職者總數下降所致。從更具參考價值的就業崗位數量變動情況看，當月美國就業崗位減少12.5萬個，為6個月來首次下降。預計7月份美國失業率將升至9.6%。而就在同一天，美國康涅狄格州曼徹斯特一名被辭退員工持槍掃射同事，造成該公司至少9人死亡。雖然這場悲劇不應由美國的高失業率負責，但至少從側面反映了美國人對目前就業狀況的悲觀情緒。

失業率是一個滯后指標，企業只有在看到經濟明確復蘇后才可能增加雇員、擴大生產，因而在前景仍存在不確定性的情況下，高失業率不可能在短期內迅速消失。美聯儲預計，2010年美國失業率將在9.2%到9.5%之間，2011年和2012年失業率有所回落，預計分別為 8.3%到 8.7%、7.1%到7.5%，但仍遠高于美聯儲認為的5.0%到5.3%的長期均衡水平。

在失業率居高難下的同時，近半數失業者失業時間超過半年。長期失業不僅給失業者自身及家庭造成困境，也會損害其工作技能，并對其就業前景造成長期影響，加劇結構性失業難題。

沒有工作何談收入，沒有收入何談消費？這使得以消費特別是信貸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美國模式失去動力。經濟學家認為，2010年美國經濟增速需要保持在5%以上，方能把平均失業率降低一個百分點。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羅默30日坦承，要想顯著降低失業率，經濟復蘇必須提速。

房地產市場低迷難振

金融危機的爆發始于美國房地產市場泡沫破裂。在美國政府出重拳拯救經濟的情況下，受助的金融和汽車等行業都有所好轉，而房地產市場卻遲遲走不出低谷。IMF認為，盡管美國經濟出現“雙底衰退”的可能性不大，但房地產市場卻存在二次探底風險。房市幾乎成為美國經濟復蘇的一顆“定時炸彈”。

高止贖率是美國房地產市場面臨的頭號難題。今年前5個月，美國新增房屋止贖案160萬件，全年數字很可能超過2009年創紀錄的280萬件。止贖房屋大量入市，對房價產生顯著下行壓力。今年4月份，止贖房屋銷售占到舊房銷售總量的1/3。更糟糕的是，住房市場的問題尚未充分暴露，大量“準止贖”房屋的存在進一步加劇房市風險。根據IMF數據，目前，全美約250萬套房屋進入止贖程序，另有約170萬套房屋雖未進入止贖程序，但處于嚴重違約狀態。一旦這些“準止贖”房屋最終進入拍賣市場，房價壓力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大量“負資產”房屋的存在進一步阻礙房市復蘇步伐。金融危機期間，美國房價暴跌，導致大量通過抵押貸款購買的住房陷入“負資產”，即貸款額超過房屋本身價值。截至今年3月底，全美超過1120萬套住房處于“負資產”狀態。

與此相應，美國5月份二手房銷量下降2.2%，新房銷量更是較前月大幅下降32.7%，為歷史最大環比降幅。而美國私人建筑開支6月下降0.6%，至5276億美元。其中，住宅建筑開支進一步下跌0.8%，非住宅建筑開支下降0.5%，為連續第15個月下滑。

經濟前景不明和信貸緊張又制約了商業地產投資的增加。與2007年的峰值相比，美國商業地產價格迄今已下跌41%。由于為商業地產融資的主要是地方性的中小銀行，商業地產也是各州政府的主要稅收來源，因此商業地產市場的進一步惡化，很可能加速中小銀行倒閉，甚至危及各州政府的財政狀況。

在投資者眼中，房價就是美國經濟的“核心資產價格”，房地產市場就是經濟發展的方向標。美國經濟的全面持續復蘇，必須依仗房地產行業的回暖。美國聯邦儲備局前任主席格林斯潘直言不諱：“美國經濟略有復蘇，但目前陷入暫停狀態。如果房地產市場下跌，美國經濟有可能再度衰退。”

通縮預期致恐慌蔓延

大規模反危機政策在推動經濟復蘇的同時，也帶來明顯的副作用——財政赤字飆升。從中長期來看，財政赤字和債務風險成為美國經濟面臨的核心挑戰。

2010財年（截至今年9月底）前9個月，美國聯邦財政赤字已累計達1萬億美元，預計全年財政赤字將達1.47萬億美元，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0%。公共債務方面，自2007年以來，美國公共債務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幾乎增長一倍，達到64%，為1950年以來最高水平。如果按照目前政策，到2020年該比例將達到95%，到2030年將達到135%。

巨額財政赤字危害財政的長期可持續性，給經濟復蘇帶來巨大風險。政府部門巨大融資需求會推高利率水平，對私人需求產生擠出效應。同時，政府背負巨額債務，還造成潛在的債務違約風險。

另外，高額財政赤字還將有損美元信譽，使美元面臨貶值壓力。如果美元貶值，對美國經濟來說，短期內會有促進出口之利，但另一方面卻有損美國相關資產的吸引力。

目前全球多位頂尖投資者都已經開始擔憂美國通貨緊縮風險的上升，在這種情況下，通縮預期的恐慌情緒對美國經濟的復蘇尤為不利，很可能導致經濟停滯甚至倒退。政府是否需要實施新一輪刺激政策，成為目前美國政界和經濟學界爭論的焦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認為，鑒于美國經濟復蘇仍依賴政策支持且經濟下行風險增加，加之長期內在財政和金融領域面臨巨大挑戰，美國政策制定者有必要采取“進一步的果斷行動”，確保經濟在中期內穩步增長。該機構認為，美國政府今年應繼續實施財政刺激政策，明年開始逐步撤出。考慮到通貨膨脹預期被有效控制，擴張性貨幣政策可在更長時期內對經濟復蘇提供支持。作為回應，伯南克日前表示，美聯儲已做好準備，一旦經濟形勢明顯惡化，將實施新的貨幣擴張政策，直至就業人數持續增長。

但從目前來看，美國政府的政策彈藥似乎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財政和貨幣刺激政策都愈發不可持續。巨額的財政赤字已廣受詬病，而長期實施低利率很可能導致美國陷入“流動性陷阱”。

在經歷一番猛烈的經濟刺激政策之后，美國經濟復蘇的腳步已開始沉重。如果后續沒有更好的政策出臺，美國經濟復蘇止步甚至是倒退恐怕已為時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