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冰



2010年世界環境保護日(6月5日),被稱為“野驢之父”的著名野生動物攝影家馮剛再次來到廣東東莞,在市圖書館舉辦他在華南地區的首個攝影展。2008年,馮剛曾在市圖書館報告廳講述自己驚險的拍攝經歷。時隔兩年,在課堂上,年滿63歲的馮剛依然把椅子放在一邊,站立兩個多小時,講述自己在拍攝中的人生感悟。
馮剛原是烏魯木齊市第六中學英語教師,因為看到“中國畫冊上絕大部分野生動物的照片來自動物園”,他在1995年開始野生動物拍攝。由于第一次就拍攝到了清晰的野驢畫面,被稱為“野驢之父”。如今,年過花甲的馮剛依然活躍在戈壁荒漠、雪域高原,去年他有6個半月時間在野外度過。“活在艱苦的環境,拍出美麗的東西。”馮剛喜歡攝影始自高中,他用鐵皮罐頭做放大機,用縫紉機縫皮腔。
1972年,他下鄉到伊犁牧區,發現有人利用拍照之機騙取農牧民的錢財。氣憤之余,他借來相機為大家拍照,后來又在公社干部支持下開起了照相館,說起“許多牧民人家有史以來第一張照片都是我拍的”這件事,他至今仍覺得十分快樂。
真正從事野生動物攝影時,馮剛已48歲了。當時他喜歡看電視上“動物世界”“人與自然”一類節目。但發現所有畫面都是外國人拍的;國內有關畫冊大多拍攝的是動物園里失去了野性的動物,有的照片背景中居然還有鐵柵欄。“中國人應該拍攝出自己的野生動物”——這是馮剛當時冒出的一個念頭,而這個信念支撐了他以后十多年的野生動物拍攝生涯。
1995年,馮剛用多年辛苦積攢的十萬元積蓄,購置了攝影器材和一輛吉普車,在一片“都快成老漢了,還折騰啥”的勸說聲中,駛向了新疆的廣闊山野。
攝影界稱呼馮剛為“野驢之父”,特指馮剛專拍“有蹄類”野生動物,而野驢是有蹄類野生動物的代表。馮剛的“野驢情結”始于1995年的第一次野外拍攝,想不到他居然第一次就拍攝到了清晰的野驢畫面,那些俊逸靈動的生命形態,讓他以往對于驢的“笨”“蠢”“丑”的淺薄偏見轟然倒塌。這種一向為人所忽視的動物,竟也有著無比靈動的一面。“那時候,我是被野驢身上那種雄壯、那種英武、那種瀟灑的氣質所感動了。”
從此,馮剛幾乎把所有的節假日都扔到了野外,他徹底迷上了野生動物攝影。
從1995年至今,馮剛拍攝了以新疆有蹄類為主的50余種珍稀動物。長年累月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其中的艱苦可想而知。更何況,馮剛所處的環境,大多是無人的荒漠、山林及海拔4500多米的雪域高原,不僅艱苦,還很危險。每次出門都是一段冒險經歷,每一次歸來也都留下一段新體驗、新故事。這些在馮剛看來,樂遠大于苦。
“1998年7月30日,我第9次進入卡拉麥里拍攝蒙古野驢。那時我51歲,還算年輕。我一天可以跟著野驢跑30多公里。野驢抬頭,我就蹲下,野驢吃草,我就趕緊拍,那真是最幸福的事。但是在跟隨十多個小時后,我發現,自己迷路了。”
當時馮剛已是精疲力盡了,身邊缺少食物和水,情況相當危險。“我已經預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天黑了,我好像已經看見彭加木、余純順在向我招手……那時候我想,我的野生動物拍攝是從野驢開始的,誰料到我的生命也即將以拍攝野驢結束。”
絕望之際,馮剛開始寫遺書。“那次迷路,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求天不應叫地不靈,我的心里十分沮喪而且懊悔,特別是想到家里,覺得愧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她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到危險的山區和高原從來不告訴她們。”
在50多攝氏度的高溫中,馮剛開始脫水。他喝下自己的尿,開始了最后一次突圍。走著,走著,馮剛見到一群野驢在飛奔,那種壯觀場面令人陶醉。他情不自禁地架起照相機,一張、二張、三張……直到把相機里的膠卷拍完。突然,奇跡出現了,從鏡頭里他看見了自己的汽車向著野驢、向著自己開過來了。馮剛跌跌撞撞地奔了過去,車停下來了,同伴也下車了,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找到我以后對我說,他們先去找野驢去了,因為‘找到野驢就能找到您,我聽后覺得他們既天真又聰明!”
拍攝野生動物發不了財,但它的后續回報是不可估量的。如果有人需要馮剛的圖片進行生物保護的宣傳,他會免費提供。在他眼中,動物才是大自然的主人,而我們是客人,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們,追拍有時比盜獵的罪行還要大。馮剛的作品不僅對宣傳保護野生動物起到了積極作用,并有較高的觀賞和收藏價值,國家有關部門將他的作品作為國家禮品饋贈外國貴賓,受到高度評價。由于在環保方面的杰出貢獻,馮剛先后獲得四項國家級環保獎——2001年獲“全國環境保護杰出貢獻者獎”和“地球獎”,2002年獲中華環境保護基金會頒發的“中華環境獎”,2004年獲國家林業局“梁希林業宣傳突出貢獻獎”。
馮剛有著幸福美滿的家庭。妻子與子女的支持使他坎坷的攝影之路平坦了許多。但十多年在外奔波,也令他不得不減少與家人團聚的時間,對此,馮剛承認自己十分愧疚。但顧家的他一直都盡力協調事業與家庭的關系,即使在荒郊野嶺,他也堅持與家人傳遞情感,保持聯系。馮剛坦言,攝影花去了家中大部分的積蓄,自己眼下能做的,就是通過寫稿、攝影等途徑多賺一些錢,來補貼原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
就在1998年7月30目的那個生死關頭,馮剛曾與死神是那么地接近,他含淚寫下遺書:“我是烏魯木齊六中英語教師,來卡拉麥里拍野生動物。我已迷路10多個小時,已脫水,精疲力盡……我可能遇難。如果您揀到三腳架和相機,請送至烏魯木齊市第六中學,或者給我妻子鄭蜀湘,并請他們把相機中的膠卷沖出來,這就是我的遺作。謝謝妻子對我愛好的支持。我花了家里這么多錢。如果我不是迷上了野生動物攝影,我們的日子會好過得多,請不要怨恨我……”